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

    听到瞻仰郑重其事地说那杆旗子岌岌可危,望烟雨瞪圆了眼珠子,良久不能平复。

    “这,贫道这青云幡,明明好端端的,就是口子大了些,哪有你说的如此吓人?瞻行者,你可不要骗我!”

    瞻仰耸了耸肩,无奈叹息,指着头上道:“那你看,这满天飘着的都是什么?”

    抬眼望去,众人头顶上方飘散着几只魂魄,像是刚睡醒般,睁开迷蒙的双眼洞察四周情形,待缓过神来,面目肃杀,周身煞气由淡逐渐转浓。

    望烟雨惊呼:“这些魂魄从哪跑来的?”

    瞻仰继续耸肩,却听观风月“咔哧咔哧”掰扯着脱臼的肩膀,不悦骂道:“蠢货!你低头看清楚现实罢!你那块破抹布已经破的擦桌子都不够格了,连几只魂魄都关不住,还拿着当个宝贝!”

    骂完了,“咯噔”一声,咬牙切齿,将那条脱臼的手臂硬生生接了回去。

    望烟雨低头再看,只见怀中那杆破旗子,裂开数道的口子,正不断涌出漆黑的影子,似股蒸腾的热气源源不绝向天上飘走。当下慌神了,手忙脚乱去堵那数道口子,边堵边喊:“啊!大事不好,大事不妙!瞻行者,快救命......不对,快救‘旗’啊!”

    面对望烟雨的惨叫,瞻仰十分淡定,气定神闲地召来荆棘木,一边收回天上飘着的那些魂魄,一边委婉地叹道:“欸!虽然如今落魄,但怎么说,青云幡当年也算是威震四海,令无数阴魂闻风丧胆的厉害角色。若是等闲之辈,破损了还可拿去葫中天简单地修补一番。但此物神灵兼备,那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这棘手之物,看来,如今六界之内,也唯有一人可以妙手回天了!”

    望烟雨迫不及待站起,“这位高人究竟是谁?瞻行者,快带贫道去找他!”

    瞻仰却显得心不在焉,装作没听见,转头向盘坐在地念经的了空道:“小师傅,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回地府去?正好,我也有事要办,我跟你走!”

    了空被她突然唤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懵然点了点头,听到要回地府,便欣然接受,端起铜钵,起身便要走。还没等走远,望烟雨快马加鞭追了上来,拽着瞻仰衣角不撒手,可怜兮兮道:“别啊,瞻行者,你走了,无人指路,贫道这青云幡该如何是好?”

    瞻仰频甩衣角,道:“我有要事在身,走不开,那个什么,观风月比起我清楚,让他带你去!”

    而观风月本人,在察觉到风向转变前,早已做好防备,举着扇子蹑手蹑脚走远了。在察觉到身后冷箭齐发时,偷偷扭头瞄了一眼,顿时迈开飞毛腿,蹬开一行黄沙消失地无影无踪。

    望烟雨哭得更惨了,“还是瞻行者更值得信赖与托付!”

    瞻仰一个头两个大,誓死顽抗,道:“你知道,本行者数日前净魂成功。近日来,还收回了数千棘手的魂魄。虽然被第五东方镇压下了绝大多数的煞气,但这些可都是万年魂魄,未免再生变故,需要速速带回地府报道,可马虎不得!至于你这青云幡,我给你留个地址,也不算太难找,你自己慢慢寻去罢!”

    望烟雨:“啊?不要啊!”

    了空看了片刻光景,适宜发问:“瞻行者所说的‘高人’,可是那位六界之中,仅凭一丝牵线,便可修补天下间万事万物,可使枯木逢春,也能将腐朽化为神奇的‘暗渡金针’,空心散人?”

    瞻仰沉吟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沉声叹道:“正是。”

    了空:“可是,这些也只是六界传说而已。早几万年前,空心散人已经遁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销踪匿迹。世人更别说寻到一丝影踪,就连一星半点的风声也再难听到。要想请尊出山,那可谓希望渺茫,微乎其微,难上加难。”

    瞻仰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

    望烟雨绝望道:“什么?难道贫道的青云幡,当真没救了?”

    瞻仰不说话,陷入深深的思绪中,了空略一思忖,却道:“话虽如此,也不是全无不可能。”

    望烟雨道:“这话怎么说?”

    了空淡然道:“只因为,你们是鹤鸣子散人门下的弟子。”

    望烟雨听的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逻辑?”

    说到这里。众人只听耳边一声疾风呼啸,有道人影落在了周围。望烟雨转头回望,惊道:“观行者?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观风月潇洒摇扇,大言不惭道:“我方才思虑过了,此番出行,若是没有本行者大展神威,你们根本成不了气候。因此,本行者秉持着乐善好施,慈悲为怀的广博大爱,选择回来祝你们一臂之力!”

    瞻仰与望烟雨愣愣看着他,笑而不语。

    了空慨然叹道:“阿弥陀佛!观行者能及时悔悟,此番出行,三人齐心合力,必定会逢凶化吉,旗开得胜!”

    观风月春风得意地频摇折扇,摇了一阵,察觉不对,奇道:“什什什么悔悟?那是觉悟!”

    瞻仰左右一寻思,得,事到如今,若是她再临阵脱逃,那可就显得她薄情寡义了。这几千只魂魄,只差临门一脚,金灿灿白花花的阳石和钱财就要到手,又要落为泡影,替他人做嫁衣。想到这里,心尖又开始滴血了。

    她也只能无力叹息,转而向了空交代事宜。可还没等她张口,了空抢先道:“瞻行者请放心。这数千魂魄尽管交给本官处理,本官定会将他们安然送归地府,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说话间,了空不知何时褪去了“四大皆空”的一身皮囊,重新换上了白无常那一身白得发亮的行头,拖着条鲜红的长舌,吐词不清地对着她打官腔。看着他信誓旦旦又喜气洋洋的笑脸,再加上头上那顶“一见生财”几个分外刺眼的大字,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胸口,无力喊出一个字。

    “疼!”

    话虽如此,她还是将那数千魂魄尽数转交,放了空回地府回执去了。

    放走了了空,瞻仰向南一指,三人便各自召来行运符,化作三道光影,转瞬之间扎入云端,赶往目的地。

    沿途经过一系列壮美的河山,瞻仰却无心观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早年间发生过的一幕幕,画面感实在太强,又无比真实,扰的她心神不宁,烦躁至极,也惶恐至极。她实在忍不了了,刚要向身后二人比个手势下落,一回头,却见观风月与望烟雨却一声不吭,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摇摇晃晃,纷纷坠下了云端。

    幸而坠落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林海,有茂密的树木枝叶作缓冲,那二人才不至于摔得太过惨烈。但这二人一落地,便面色苍白,跪在地上弯腰吐了起来,向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吐得响亮。

    但就是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加上她脑海中不停闪过的画面,还有那一缕似有若无的玄妙气息,让她万分笃定:“近了!”

    因此,她没有去管,任他二人吐到天荒地老,自己却在与脑海中的画面作无谓的抗争。

    吐到苦水喷出,那二人才痛苦地哀嚎两声,仰面倒在了地。观风月倒是还算镇定,瘫在地上只顾着抬袖擦嘴,大口大口地喘气。而反观望烟雨,却瞪大了双眼,想起方才画面,惊魂未甫,仰天长啸:“我都看见了什么?太恶心了!简直是噩梦!”

    听到这声长啸,瞻仰不禁睁开双眼,观风月也当即坐起身来,显得颇为震惊,看着他犹豫片刻,试探道:“你方才都看见了什么?”

    望烟雨仍双眼直愣愣瞪天,显然骇得不轻,张口便道:“一个白胡子老头!交代了几句话,骑着一只仙鹤飞走了!”

    观风月:“......”

    瞻仰:“......叫师父。”

    望烟雨:“原来是师父啊!失敬,失敬!”

    瞻仰:“然后呢,你又看到了什么?”

    望烟雨浑身打了个寒战,畏畏缩缩道:“真的要说吗?”

    瞻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

    望烟雨干脆利落道:“我念了一段离魂咒,附身在了一只绿豆蝇的身上,又鬼使神差飞到了一头牛的屁股后,刚飞上去,谁知,那头牛尾巴一翘,一个下蹲后坐,登时涌出一道热乎乎的排泄物,一泻千里,顷刻将我埋在了那坨重物之下!”

    这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瞻仰只觉胃中翻江倒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咽下。刚平复过来,还没等她说话,望烟雨一嗓子嚎道:“这都不算什么!还有更猛的!”

    话音落地,观风月却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再次吐了起来。

    瞻仰不得不歇斯底里咆哮道:“别再说了!你辉煌的过去,我们不想了解!”

    这嘹亮的嗓音穿越林海,惊动了林中栖息的群鸟,随阵阵悠荡的回音四下逃散,林中猛虎野兽也随之低吟奔驰。

    显然,望烟雨也被震慑住了,愣了片刻,惊道:“我的过去?这就是我的过去?怎么都如此不堪?这真的是我的过去吗?”

    观风月暂时不吐了,抬袖一抹口唇,累的上气不接下气道:“这就是你的过去,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望烟雨:“你怎么知道?”

    观风月怒道:“蠢货!这还用得着问吗?你的过去有我的大半!你经历过的这些,我在你旁边都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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