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出

    瞻仰默不作声,逐一扫视火光前的几人。

    观风月阴沉道:“恐怕不止。你还怀疑,是我们其中一位破坏了桃花阵。我说的没错吧?”

    逆寒子道:“说什么呢?我们这一整天都在一起,怎么可能混进那种邪祟?再者,你说怀疑我们,有什么证据?”

    面对质疑,瞻仰沉吟片刻,两指间唤来张明黄符箓,道:“此物为何,诸位想必都熟知罢。”

    众人:“凝烟符?”

    瞻仰不置可否,扬手将之送入半空。那张符箓顺着夜风盘桓空中,在众修士头顶绕画数圈,似在寻找什么,一圈两圈三圈,最后停在几人面前的大铁锅之上,迎着缕缕蒸腾热气,身子徒然一抖,转瞬化作一道虚无,丝丝缕缕飘散不见。

    见势,周围几人后背一冷,面上顿失血色,惊骇瞬间,不禁四下查看。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满肚子狐疑,神经高度紧张。

    望烟雨未看懂,举手发问:“这什么意思?”

    瞻仰仍在留意各人状态,深井君道:“凝烟符为猎魂者探知阴魂所用。此符一旦祭出,若附近有阴魂出没,会停留在阴魂周围,以浓墨之色标记。随着阴魂修炼等级升高,所示颜色越淡。而方才所见,这张凝烟符却未有燃成任何颜色显示,接近于无。说明,暗藏在这口铁锅旁的,却是一只万年'鬼雄'没错了!”

    望烟雨大惊失色,“日可屠城的鬼雄?我的老天爷啊!还等什么赶快跑啊!”

    观风月一杆折扇将他及时按趴在地面,不慌不忙道:“跑什么?这里少说有几百人陪着你闭眼跳火坑,做人怎能如此无情无义。”

    瞻仰道:“望烟雨,你先冷静。待我将这只鬼雄揪出来,再跑不迟。”

    瞻仰这句话的音量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太低。周围有些其他修士依稀听闻,这位冒牌货瞻行者竟放出如此豪言壮语,既不担心竟有鬼雄暗藏身边,也不钦佩瞻仰的义薄云天,只轻蔑嘲笑了一阵,将千帆竞的这群“癔症”者当作疯子来看,一笑了之。

    而大铁锅前的几人却分外投入,眼珠子瞪的锃亮,默不作声唤出各自真正看家法宝藏在身后,若有风吹草动,随时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观风月倒是十分轻松,仍摇着那把豁牙裂口的折扇,道:“瞻行者真是头脑简单。有如此祸害藏在我们中间,却沉不住气昭告天下,就不怕惹恼了这邪祟,二话不说大开杀戒?”

    瞻仰沉着应对,“还要感谢右天师,封了这滑泥鳅的神识。奈何他有通天遁地的本领,伤几个人,没有这么容易。”

    观风月冷笑道:“哼。就算如此,你将矛头无端推赖在我们几个身上,但群众的眼睛也不瞎。自入桃林以来,我们几个始终未有分开。唯有你瞻仰与右玄羁,无故脱离,行踪不明。最有可能对桃花阵做手脚的,只怕是你二人罢!”

    深井君道:“你是说瞻行者恶人先告状!”

    对于观风月明确指出的这点,瞻仰无话可说。他将矛头成功引到自己身上,洗脱了另外这几人的嫌疑,此刻置身事外,纷纷向她投出惊恐愤怒的目光。她却丝毫不惧,伸出双手在火前取暖,交替着搓了搓,哈出一口白气,道:“你分析的不错。但只说明我暂时也逃脱不了干系。但凡事皆有多面性,不能一概而论。官府判案还需三审过堂,才能拍案定论。不妨,我们先来分析一下这位滑泥鳅的几个特性,如何?”

    至始至终冷眼旁观的逆寒子道:“我同意!这位六界仅存的鬼雄,向来被众猎魂者喻为滑泥鳅,每每以为唾手可得,身子就如上了油一般,缕缕脱逃。狡猾之程度,比狐狸还狐狸!若是单凭一点草率定论,这么简单就被我们看出来了,那还叫什么滑泥鳅?”

    这段振振有词吵醒了抱勺而睡的弥疆子,甫睁开眼皮,摇头叹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逆寒子高声道:“对了!那滑泥鳅但凡换副新的皮相,总要适应几日。适应期间,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嗜睡!老东西,免得皮肉受苦,束手就擒罢!”

    面对质疑,弥疆子难得未有回他那句千年不变的台词,定若苍松,淡然自若捞了勺锅内的黏黏糊糊,道:“人老了,毛病也多,徒留一身功力。不中用,不中用。不像有些年轻人,内府虚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却可日行千里。年轻啊,年轻啊。”

    在座的一听,立即明白了,纷纷扭头去瞪那位“内府虚空”的观风月。传说观风月本人功法丧失,而面前这位冒牌货,巧了,众人不难探查得知,刚好也是法力虚无。

    耳边风一吹,墙头草深井君又倒了,道:“鬼雄可隐藏自身怨气,却不可凭空捏造修真之士的纯阳之气。你一个猎魂行者,怎能没有半分法力呢?”

    观风月仰天大笑,向面前频频送风,笑过之后,板着一张阴沉的脸面,一字也未有反驳。

    众人惊呼:“真的是你!”

    观风月缓缓从地面站起,面上乌云遮蔽,嘴角邪勾,阴森森发笑,抬眼瞬间,从身后抽出蓄势已久的袖口,猛地向众人面前一掷,厉声喝道:“受死罢!”

    见他终于藏不住了,竟从掌心送来数道黑气,众人心中早有防备,隧丢了充门面用的“玄门圣器”,唤出各自贴身的法宝,纵身一跃,旋即将那数道黑气击退丈余之外。

    众人刚落地,气还未来得及喘一口,只听外围的其他修士有人不悦喊道:“是谁在乱扔黑沙子?!”

    黑沙子?

    观风月站在原地,拍了拍手心剩下的几粒黑沙子,不住摇头道:“还猎魂呢,草木皆兵。就这一把对付低阶魂魄的黑沙子,也能将你们吓个半死,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众人一听,得知自己被他耍了,纷纷架起长刀短剑上前与之理论。未挪出几步,观风月一嗓子吼道:“深井君,别藏了,右闪又亮,藏是藏不住了!”

    众人惊疑,向深井君一看,却发现他方才御敌的那方“锅盖”,当下流光溢彩,光芒万丈,耀地人几乎睁不开双目。而深井君双手举着这方锅盖,却似乎驾驭不住,正在与之作顽强抵抗,脚下踉跄,神色惊慌,好像此物本不是他自己所有。

    这道刺目亮光引起了外围修士的注意,有人猝不及防喊道:“这不是深井君的法器桃木盾吗?我来之前恰巧遇见了本尊,说是自己的法器被那滑泥鳅抢走了,怎么会出现在这桃林中?那人是谁?是深井君吗?”

    而面前这位深井君,显然并不是本尊。因为他与这等绝世无双的厉害法宝抗争了一阵之后,甩手将之丢入了天际,转过身时,周身霎时腾起一道熊熊烈焰,比漆黑夜色还要浓郁。

    竟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藏的如此隐蔽,滴水不漏,众修士失声啸道:“有鬼魂!不!有鬼雄出没!”

    这只滑泥鳅作恶已久,声名狼藉,玄门中人向来是恨之入骨,不共戴天。眼下出现在众人面前,明目张胆,也不管心中揣着的那几分忌惮与慌恐,总之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在一声洪亮的“上啊”之后,刀剑架起,义愤填膺,纷纷冲了上去,杀声震天。

    乱中,瞻仰也想上去锤两棒子解气,却被一人强而有力的手腕捉了回来。回头时,右玄羁凝眉而视,沉声道:“别犯傻,跟我走!”

    瞻仰指着乱哄哄的人群道:“观风月与望烟雨还在里面,我······”

    未等她说完,观风月轻飘飘擦身而过,一边拉着状况之外手足无措的望烟雨,一边留下一句功成身退的劝言:“我小师妹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转眼之间不见踪影。

    瞻仰仍在愣怔,右玄羁掌心一个用劲,便随他乘道清风飘远了。

    自闯玄门以来,这是瞻仰第二次不用亲自念咒策符,在右玄羁一只手的拖衬下,在空中如履平地,一身轻松。

    身侧隐隐传来右玄羁的体温,既不压迫也不疏离,竟让她有种难以言说的亲近感,却令她万分难以相信。

    这还是那个她所认识的右玄羁吗?

    瞻仰盯着他看,想要窥探一丝产生这种疑问的蛛丝马迹,却发现右玄羁什么也不说,理都不理,面色暗沉,心事重重,只留意着周围变化的事物,急于寻找着什么。

    待经过桃林中一片极为茂密且高大的桃树前时,携着她俯身向下,一头扎了进去。

    本以为落下时会很快,却见下方漆黑一团,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擦肩而过的,依稀是零星带有丝丝凉意的花瓣,还有潺潺流水之声。除此之外,四面皆黑,纵身跃下处,空洞洞的,深不见底。

    “你要带我去哪?”

    说话间,瞻仰不免有几分疑惑与担忧,下意识抓紧了他腰间的衣带。

    闻之,右玄羁仍是一字不语,黑暗之中,长臂再稍加力道,将他往自己怀中牢牢锁住。

    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右玄羁缓缓放慢速度,二人前后脚落了地。

    瞻仰正要策符查看,右玄羁不知怎么就轻车熟路摸到了她的手腕,道:“别动,我来。”

    随后,一道白光腾空而起,直奔头顶拔高丈余之外,停在半空扩开一张无形之网,将此中天地隔绝喧嚣世外。

    瞻仰:“这是你的禁制?为何要这么做?”

    右玄羁退后一步,环视周围,道:“你看这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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