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

    宋国以赵泽世的安全要挟,柳倾玉纵然是知道赵泽世不会死在宋国,但也想他少受些折磨。

    是以,她决定去平州郡谈判。

    洛都有父亲和越扶安在,安全可保。这次去平州郡,唯一不方便的一点是,她得带一个未及百天的孩子。

    原本她也想自己的孩子少受些颠沛流离,但如今赵泽世落在宋国人手中,她离开洛都,若只把孩子留在皇宫,怕是会发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

    为了孩子的安危,她只能带着赵宁。

    在到平州郡之前,她先去见了自己哥哥一面,哥哥面容比以往坚毅了许多,唇边的胡茬也未刮去。

    柳倾玉一身素衣从马车走下来,她先唤了声“哥哥”。

    柳溪琮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妹妹,这么久没见面,他没料想到再见面会是这种情形。妹妹实在是吃了太多苦,可他却帮不上忙。

    “妹妹,先来歇会儿吧。”柳溪琮引着柳倾玉进了一间早就准备好的屋子,屏退众人后,在柳倾玉耳边低语了片刻。

    听清楚柳溪琮的话后,柳倾玉惊讶问道:“是真的吗?”她一双眼睛看着哥哥,生怕自己听到的话都是假的。

    看到哥哥点头,她才放心。

    “之前陛下没告诉你,是为了让宋国人放松警惕,如今你已经到了这儿,便不要再冒险了,剩下的,只管交给我们。”柳溪琮对妹妹说道。

    柳倾玉想了想,道:“其实我去平州郡,陛下会更轻松些,对吗?”

    哥哥刚才的话虽没有说赵泽世所遇到的困难,但她却是能想到的。如果她在进入平州郡时,以自己为饵吸引宋国人的注意力,再往进偷偷带些兵,形势一定会比现在强。

    柳溪琮不知道该怎么让妹妹打消这个念头,他想了想,道:“陛下之前说过,埋伏在平州郡没有撤出来的兵,足够了。”

    “足够什么?”柳倾玉问回去,“是有十足必胜的把握,还是说,陛下和他们为了取得胜利,都得以命相搏?”

    柳倾玉毫不留情揭开了哥哥话语中粉饰太平的一面。

    她没有等哥哥回答,而是继续说:“我知道你这里的军队到时是要与陛下打配合战的,所以,我自己带了兵。”

    明面上,她这次过来只带了不足一百人的仪仗队和侍从,然而暗中跟着的人,足有三千。

    那三千人,皆善于隐匿身形,武功高强。瞒过宋人的耳目带入平州郡不是问题,到时便能起着以一当十的作用。

    柳溪琮听她那么说,知道也劝不住她,便道:“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便带去吧。只一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柳倾玉把身边几个宫女和赵宁一并留在柳溪琮这里,带着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她确实也怕自己照顾不过来,或是被宋国人抢走。

    去到平州郡时,宋国人果然严阵以待。不错,对她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宋国人严阵以待。

    她一进城,就被引着去见了楚家家主。

    “楚家主,你要的条件,本宫都带来了。”柳倾玉朝后抬了一下手,让人把舆图拿过来。

    见柳倾玉果然是带着东西来的,楚家主心中更加有底。之前听齐王说柳倾玉与赵泽世情深不移,他还不信,毕竟他擒住赵泽世又如何,如今晋国主事的是柳倾玉。

    若柳倾玉不在乎赵泽世的命,那他们便得不到任何好处。

    “晋国皇后。”楚家主朝柳倾玉行礼,然后道:“您现在要见贵国陛下一面吗?”他故意这么问道。

    柳倾玉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实则也想赶快见赵泽世一面,她道:“本宫总得看看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无论楚越想对赵泽世做什么,如今她来了,她便得保护好他。

    楚越嗤笑一声,对柳倾玉现在装这种不在乎的模样很是不屑,都带着舆图来了,还装什么呢。

    “好。”楚家主直接应了。

    让柳倾玉看看赵泽世如今生活的情况,也好逼着这女人赶紧做决定。女人嘛,总是心软的,看着赵泽世那副悲惨样子,总不忍心让他再受苦。

    走到暗狱尽头,一个狱卒借着他手中的火光照了照那锁,对准之后便打开了。

    柳倾玉问:“这里为什么没有灯?”

    里边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发出了些响动。

    楚越道:“既然皇后想这里有灯,那便亮上几盏。”狱卒听到楚家主的吩咐,瞬间亮起了六盏油灯。

    “这里的犯人都是最下等的,他们不需要看见什么,也不必为他们浪费灯油。”这是楚越在回答柳倾玉的话了。

    柳倾玉知道楚越是在骂人,可她计较不了那么许多,她推开牢门,走到里边,没几步,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回头,眼睛里像有猛兽,“你们对他动刑了?”

    这样的眼神吓到了楚越,他回过神来,觉得有些丢人,故意恶狠狠道:“阶下之囚,自然是任我等施为!”

    赵泽世身上的囚服能看见斑驳的血迹,他扶着地站起来,故作无事,对柳倾玉笑了一下,“又要劳玉儿救我了。”

    柳倾玉此刻顾不得和楚越置气,赶紧扶着赵泽世坐下,“别乱动。”

    她看着赵泽世发白的脸色,心疼地说不出话来,伏在他膝上缓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又看向楚越,“今日,我要他离开这里,你若不同意,那我们没得谈了。”

    赵泽世知道柳倾玉来此的原因,但还是装作不知,问道:“玉儿,你答应他什么了?”

    柳倾玉没有回答赵泽世,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

    楚越见此情况,知道把人逼急了也不好。只是,把赵泽世放出牢房,他便不能再对赵泽世用刑了。

    他的儿子死在赵泽世手上,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缓了片刻,楚越道:“那便去外边院子里,本官会派重兵监视。”

    “本宫要与陛下住在一起。”一来她不放心赵泽世,二来,反正她在哪里也是要被盯着的,与赵泽世在一起,做什么还能商量。

    楚越那边想的是,若这两人住在一起,他还能省些人力,便也同意了。

    “还需要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楚家主。”柳倾玉看着赵泽世这满身的伤,便忍不住心疼。

    因为柳倾玉还没有与楚越签订条约,把十五城给宋国,楚越对柳倾玉此时提出的要求便都尽量满足。

    等柳倾玉二人搬到楚家别院时,院子外边立刻重重叠叠围了几圈的士兵。

    柳倾玉扶着赵泽世进了屋子,大夫就跟在他们身后。

    大夫看过赵泽世的伤,留下了一瓶上药,嘱咐忌辛辣,不要过度拉扯,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便可。

    赵泽世回头看着柳倾玉,见她有生气的样子,小心地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玉儿,我错了。”他小声道歉,他知道这次是他太不注重自己的安危,惹玉儿忧心了。

    柳倾玉原本就心疼他,可一想到他做出来的事情,就满腔怒火。

    “陛下哪里会有错,陛下仁爱万民,自己的身体算的了什么。”柳倾玉冷冷说道。

    赵泽世握住她的手,这次她没躲开,赵泽世知道现在这种情形下,他不该再为自己开解,便轻轻将玉儿抱进自己的怀中。

    柳倾玉想到他身上的伤,也不敢用力。却被男子箍在了怀里。

    他说:“玉儿,我好想你。”

    闻言,柳倾玉没再做其他的动作,安静在他的怀中靠着。

    晚间,两人躺在床上时,赵泽世以气音在柳倾玉耳边说道:“明日我叫人送你离开,无论如何,你与宁儿得平安。”

    为何是明日?

    柳倾玉看向赵泽世,却听得他继续道:“玉儿,万事具备了,本来我还得负伤作战,有你,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后日签订条约之时,便是我大晋拿下玉京之时。”

    她深知赵泽世为谋划这一日,费了太多心血。

    “我若明日离开,岂不是会叫宋国人发觉,我后日再走。”柳倾玉知道楚越如今对他们监视的有多紧,她一个大活人离开了,是怎么也瞒不过去的。

    第二日午膳时,楚越来了别院。

    “楚某来与陛下小酌。”楚越身后的人抱着几坛酒,来势不善。

    柳倾玉把筷子放下,冷眼看着楚越,“陛下有伤在身,不能饮酒。”

    楚越自然是知道赵泽世不能饮酒,所以才会在此时来逼他。他的儿子是死在赵泽世手上的,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赵泽世。

    楚越叫人给赵泽世面前倒了满满一大碗酒,“小酌怡情,皇后还是不要坏了我的兴致。”

    赵泽世端起那碗酒,面上无甚表情,道:“既是楚家主要喝,朕自当奉陪到底。”

    看着如今的赵泽世,楚越突然想起了几年前。

    “陛下当年在我大宋做质子时,也是这么宁折不弯。本官记得,当年本官要陛下喝酒,陛下不肯陪本官。虽然最终还是被人灌着喝完了两坛酒,但却坏了氛围。如今的陛下,识情趣多了。”

    听着这些折辱的话,赵泽世面上波澜不惊,他把酒放下,似是要等楚越讲完。

    柳倾玉看向赵泽世,她从不知,他在宋国为质的三年,竟是这样的生活。赵泽世之前说,只是吃穿差些罢了。她也就信了。

    楚越还要说下去,柳倾玉却不忍赵泽世受辱了。

    她道:“可本宫却是个不识情趣的。”她拿起赵泽世那碗酒,直接泼在了地上,“既然楚家主有这么多话要说,这酒,就不用喝了。”

    楚越身后的侍者见酒碗空了,立刻又添满。

    “皇后,你自罚三杯,本官可饶恕你刚刚的不敬。”楚越觉得,他被冒犯到了。

    柳倾玉笑笑,“楚家主,本宫不会喝酒。”

    赵泽世眼底怒火腾起,楚越竟敢对玉儿这般。

    “皇后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楚越示意几个人上前来,接着说道:“本官最爱看你们这样的人艰难取舍。若这三碗酒你喝了,本官便不与陛下饮酒,如何?”这句话,他是在问柳倾玉。

    接着,楚越看向赵泽世,道:“若陛下肯在本官面前跪上一个时辰,本官便不强求她喝酒,如何?”

    赵泽世想都没想,道:“好。”

    柳倾玉端起酒就要往口中送,却直接被赵泽世打开。

    柳倾玉直接把一支簪子放在自己脖间,“赵泽世,你是大晋的帝王,你若敢跪,我必不手软!”

    赵泽世苦笑,像是自暴自弃,“之前在宋国,也不是没跪过。”说着,便朝楚越方向走去。

    楚越听后大笑,未及几瞬,却感觉脖间一片冰凉。

    赵泽世手腕上一片薄刃贴着他的皮肉,“但,我不想玉儿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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