织梦

    再三阻拦之下,詹仰连“你是谁、为何要挡我的路、凭什么就因为是我才不能进”这些话也说不出,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进城!

    因此,没有任何废话,抬起掌心,汇聚周身之气,对准面前人墙反手一推!

    换作任何一个有理智有意识的正常人,在这道凌厉的掌风之下,早就跳远退避或是予以回击了。

    然而,詹仰面前的这个模糊的身影,却好像并不存在正常人的反应。看见掌风袭来,那人当下却不去闪避,就纹丝不动地定在她面前。

    詹仰出掌瞬间根本没有料想过此情此景,她掌心以雷霆之势正中那人胸口,只听“砰”的一声沉闷回响。

    直到面前那人胸前一阵起伏,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滴滴答答溅在她苍白的手腕之上,那几滴鲜血分外刺目,她这才猛然间惊醒。

    收回掌心,詹仰赤红目光上望,耳边尽是城内阴魂嘶吼咆哮与烈火炸裂之声,视线渐渐恢复清明,她仍是觉得面前这个人影看的分外不真切。

    詹仰下意识退后三步,“你,究竟何人?到底是人是鬼?百般阻拦,意欲何为?”

    那人身影模糊,目光却迥然发亮,利落抹去嘴边血渍,直视她的双眼,沉声道:“归鸿郡,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我爱的人,她心中最为重要的人,也全部葬身于这片火海。正如你所见,亦如你所料想。屠城者乃鬼雄,朱雀鹑火。十年之前,两位天途行者封了朱雀鹑火的神识,致使他百年之内不可作恶。可不知为何,他身上的枷锁仿佛被谁解了去,今日突袭归鸿郡,一把幽冥鬼火,将这座千年繁华付之一炬,城内所有百姓与牲畜,无一幸免。此刻,纵有回天之术,亦是覆水难收了!”

    听了没几句,詹仰再次控制不住地浑身战栗,攥紧双拳,指甲扣到肉,鲜血从她指缝间流出也丝毫没有感受到,咬着牙道:“既然我无力回天,那我便冲进城杀了他,让他为这城中所有人陪葬!”

    狠狠说罢,反手召来行运符向空中飞去。

    她刚要跃起,面前那人又再次双臂紧固,将她重新拉回地面。

    她再次歇斯底里拼死反抗,挣扎间,那人双手紧紧扣住她肩膀,在她头顶肃声道:“冷静点!朱雀鹑火修炼万年,而你不过十年功力,此去以卵击石,等同送死!况且,城外早有数百葫中天执事行法阵试图加以封锁,待地府派人手增援,此事根本轮不到你来插手!”

    詹仰下意识朝天上望了眼,却是如他所说。来时完全未有注意,此刻视线所及之处,数道清风道骨的身影环于城池四方,错落有致,正对城中心方向源源不绝施以诀咒,一道巨大的光晕笼盖四野,对城内滔天火光形成封锁之势。

    詹仰面色沉郁,双目赤红,低声自语:“这厮果然还在里面!”

    语气阴鸷,眼中写满杀意,面前那人不禁紧蹙眉头,捉了她的手腕便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先跟我走!”

    那人力道十分野蛮,詹仰迫不得已随他升入半空,可走到一半,却听城上方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暴烈的火光顿时映红整个穹顶。

    二人纷纷回头一看,只见城上那座封锁的法阵,此刻竟是被城内的火光给冲破,眼下四面八方炸裂,喷薄肆意,火势傲人,震的城外数百修士接连败退,转眼间就被火光轰散。

    在城下的二人还未走远,喷薄的火星四下飞溅,刚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没等作出反应,迎面只见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席卷而来!

    就在那股巨浪盖在她头顶的那一瞬间,原本停在她身前的那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与此同时,抱着她旋身急转,以自己的身背独自去对抗那熊熊火光!

    那股热浪袭来之时,那人抱着她转身的画面,深刻印在她脑海中,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再醒来时,詹仰躺在城外十分偏僻的一隅,身上偶有烧灼的痕迹。当她起身环顾时,却不见了那个人的身影。

    四下搜寻了一圈,焦急之中想要开口呼唤时,却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个模糊的身影,竟连个名字都未有留下。

    她于原地怔了有倾,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再抬脚要向城池方向而去,走出一步,却发现好像踩中了什么东西。她挪开脚心,弯腰拾起一看,竟是一撮被灼烧的头发,而且还是缠了一缕金蚕丝的头发。

    她将这撮头发握在手心片刻,依稀可察觉到此物主人,曾经留下过残而未尽的一丝法力,玄而又玄。

    这让她感到莫名不已。

    但此刻的詹仰,并无心思去理会这背后隐藏着什么玄机。她只稍作停留,将那撮头发收入袖中乾坤,便提起寒霜星目,飞身向远方那座危城杀去。

    进入城中,尽是萧条。

    詹仰沿着曾经无比熟悉的街道走来,房屋建筑与繁华商铺,皆毁于火海。

    窗户、横梁、砖瓦碎石,劈里啪啦砸落,也一道砸在她的心上,震耳欲聋。

    火光焚烧处,浓烟滚滚,黑色的烟尘与飘絮,漫天纷飞,有如万千狰狞的鬼手。

    沿途每走一步,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

    所见之处,遍地鲜血,腥气冲天。一张张枯槁乌黑的愁容,惊恐、无助、哀怨、悲恸!

    他们瞪大了双眼,有的还在不住留着紫黑的血泪,在她从身边走过时,无声的痛诉。

    当她一路浑浑噩噩走到一座富庶的府邸前,抬头看见“詹府”这两个字,还有门前两道痛苦伏地的两个身影,再也站不住了,便颓然跪在那两个字下,只觉得天昏地暗,头痛欲裂,热泪奔涌不绝。

    “爹!”

    “娘!”

    詹仰跪在那两个字下,哭红了双眼,仰天咆哮:“朱雀鹑火!出来受死!”

    声音落下,只听头上飘来个阴森凄厉的声音,猖狂笑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多年不见,还是这么蠢!哈哈哈哈哈!真是要笑死老子了!哈哈哈哈哈!”

    那个让她日日梦魇的身影,当下就站在“詹府”那两个字上,冷眼嘲笑,詹仰顿时怒火熊熊燃烧,便握紧双拳,站起身直冲而上。

    她双拳正要落下,朱雀鹑火却笑着不动,却等她拳头靠近的那一瞬间,抬掌心凝起一团火焰,直接怼在她整张脸面之上。

    自那道火焰脱手之际,詹仰再次感受到了窒息与炙烤,几乎用不上任何力气反抗,生生被那道掌心焰扣在了地上。

    “哐”的一声,将门前青石板凿出一个人形坑。

    詹仰被扣在地,只觉浑身碎裂,天旋地转,转身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朱雀鹑火则兴致勃勃居高临下,无情嘲道:“蠢货就是蠢货!也不扫泡尿看看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居然想跟老子斗!斗也就罢了,也不选个趁手的法器,拿个拳头就往上不要命的冲。怎么,想用小拳拳捶死老子啊?啊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掉鬼个大牙!丢人现眼,不知天高地厚!啊呸!”

    詹仰却全然听不清上头在笑些什么,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尽管浑身剧痛,四肢无力,她仍是凭借自身胆气爬了起来,握紧双拳,振臂向上。

    “老子要灭了你!”

    话音落地,飞身而起,以拳头开路,再次向那个身影杀去。

    朱雀鹑火冷哼一声,“蠢货!还来?”

    掌心焰倏地抬起,向詹仰面上毫不留情扣去。

    詹仰提前早有防备,在他起势瞬间,侧身一避,险险擦了过去。而她却来不及庆幸,那道掌心焰后,几乎没有令人喘歇的余地,重又将她扣回了地面。

    朱雀鹑火得意笑道:“想陪老子玩呢是吧?好啊!老子倒是要看看,你这蠢货究竟有几斤几两?来啊!玩啊!诶呀,怎么又摔下去了?来啊,站起来啊!再来啊!诶呀!真笨,笨死了!就这么一道掌心焰都接不了,还想着要匡扶正义,拯救苍生啊!真是个蠢货!这天下要是等你拯救,早就玩完了!”

    如此来来回回数次,詹仰倒在地上再站不起。

    一边是朱雀鹑火无情的嘲笑,一边是她内心止不住的悲愤,双方对垒,却显然优胜劣汰,一目了然。

    这般飞蛾扑火的行径,她却全然没有悔意。她瘫倒在地,想到了什么,兀自纵声笑了起来。

    或许是笑声过于猖獗,朱雀鹑火在上停止了嘲笑,愣怔片刻,而后从“詹府”那两个字上跳了下来,瘸着腿走了过来,上前给了她一脚。

    “笑什么笑?死到临头还笑?这里只能老子笑,给老子闭嘴,你不准笑!”

    詹仰也不跟他浪费口舌,放声笑道:“我笑你无知,我笑你可怜!我想笑,我就是要笑!我詹仰就算是做鬼,也永远不会被你打败!届时,成为四方鬼雄,将你踩在我的脚下,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听到这番挑衅,朱雀鹑火浑身上下不住颤抖,只说出一个字,“你!”

    愣是良久说不出话。

    片刻之后,他冷冷笑了一声,转身再次飞上“詹府”那两个字上,眼神阴鸷,话语寒霜,阴森森道:“虽然我不可以,但这世上,总会有事情将你打败!我倒要看看,在他们的眼中,你会有多无助,多惶恐,多无奈,多溃败!你的灵魂,将永世,都不会超度!”

    说罢,面向四方,缓缓抬起掌心,周身腾起阵阵漆黑煞气,有如海浪翻滚,源源不断的向城内蔓延而去。

    那阵阵煞气蔓延的同时,耳边不时响起一声声悲鸣与哀嚎,由远及近,向她身边袭来。她艰难爬起,放眼望去,只见无数刚刚脱离肉身的阴魂,一个个带着幽怨憎恨之意,眼神空洞,形如鬼魅,正朝她步步紧逼。

    朱雀鹑火道:“你猜,见了你这一身充足的阳气,他们会怎么做?”

    詹仰虚弱道:“你在操控他们!”

    朱雀鹑火冷冷笑道:“废话!都是一群无脑卒子,有什么值得可怜?”

    说话间,向她身边靠拢的阴魂越来越多,眼下看去竟是密密麻麻,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她虽然不能再战,但还剩几分力气。于是反手召来行运符,意欲逃离这片魂海。

    可她前脚刚抬起,后脚就被下方两只手拽住不放。她回头一看,当下惊住了。

    “爹?娘?”

    正在她出神间隙,由原本的两只手,变成了数只手纠缠,抱住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扯。

    詹仰心顿时慌乱了,旋即凝起周身之气,汇聚掌心,反手就要向下扣去。

    这时,朱雀鹑火在上方阴阳怪气道:“老子提醒你一句。这些魂魄刚脱离肉身,十分生嫩脆弱。你这一掌下去,恐怕他们全都要灰飞烟灭了!怎么办?怎么办?啊哈哈哈哈哈!”

    詹仰虽然不语,但事实确是如他所言,无法反驳。

    正在她犹豫的这片刻之间,数只手已经将她拉扯到了地面。她可以清楚感受到周围阴冷的呼吸,在贪婪吸食着她口鼻接连喷出的生之阳气。而后一阵阵刺骨锥心的寒气沁入她的四肢,她的血液,她的骨骼,甚至是她头顶悬着的那一股无形之气。

    这次,她真的是再也反抗不了了,只觉得浑身冰冷,眼皮越来越沉。

    而她的头顶上,那个猖狂的笑声也渐渐开始模糊,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任何的声息。

    她眼前的世界,也变得越来越漆黑空洞,仿佛世界的另一头还有一道光,正在吸引着她前去。

    就在她想要伸出手,迈开腿靠近,忽然,从天外传来一阵嘹亮清远的长啸,划破天际,震慑九霄,近乎以雷霆之势,转瞬间驱散了那道光,直奔她身前而来。

    那阵长啸鸣啼不止,詹仰依稀听得朱雀鹑火低声惊呼:“鹤鸣子?怎么是他?蠢货,算你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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