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接下来的一天,许岑岑没再看到白卿雪。

    越浩、袁涛、乔蒂一个也没回来,她身边只有三儿。

    三儿问她,想不想去看望越浩?许岑岑是想的,可又到了双数日,她需要先去大厂。

    “三儿,我出去一趟,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许岑岑临走前,交代三儿,“你想去看越浩,就去吧。”

    “你去哪儿?老大让我看好你。”三儿探头问她。

    许岑岑跳下桥洞,回头看见三儿起身的动作,阻止三儿跟着她:“宿角,我去宿角找江言,不用跟着我,不会有什么事,你忙你的去吧。”

    “江言?”三儿想起上一次宿角站牌那儿见到的Alpha,一回想就来气,“他谁啊?你和他很熟吗?我们上次看到你们说说笑笑,不理我们!这次也是,江言这么重要,比越浩重要?”

    许岑岑迄今总共和江言见过三次,两次都被白卿雪撞到,她没想到,三儿他们也看到了?

    许岑岑道:“朋友。都很重要。越浩那边有你们,我明天去看他。”

    许岑岑说完便走了。作为朋友,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望越浩,已经让她有一点愧疚了,她又在瞎扯骗三儿,这种愧疚感更深了。

    好在应付的是三儿,换做白卿雪、越浩、袁涛任何一个人,都没那么好打发。

    许岑岑到达大厂,站在二楼电子屏前,看屏幕上的数据,她的单场赏金已经高达四十七万,累计赢得一千多万的赏金,分到她手上的也有九百万,她原计划快收手了,可如今……

    再打一百场,全赢是一个很诱人的数字,如果赢不了呢?

    许岑岑看着观看人数不断上涨,已经突破了亿数,全星际这么多人看,这是多么可观的利益?就算她再赢了一百场,大厂会放她走吗?

    这是一个泥沼,越冒头,就会越陷越深。

    她理解了白卿雪看见她精神力具象化的那一天,死活不同意她继续比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再给她一次选择,她也会这样选,这是唯一一个有机会累积跳出宿角资本的地方。

    就像白卿雪把乔蒂和袁涛的赏金赛压在安全范畴,自己却在水涨船高的场次里拼命厮杀,以此累积改善他们生活的资本。

    她想让白卿雪脱离这儿,那么也必须在他前面,赢下足够所有人脱离的资本……

    再险,也要试一试。

    “X,幸会。”对手Alpha已经进场。

    许岑岑回头,对他点一点头。

    又是残酷的搏杀,许岑岑新伤添旧伤,第一次在对手面前吐了血,赢得没有往日稳。

    但她还是赢了。

    被强大的精神力震压的Alpha弯膝跪在地上,看着她吐出来的血:“X不愧是X,胜率百分之百。但看来撑不了太久了,希望我下一次攻擂,你还在。”

    特场之所以精彩,是因为无论是擂主还是攻擂选手,都很强。攻擂选手是大厂的头部选手,为了激发他们的攻擂积极性,规则很有意思,攻擂赏金是原赏金的两倍,一旦赢了擂主,夺取擂主的全部赏金。

    许岑岑赢得越多,想夺她的人,便越多。

    一旦有弱下来的征兆,必然蜂拥而至。

    许岑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一来她不便说话,二来不想浪费精神力,三来……因她弱来找她的头部选手,总比越来越强的对手,好得多。

    下一位对手,来得很快。

    这一位攻许岑岑于不备,还未进场,便偷袭。

    这种方法对别人,或许有效,对孤身来这儿时刻警戒的许岑岑来说,则是上不了台面的花架子。

    许岑岑没有中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喜欢偷袭,便漏破绽给他偷袭,以防为攻,攻其不备。

    许岑岑赢了他。

    可是她的比赛没有结束,比赛规则修改,她的场次由大厂安排。

    又赢了两场后,她已经感受到了疲倦和吃力。

    她闭上眼睛,在中场间歇缓一缓心神。

    轻微的“沙沙”声传来,有人进来了。

    没有象征性的寒暄,也没有针尖对麦芒的攻击,沙沙的脚步声停在她的不远处,一切声音便都停止了。

    突如其来的寂静。

    许岑岑感受到一道灼烫的目光,她睁开眼睛,想看这一次又是哪种攻擂套路的选手?

    入目是一道颀长的身影,宽肩窄腰,挺拔如松。

    他的眉眼极冷,面若寒霜,看她时下压的视线带着一股凌厉的审视和压迫。

    许岑岑一下慌了神,白、白卿雪?他怎么会来这儿?他什么时候成了头部的选手?

    “你就是X?”白卿雪的声音冷得吓人,冰锤般一下敲在许岑岑的心上。

    他明明没有发怒,却让许岑岑感受到了他隐在言语平静之下的滔滔怒意。

    袁涛私打比赛、她对他使用精神力、她一次次违逆他……都没见他如此动怒。

    他站在那儿,神态、语气还算冷静,卷起衣袖的小臂因攥紧拳头而凸起青筋,肉眼可见地颤抖,暴露了他极其克制的怒气。

    宛如一座看似平静的死火山,内里岩浆奔腾蓬发,不断撞击火星。

    许岑岑心跳得极快,害怕地上前,嗫嚅地张嘴:“哥……”

    “你赢了。”她的声音被白卿雪的声音盖过,她所有解释的话都被他锐利的视线逼退,她眼睁睁看着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我认输。”

    许岑岑追了出去。

    白卿雪急步匆匆的背影,就像是一开始他数次丢下她一样,冷漠、远离……

    许岑岑的心慌得快蹦出来了!

    她知道惹了他,她越过他擅作主张、她瞒着他私打比赛,她不听话还被他当场抓包……

    不用白卿雪说什么,她也知道他有多生气,气她欺瞒、气她违逆、气她若没被抓包还会一直瞒他,她原想结束了向他坦白从宽、积极认错,这下搞砸了……

    许岑岑抓住他的衣角,却被他用力地扯出来。

    粗砺的布料划过手掌,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疼。

    手里的落空,让她的心陡然下坠,心底无限滋生的恐惧快把她吞噬。

    她一路追他,却被阻拦在了楼梯口。

    守在楼梯处的大厂的人拦下她:“X,你还有加赛。”

    完不成比赛,她不能离开。

    Alpha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许岑岑看着拦路的Alpha们,又看向站在铁梯子上的白卿雪,他的眼眸很冷很冷,宛如淬骨寒冰。

    白卿雪双眼冰冷看地了一眼许岑岑和Alpha们,眼底一片陌生和冰凉,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许岑岑鼻头一酸,泪意上涌,白卿雪不要她了……

    她垂下脑袋,咬唇硬忍。

    “X,你还有两场加赛,请回去做准备。”Alpha们冷声提醒。

    许岑岑的脑袋一片浆糊,她不记得怎么完成了两场加赛,她好像吐了两次血,鲜血把黄沙凝成块,她的手被黄沙磨砺,很疼、很疼……

    她浑噩地赢下比赛,浑噩地下楼。

    楼下人声鼎沸,她却如坠冰窖。

    她孤魂般走出大厂,满目黑色,荒凉得一如她的心境。

    她搞砸了,天大地大,她伶仃一人了……

    没有白卿雪了……

    她往前走,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一道力忽然揽住她。

    她被搂入一个怀抱,贴着她的身躯瘦长有力,双臂紧环她,用力地箍在怀里。

    她的头刚好在他的肩膀。

    鼻尖是熟悉的皂角清香,她的眼眶湿润,再也忍不住,簌簌掉下眼泪。

    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她能感受到他的颤抖,可她更抖,她太害怕了……

    “哥……”许岑岑声音哽咽,“别丢下我……”

    白卿雪收紧手臂,宽大的手掌抚摸她毛茸茸的后脑勺。

    “我错了……”许岑岑抱住他的腰,害怕他再一次消失不见,她是真的后怕、真的知错了,竹筒倒豆般认错,“我想挣钱,买房、上学、大家一起变好,我想多为你们做一点事,我瞒了你,对不起……我不想你担心,想存够了钱告诉你。我没想一直瞒着你,但是、但是……”

    许岑岑舌头打结了般,接连两个但是,却说不出后文。她想对白卿雪坦白,新签的那个合同,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受伤了。”白卿雪开口,不是盘问和责怪,而是陈述,语气泠冽而笃定。他对血气很熟悉,许岑岑身上有血。

    许岑岑噤声了。

    否认是睁眼说瞎话,承认又怕再惹白卿雪。

    她暗自懊悔,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忘记清理血了呢……

    “别哭了。”白卿雪的手抚上许岑岑的脸颊,大拇指轻柔摩挲,拭去她眼角的清泪,淡声道,“在你离开我之前,我不会离开你。”

    他的嗓音清冷,平静又淡漠地诉说。

    许岑岑抬眼看他,他的身影隐在黑夜里,近在咫尺依稀见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却知道他在看她。

    “真的吗?”许岑岑仍忐忑。

    白卿雪摸一摸她的眼角:“真的。”

    “你不怪我吗?”许岑岑像做梦一般,从乍见到白卿雪的噩梦,陡然变到白卿雪不会丢下她的好梦,她的心情起起伏伏好似九转十八弯般惊悚、跌宕。

    “怪。”白卿雪的话令许岑岑的心跟着抖三抖,紧接着又听到白卿雪平静的声音,“又能怎样呢?”

    许岑岑没听懂。

    白卿雪牵住她,用极小的力道引她往前走:“先处理伤。”

    许岑岑不敢再胡乱惹他了。

    乖巧地跟着他走。

    药店Alpha看他俩都是老熟人了,一见他俩进门,声音一扬,甚至有几分兴奋:“今天是谁啊?”

    许岑岑自觉地站在Alpha面前,Alpha检查后,药方子都不用写,直接拿药:“照上一次的药量服药。”

    “上一次?”白卿雪瞄见药柜里拿出来的药,和他上一次见到的不一样。

    Alpha看一眼微微垂首、不敢看白卿雪的许岑岑,有几分看热闹地笑起来:“哦嚯,瞒不住了。”

    许岑岑感受到白卿雪扫射过来的视线,声音弱弱地道:“之前……来过一次……”

    许岑岑不敢抬头看白卿雪。

    心里那个悔啊!

    这些好了,瞒了这么久的、不敢让白卿雪知道的,一次性爆完了……

    好不容易捱到白卿雪挪开视线,许岑岑听到白卿雪问Alpha:“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新伤不断,旧伤拖着好不了。”Alpha道,“有药养着,死不了。”

    白卿雪问:“怎样才能好全?”

    “好全?”Alpha道,“三个月的药,养得差不多了,她作死,怎么好全?”

    许岑岑一听,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她刚想说话,一碰上白卿雪凌厉的视线,复又怂了。今天惹得有点多,少说话,少惹事。

    “现在呢?怎样能好全?”白卿雪坚持问。

    “慢慢养。多喝药,少打架。”Alpha道。

    “多久能好?”白卿雪问。

    “不一定。”Alpha瞥一眼许岑岑,“少作死,好得快。”

    接连被Alpha奚落,许岑岑快没脸见人了,偏偏他说得是事实,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冒险打比赛的做法,是挺作死……

    许岑岑乖乖地听完白卿雪和药店Alpha关于用药、养伤的对话,又喝了药,才得以离开。

    两人往回走,白卿雪一路都很沉默。

    许岑岑是真怕了,一会儿暴露一件对白卿雪隐瞒的事,她的小心脏受不了,干脆都交代了:“哥,还有几件事,我想说……”

    白卿雪看她。

    “不是故意瞒着,是这些事互相有关联,说了一件,都瞒不住了……”许岑岑尽力给自己挽回点信任,“我准备一起交代的……”

    “你说。”白卿雪的声音很淡。

    许岑岑道:“我是八月底去的,今天是第十三次,一共四十九场,赢了九百多万,用了一百多万,余下的,我想用作大家一起去学校的费用。”

    “用的一百多万,我买了清梨湾的房子,我真的觉得那里比宿角适合你,我想作为礼物送给你。”许岑岑道,“还有机甲,我在蓬银园买了二手B级机甲,请江言帮我改造,花了一些钱。”

    “还有一件事是学费,我之前不太敢说,怕太贵了,你不同意。海天诺、律霖、天鸿有择校费,每所两万,蒂蓝茵学费十万……”许岑岑越说越心虚,赶紧补充,“除了费用,其他都是真的!而且,我已经存够了学费,不用担心费用问题!”

    许岑岑说完,小心地看着白卿雪,拉住他的衣角,生怕把他气跑了。

    夜色漠漠,静得落针可闻。

    许岑岑把握不住白卿雪是什么态度,他沉默了良久。

    “哥……”许岑岑试探性出声。

    “许岑岑。”白卿雪又一次叫她的名字,次数太多,她已经快能分清他每一次叫她的情绪,是淡漠、是警告、是叹息、是复杂,是愠怒、还是不可说。这一次是叹息,一种浓烈的失落、失望和无可奈何。

    许岑岑攥紧他的衣角,屏息听他后面的话。

    “所以你第一次去,是在大厂外睡着了的那天?”白卿雪轻笑了一声,有一些自嘲,“我怀疑过,查过场次表,没想到你这么大胆,去了特场。”大厂公布场次表供人挑选观看,特场不在场次表范畴。白卿雪进入了头部,才知道有特场的存在,他再细致、再警觉也猜不到许岑岑胆大到进了特场……

    “清梨湾……”白卿雪又轻笑了一声,一声比一声更无奈,“你等到江言那天,我让越浩带我们去了清梨湾,很漂亮,也很贵,不在我们能买的范围。那天,我们没有定下来。直到你帮我练出了精神力,我升入了头部打比赛,赏金比以前多得多,赶在最后两天让袁涛贷款买下来。”

    “我想告诉你,我们买了你喜欢的清梨湾。你那段时间嗜睡,没有机会。手续跑完,我想让大家都去看一看,缺什么买什么,你又选择去了七公里,包括后来,我主动问你,想不想去看一看新买的房子,你都拒绝了。”白卿雪道,“我想它是一个惊喜,我想让你知晓我们在能力范围内,没有忽略你的想法,想让你看着高兴,一拖再拖,到了现在。”

    许岑岑的心紧紧揪起来,她没想到会这样……原来白卿雪一次次问她的背后,是这样吗?她以为他们买的是宿角,那她一次次拒绝……她干的是什么事啊!她回想在清梨湾外面撞见越浩、回想越浩说很漂亮,气得想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就笃定他们会选择宿角?怎么就没有多想呢?

    “你找江言,是因为机甲,我很高兴。”白卿雪像在一件事、一件事地回应许岑岑说的话。听得沉浸在懊悔情绪中的许岑岑一脸懵,高兴?她今晚配听到这个词?哦,难道因为这是这么多件事里面,唯一一件没有带欺骗色彩的事?

    “决定的事,不会因为贵而改变,你不用担心我反悔。至于学费……”白卿雪道,“我们比以前挣得多得多,还有时间,我们能存够这么多钱。”

    存?许岑岑道:“已经存够了。”

    白卿雪道:“想做的事,都要付出努力才能得到,许岑岑,我们没有那么弱。”

    “可、可是……”

    “许岑岑,你还有要说的吗?”

    许岑岑一下语结了,还、还有……不敢说。

    “我可以理解你一次欺瞒,是为我们好。但是,许岑岑。”白卿雪语气淡淡,又道,“我的脾气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我会恼,还有下一次,我不确定我有没有耐心听你的解释。”

    白卿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理智,他控制住了被她欺瞒的怒火,温和地对待她,不代表他会无限度退让和容忍,他心平气和地告诉了她,他的情绪,以及他的底线。

    许岑岑清楚白卿雪说的是真心话。

    他的性格一直都有对待非友的带刺儿的一面,在他怼人的时候、在他打比赛的时候,他其实够冷、够狠、够有攻击性,也够杀伐决断。

    他明白地告诉她,再来一次,他没有把握,许岑岑更没把握!她一点都不怀疑,再来一次,白卿雪干得出丢下她、再也不管她的事!

    许岑岑当即决定坦言:“还有一件。”

    白卿雪盯着她。

    许岑岑硬头皮道:“我和大厂签了一个合同,要赢一百场,今天是第一天,赢了七场,还有九十三场。”

    许岑岑说完,一瞬间感到头顶、乃至四周的空气都凝滞了。

    “为什么签这个?”白卿雪的声音低沉,他在忍,可加重的语气、发颤的尾音,无一不表明他快忍不住了。

    “前天晚上,人太多,我走不掉……他们可以放过越浩,条件是我签合同。”

    许岑岑抓着的衣角一阵颤栗,令许岑岑清晰地感受到了白卿雪此时的情绪,愤懑难抑、激昂难平。

    “哥……”许岑岑担忧白卿雪,乐观地开解,“不是什么大事,我打了几十场了,九十三场而已,我可以的!”

    白卿雪道:“我会想办法。”

    “哥,我只是不想瞒你,我也不想你担心,九十三场而已,我真的可以!”

    “我会想办法!”白卿雪厉声,态度坚决。

    他有他的执拗,他的护佑和他的坚持,他的声音随风传来:“许岑岑,你不属于这儿,千万别为了我们越陷越深。”

    “我没有……”

    “你有!你说过未来的日子还长,不能一直在宿角,你想让我们出去,我们也不想让你陷在这里!越浩的事,看得出来他们为了利益有多狠!如果他们对你下手呢?许岑岑,如果你出事……”白卿雪哽了一下,怆然道,“我也许会疯……”

    “哥……”许岑岑无措。

    “许岑岑,听我一次,让我解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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