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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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br>①来源于网络。<hr size=1 />

    </div>  03、血肉地狱。

    我打开门,准备去水池洗手。

    然而脚刚踩出,却觉得地上湿漉漉的。

    好多水。

    是哪里漏水了吗?

    我低头看向脚下——

    只见过道中央的水洼反着光,倒映出空荡荡的天花板,亮晶晶的。

    看来,的确是某个地方漏水了。

    我没有太放在心上,走到镜子面前,俯下身,拧开水龙头。

    因为垫圈松动,所以龙头很滑,一直在“滋溜溜”地转,出水量也特别大,水池上方的铁制管道“嗡嗡”地震颤着,一时间,水花四溅。

    正洗着手。

    突然,我停下了动作。

    我盯住排水口的那几根头发——

    不知道是谁的头发。

    我们学校不算有钱。

    保洁阿姨请的都是镇子上四五十岁的中老年妇女。

    阿姨们每天都要打扫一遍一到六楼的厕所,连带着楼梯和过道走廊。

    所以偶有疏忽也很正常。

    但底下似乎不只有头发。

    我又低下头去看。

    在水流的冲击下,只听下水道“咕叽”了几声,只冒出了几个小小的气泡,就彻底堵住了。

    水下不去,所以渐渐地漫了上来。

    我又去关水龙头,但垫圈也彻底坏掉了——

    所以龙头关不上。

    它就这样“哗哗”地流淌着。

    水很快填满水池。

    我后退一步,看见它淌到了地上,逐渐,淌满了一地,就像一个大型的灾难现场。

    如果放着不管,它应该很快就能填满整个女厕所的地板吧。

    我这样想着。

    一个晚上,又会浪费掉多少吨重的水呢?

    我慢慢向后退去。

    *

    天已经黑了。

    我转身去开门。

    但门把手的触感很奇怪,硬,又不太硬。

    摸上去有种温热的触感,很细腻,像人的皮肤。

    我很快打开了门。

    走廊黑漆漆的,似乎有人顺手关了灯。

    只能够看见窗外路灯的一点点亮光透过玻璃照在了地面上。

    但是,它是在蠕动吗?

    我是说,地板。

    它好像正在以一种非常迟缓的速度运动着。

    一起一伏,就像人在吞咽食物时蠕动的肠道。

    很慢,很慢。

    如果你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我握紧了门把手。

    心脏跳动着,但并不剧烈,于是,我又重新关上了门。

    水仍然在流淌,并且逐渐漫延至我的脚下。

    “我在看着你。”

    “我在看着你。”

    “I am watg you.”

    我听到有人在喘息。

    特别是当我握住门把手的时候。

    他喘地更厉害了。

    于是我去看门。

    看那一扇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棕木门。

    却意外地在门框上发现了——

    一双眼睛。

    *

    我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长在门框上的眼睛。

    我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开始观察它。

    用一种僭越、冒犯的视线,直白地打量着它。

    第一眼的观感是:

    不好看。

    眼型不好看,瞳孔不好看,甚至连过多的眼白都让人反感。

    就好像水塘里窒息的小鱼苗一起一伏的白肚子。

    黏腻、湿腥,还带着一股阴冷的窥视感。

    但它长得并不突兀。

    就好像,女厕所的门框上就合该有这样一双眼睛。

    它长久地巡睃着所有女学生。

    从鞋子,腿,到裙摆,腰部,还有领口。

    它在动。

    但幅度不大。

    甚至连“眨眼”这一简单的动作都没有办法做到。

    失去了眼睑和眼皮的保护,角膜和晶状体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微微凸起,看上去充满弹性。

    很像那种泡在水里会长大的“海洋宝宝”。

    你们玩过海洋宝宝吗?

    软软的、滑滑的,一手可以抓一大把,用力碾压,它会在你指缝间“咕叽咕叽”尖叫。

    但是逃不掉。

    我出神地望着那两只眼睛,很想要伸手碰碰它。

    碰碰它,再摸摸它。

    最好用我的指甲,就这样刺穿它。

    卫生课老师有讲过眼球的结构。

    角膜、房水、晶状体、玻璃体。

    它们看上去都很脆弱,好像稍一用力,就会坏掉。

    老师告诫我们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

    但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李奇,要管好他的眼睛呢?

    我望着门框上那双细长的眼睛,咬着指甲,这样想道。

    思维断断续续的,像一只漏电的灯泡。

    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流淌。

    四周是那样安静,只能够听见人的喘息声,是那样急促、那样强烈。

    我总是会无意识地走神。

    而当我再次意识到“时间”的存在时,我的手心里,正躺着两枚湿滑的椭圆球体,黏黏的,很有弹性。

    我从没见过这样新奇的东西。

    于是我摊平手心,盯住它们,小声说道:

    “让我来告诉你吧。”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如果一个人的眼睛长在门框上,那门的背后,是什么呢?

    是他的大脑,他的心灵,还有他的精神世界。

    而李奇的精神世界。

    我望着从门后逐渐蔓延开来的血色和断肢——

    是一片血肉地狱。

    *

    人体无法承受高强度的撞击。

    当一个人选择从高处跳下,首先,他的大脑会开始充血。

    随后是眼皮刺痛,疼到双眼根本睁不开。

    他只能感受到风在剧烈地撕扯着鼓膜,它迫不及待地钻进耳道,仿佛在大声地嘲笑着什么。

    整个人在不停地往下掉,往下掉。

    失重让人感到恐惧。

    直到最后,这具躯体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骨骼和内脏最先接触地面。

    在大于体重的几十倍撞击下,骨头会断,它会狠狠插入身体内部最柔软的器官,从而导致任何一次喘息都是酷刑,都是折磨。

    如果运气不好,肺脏发生破裂——

    那么血液会快速溢满肺部和气管,就像那个无论如何都关不上的水龙头一样。

    人会死于窒息,活生生被自己的血液淹死。

    如果说5分钟的酷刑可以结束这世界上的一切痛苦,那么李奇愿意去尝试。

    他于十三天以前死去,却又在今日复活。

    羞耻,恐惧,憎恨,懊悔。

    他在这样的情绪中复活。

    如果没有被抓到就好了。

    如果没有被戳穿就好了。

    如果没有这件事就好了。

    “为什么。

    我只是看了一下。

    不小心地看了一下。

    我还年轻。

    我还没有成年。

    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他会这么想吗?

    他会这样愤懑地怨恨所有人吗?

    就好像受害者只是一个符号,一种满足窥私欲的符号,一个承载欲望的载体。

    她不是真实的人。

    她的痛苦不是真实的,她的泪水不是真实的。

    只有她的身体是真实的。

    甚至连互联网都无法满足这种对于真实的窥探。

    一种由于征服欲与破坏欲作祟,从而导致的对于异性的意/淫和窥探。

    “违背你的意志,是最能满足我欲望的事情。”①

    他这样想,于是,转头看向了现实。

    李奇没有嘴巴。

    他没有办法告诉我们他的想法。

    但他仍“活在”这个人间,就像他的眼睛一样,长久地巡睃着所有人。

    *

    我在走廊上奔跑。

    手心紧紧攥住那两颗湿滑的椭圆型球体,就像握住钥匙那样。

    走廊很软,它在缓慢蠕动。

    很像人的肠道,上面长满了绒毛状的凸起。

    浊黄色的液体漫过我的脚踝,浸湿了我的鞋袜,湿淋淋的,透着些许黏腻。

    我甚至感觉脚底在打滑。

    窗户没有了,也没有人开灯。

    至于墙壁,还有那些贴在墙壁上的优秀奖状、师生合影,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也统统消失了。

    它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我看不到终点。

    走廊两边是无数扇关上的门。

    我试着打开一扇,却发现里面坐满了黑色的人影。

    他们听见响动,齐齐转头看向我。

    然后张开嘴巴,黑漆漆的口腔内部,却露出一截鲜红色的舌头。

    “李奇。”

    “李奇。”

    “李奇。”

    所有人都在笑,都在鼓掌。

    他们站起身,仿佛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欢迎会,与此同时,嘴巴也越裂越大,越裂越大。

    就像拿刀割开一样,整齐而狰狞。

    渐渐的,李奇变成了张月。

    变成了我的名字。

    “张月。”

    “张月。”

    “张月。”

    我停下脚步。

    这就是你所害怕的吗?

    无所遁形,无处藏匿。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你的名字、你的出身、你的背景,还有你做下的那件事。

    你被扒光了,被扔到人群里。

    群情激奋,于是你彻底赤/裸了。

    “真恶心。”

    “他是变态吧。”

    “他怎么不去死。”

    我看着面前诡异的场景——

    那些黑色的人影。

    它们宛如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地站立着。

    然后裂开嘴巴,露出里面鲜红色的舌头,大笑着,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朝门口逼近。

    我轻微地喘着气。

    感到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情绪充斥着我的大脑。

    是恐惧吗?还是兴奋?

    我无法分辨。

    书上说“同理心”是一种很珍贵的品质。

    有些人天生不会同情别人。

    但我有的时候会疑心,“同理心”这个东西是不是就像一种串联电路?一旦中间有某个条件没有满足,最后的灯泡就不会亮。

    又或者,它其实是触发式的,需要有人不停地按下那个按钮。

    输入“悲惨”,得到“同情”。

    我能感受到李奇的惊恐。

    那种无处躲藏、被集体彻底扒光的惊恐。

    我甚至能理解他的借口。

    “鬼迷心窍”“不是故意”“心理问题”……

    但我,或者说,我们。

    仍是乐于看见他的坠落,包括死亡。

    *

    地狱会有尽头吗?

    我摊开手,望着手心里的两颗眼珠。

    然后对着人群——

    缓缓地,将它吃了下去。

    在“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中,肠壁剧烈抖动,仿佛痛得很了,于是一场洪水从走廊尽头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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