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白卿雪什么意思?”

    许岑岑坐在布艺沙发上,手肘撑沙发扶手,托着脑袋,一脸困惑。

    因乔蒂、袁涛雷打不动地晨练,是以许岑岑有机会上楼来找越浩解惑。

    越浩听完许岑岑的转述,兀自询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上次说,老大总说你有一天会离开?”

    许岑岑叹道:“对啊,我都没想那么多。”

    她习惯随心所欲、随遇而安,不会想太长远的事,尤其她当时无所依,如同飘散的落叶,拼命想找寻一块土地扎根。她没有想太多,白卿雪的话,催化了她关于未来的想法,不得不承认,白卿雪的考量有几分道理。

    越浩望着许岑岑,似乎叹了一口气,转动轮椅往外:“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去哪儿啊?没聊完呢!”许岑岑站起来。

    她真没懂白卿雪的话,听起来很绕很复杂,又完全不懂为什么绕、为什么复杂?

    问又问不出来!

    白卿雪的心思深,处事滴水不漏,问不得、看不透、猜不出。

    三儿年纪小,乔蒂和袁涛,她不熟,除了越浩,许岑岑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咨询了。

    越浩匆匆进了电梯,似乎对帮许岑岑分析这一件事提不起分毫兴致。

    许岑岑跟进去。

    结合越浩的话,许岑岑猜测地询问:“你刚才问我白卿雪总说我要走,是这个原因吗?”

    越浩没有答,眼珠子微转,平静地看着她,像在看她会、能说出些什么。

    许岑岑观察到越浩的微表情,继续猜:“他认为我会走,不想欠我,有压力?”

    越浩嘴角一咧。

    许岑岑道:“不是欠啊!他帮我,我帮他,他对我好,我对他好,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们不也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想太多呢?奇奇怪怪!提醒我要走的也是他啊!”

    越浩嘴角的弧度加深,实在忍不住了,扎扎实实地咳嗽了两声。

    电梯到达了底层。

    越浩转动轮椅出去。

    许岑岑跟后面:“人嘛,活得简单一点,今朝有酒今朝醉,想太多,不是很累吗?这个事情上,我劝不了他,你帮我说一说呗,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有压力,我要走,那也是以后的事啊,珍惜现在啊……”

    越浩的车轮停住,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许岑岑,语速很快地小声道:“珍惜?他应该还挺珍……”

    “啊?你说什么?”越浩声音小得仿佛就在他的唇边转了一圈,许岑岑完全没听清。

    “我说!”越浩提高音量,“别找我劝!你俩的事,我劝不了!”

    “怎么会?说两句开解。我说,他听不进去啊!”许岑岑扪心自问说了无数遍了,总感觉没劝到点子上,每一次的争执和劝说,他的态度都很好,也似乎听进去了,可又总觉得隔了什么,不是那么一回事。

    白卿雪的心思像笼罩了千万层迷雾,她无法理解、触碰他裹在层层迷雾下的执拗,

    越浩数次张嘴,又数次合上。

    最后干脆破罐破摔:“我这人眼瞎,看不明白,也劝不了!”

    “什么啊?”越浩的神态、语言给许岑岑一种知道什么、又不愿说的感觉。

    许岑岑不满道:“你打什么哑谜?”

    “不是打哑谜!真劝不了!我还想和老大做一辈子的兄弟!”越浩复又转动轮椅,头也不回地往前,边行边絮絮叨叨,“我自个儿的事,都看不明白,看得明白谁?别高看我了,我这人眼瞎!”

    许岑岑愣怔了两秒,追上前:“什么你的事,你看不明白?”

    “生意啊!一堆事忙。”越浩看她一眼,“借你的钱,怎么不赔本、怎么赚钱,一天天想得我头都大了,哪有闲工夫想别的?”

    “很难吗?”

    “难。”越浩声音加重,气冲志定,“难也得做!”

    许岑岑被越浩的冲劲儿所感染,决定跟去宿角看一看情况。为免惹麻烦,进入宿角前,又把脸涂得脏脏的。

    许岑岑前两次在宿角都是走马观花,粗粗看了一些人、一些事。

    这一次跟越浩一起深入这儿的地痞流氓的地盘,更觉得触目惊心、心头荒凉:斗殴群架是寻常,争抢地盘、互捅刀子,输者浑身是血在地上爬,赢者满脸癫狂呲牙咧嘴笑;收保护费的方式五花八门,钱、物、殴打、身体……她见到了生活在宿角的Omega。

    入凉的季节,Omega着薄薄的分不清是裙子还是破布的衣裳,褴褛得可怕,大片裸露的肌肤上满是青紫的抓、掐、鞭打的痕迹,歪斜地倚靠在门边,空洞洞的眼睛一动不动,宛若失明。经过的Alpha拽住Omega的头发往屋内拖,不一会儿便传来Alpha的骂声、Omega咿咿呜呜的叫声、哭声、求饶声……

    “别听。”越浩有一点儿后悔带许岑岑过来了,这些地方,不比居民区,不该让许岑岑来。也是遇了缘了,刚好撞上。越浩低声对许岑岑道,“这是他们活的方式……”

    许岑岑听着不断传来的痛苦叫声,看着聚众的地痞们的哈哈大笑,只觉得胃一阵抽搐痉挛,恶心得想吐。

    弱者对弱者,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有的是肆无忌惮的欺凌。

    太脏、太恶心了!

    越浩看出了许岑岑的反感和排斥:“都是这样的,他们人多,我们来谈事,闹崩了,以后麻烦,出去等我?”

    在别人的地盘上闹事是一件愚蠢的事,更何况越浩行动不便?许岑岑压下了烦躁和愤怒,转身朝外,这破地方一秒都不想多呆!

    今天一天在宿角见到的人和事,都让她对宿角的厌恶多几分!

    肮脏、血腥、残忍、暴力……这种破地方就该砍了、扔了、一把火烧了!

    烧了……

    许岑岑眼前浮过刚才见到的Omega的眼睛,死灰一般,毫无生机。她……

    许岑岑不由回想起越浩前几天说过的话——我在宿角这么多年,看到它有多烂,有些是骨子里坏,有些是不得已。为了这些不得已的人……我想这么做。

    有些是不得已……

    许岑岑的心脏一阵阵抽疼,多少人有力量爬出这个烂地方?活下来这一件事,已经耗尽了许多人的力气。

    烂的是这一个地方,不是全部的人。

    许岑岑抬起头,视线越过暗沉的屋檐,看见天边的霞光。

    漫天金辉艳丽的彩霞,绚烂美好若顶级画家泼墨挥洒、绘成的油彩画卷,美得令人心驰神往。

    如画苍穹下的宿角,却肮脏污浊得令人胆寒。

    越浩出来的时候,神色有担忧和抱歉,好声好气地向许岑岑解释:“附近几条街都是他们的,惹毛了他们,生意推不下去。”

    “都这样吗?”

    “都什么?”越浩没听清。

    “都这样?”

    越浩这一次听清许岑岑问的是什么了,面色闪过一丝为难,好一会儿才道:“各有各的活法……”

    “他们……”许岑岑想说的话,噎在了喉间,她也经历过了、体会过了,弱者在这儿,找不到活路,何况天生比Alpha、Beta弱的Omega?一旦沦落到这种地方,几乎没有别的选择。

    许岑岑犹如被压了千斤石,艰难开口:“你说为了不得已的人,他们算吗?”

    “不得已,算。”越浩没有犹豫。

    “你会怎么做?”许岑岑问。

    “慢慢来,先拉拢这些地头蛇,站稳了脚跟,再扩张,招人的时候,收了他们,给他们营养液饿不死,就算拉了一把了。”越浩的话很现实,没有站稳脚跟,一切想做的事都是空谈,哪怕站稳了脚跟,能提供帮助也有限……没有冷血无情,也没有盲目善良。

    许岑岑进一步追问:“不会区别对待吗?工业园那边,只收身强力壮的Alpha。”

    越浩笑道:“身强力壮的Alpha恐怕不愿意来呢!用人这一块,我想好了,那些没有固定工作的人,对我们来说,便宜好用,对他们来说,有了钱,能过好一点。不会区别对待,我一个残废,比他们好得到哪儿去?”

    许岑岑正色道:“你不是残废。你受伤了,在疗养。”

    越浩脸上的笑容扩大,硬朗的轮廓线条柔和了几分。

    许岑岑说话的时候,有一股认真的憨气。

    有时候,越浩越与许岑岑相处,越能理解老大。

    许岑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很简单直接,没有遮遮掩掩、没有弯弯绕绕,直观地让人感受到好意,如同冰天雪地里一抹炙热的火光,令人难以忽视、躲避。

    他这个附带的人,都会被这一份难得所触动,更何况老大?

    越浩道:“回去吧,再迟,老大会担心。”

    他可不敢再带许岑岑在这一片瞎逛悠了,以前没留意,现在回想起来,上一次老大在桥上等他们;他们去清梨湾,许岑岑等江言,老大一个人又回了宿角;又一次碰到许岑岑和江言,老大让他们先走……桩桩件件是他眼瞎!

    看习惯了许岑岑黏老大,愣是一点儿没看出来老大放任她黏……

    越浩对今天由着许岑岑跟过来,已经后悔不迭了。再迟,简直胆战心惊!

    “赶紧走吧。”越浩催促,“天快黑了。”

    越浩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回清梨湾。

    可越急,越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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