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女

    其实,徐氏心里明白,除了裴家前途不明了之外,最让容方平犹豫的应该是裴诉武官的身份。一方面,作为文官,与武官似乎天然就是对立面,另一方面,丈夫并不想让女儿嫁的太远,再一次的远离家人。

    孩子们的事情哪里是一时半刻能说得清楚的呢,若是真的有感情,为人父母,也只能让步。

    没几日,圣上钦点了南巡的随行妃嫔,并且恩准其携带母家的兄弟姐妹。

    看似是十分妥帖的安排,实际一路上上后妃与家人能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太多,只是彰显圣上的仁厚罢了。

    容薏与容菱作为芸妃的堂妹,自然是在随性行列中,跟随在庞大的车队中并不会毫太过显眼。

    江南织造已经紧锣密鼓的准备迎驾,容薏听闻,三舅舅仅凭借木料一项便赚了许多的银子。这对容薏来说,错过这个商机多少是有些遗憾的,但是她也痛定思痛,三舅舅在各处都建有作坊,不需要从其他地方进货,单凭这一项,就比她的成本要低得多的多。再加上徐家镖局到各处畅通无阻的运输方式,生意做的十分漂亮。

    ……

    宜春坊里定了三名琴女,庄岁晴是其中之一,自从被安排之后,也就不需要再去应付形形色色的客人,只需专心练习琴艺。

    另外两名女子年纪尚小,对于被选为琴女,有些欣喜若狂,看作是脱离苦海之举。

    庄岁晴知晓关于琴女的蓬莱仙乐传说,对此事并不乐观,无非就是选女子去蓬莱每日奏乐,直至死去。

    容薏的人寻到了庄芥,两人无法见面,通过书信,庄岁晴知道了庄芥的遗言。

    令庄岁晴意外的是,祖父真的是为了他的理想和抱负,弃庄家上下于不顾,没有一丁点其他的苦衷,飞蛾扑火一般的,上了那道要求处死午云渡的折子。用庄家的几十条人命,做了他想做的事情,成全他的一生清名。

    前些日子,庄岁晴还得了消息,她一个隔房的堂妹,在宜夏坊中不堪受辱,自尽而亡了。

    自那一次在宜春坊见过午云渡之后,庄岁晴再未见过这个仇人,想要手刃他的机会一直没有等到。

    不过眼下就有一个机会,之前庄岁晴为教坊挣了不少银子,如今又有“琴女”之名,只要不出教坊,管事嬷嬷对庄岁晴已经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甚管束她。

    白日里,已怀胎足月的林听晚将要生产,被从阴暗的地牢中挪到了后院的小厢房,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弹琴练舞,林听晚的嘴也被堵了起来。

    庄岁晴借着看管林听晚的由头,也到了这个简陋的厢房,许久没有住人的厢房,一股子尘土堆积的味道,对林听晚的生产并不利。管事嬷嬷宜满并不没有请稳婆来,并不怎么管林听晚的死活,能不能生下来全靠她自己的命数。

    趁着林听晚只是阵痛,人还清醒有意识,庄岁晴凑在林听晚耳边轻声说:“你托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那人应该是顺康伯府的第二子,带回家的孩子,与你说的年岁差不多,听闻自由就是神童的的模样,小小年纪就能通读古今,与人吟诗作对。”

    闻言,林听晚痛苦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这个时候看起来格外的扭曲,眼睛里也有了些燃起希望的光亮。

    庄岁晴没说的是,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因为一场伤寒,如今已经形同痴傻,勉勉强强活在世上罢了。为了她自己的计划,那孩子具体的情形也就没有必要告诉林听晚。

    “宜满必定不会让你抚养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待会我会想方设法替你留孩子一段时间。但是,你必须要帮我办一件事。”庄岁情悠悠的在林听晚耳边说,“我替你留住孩子,那么,你就得替我杀了午云渡。”

    这样的条件对林听晚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情形了,用力点头答应了庄岁晴。

    见林听晚答应了,庄岁晴便只留了一个小丫鬟看顾她,独自去寻宜满谈条件。

    宜满毫不意外庄岁晴来找她,自顾自的吃着猪网油裹着肉馅炸的羊头签,“怎么想通了?愿意在琴女出行之前,再挣点银子?”

    油腻腻的羊头签,庄岁晴十分厌恶,略微偏了偏方向说道:“确实有一桩事情与嬷嬷商量,保准一本万利。”

    “说来听听。”宜满愿意听庄岁晴说这个,也是因为她逐渐张开,有一副明艳动人的皮囊,心甘情愿的时候,给宜春坊带来了许多的银票。

    “事关林听晚,嬷嬷不觉得年年把她关在地牢里生孩子,有些浪费她的容貌?”

    “这还真不觉得,她的孩子可是个个都值钱。”因为林听晚有才有貌,京城里多的是人能出得起钱,相当于养了一个外室,带走孩子之后,林听晚有宜满扣着,也不会有任何纠缠。“你若是不是选了‘琴女’,有了这个护身符,与林听晚一般,也是不错的。”

    这样的话在庄岁晴这里,已经激不起任何的波澜,宜满如何的恶毒她早已经领教过了。

    “嬷嬷也说了,林听晚出身蕴山林氏,既有相貌,也有才情。她若是能更听话些,不也能让嬷嬷省心些。”

    “哦?”宜满喝着果酒,压一压羊头签的味道,对庄岁晴的话并不十分相信。

    “说来简单,嬷嬷去育婴堂带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回来,待会林听晚生的孩子该去哪去哪。抱一个孩子给她,就是她的软肋,日后尽可留在宜春坊做个丫鬟,也好拿捏林听晚。”庄岁晴说话间很为宜满着想的样子,“我见识不如嬷嬷,若是有用,嬷嬷不妨一试。”

    宜满倒是觉得庄岁晴说的也不错,从前林听晚也是宜春坊的招牌,可是不同于其他被罚没的女子,林听晚是自己入的教坊,多少有些桀骜不驯。现在的林听晚与从前已是大不相同,是时候把人放出来为宜春坊赚钱了。

    宜满心里是认同的,嘴上却依然无情,“此事与你无关,弹好你的琴便是。”

    庄岁晴顺从的退了出来,片刻之后隔着窗,听到宜满吩咐人去育婴堂,便知事情按着她的计划往下进行了。

    林听晚那边挣扎了两个时辰,生下孩子就力竭晕了过去,等到醒来时,见到的是襁褓中咿咿呀呀的女儿,和坐在床边逗孩子的庄岁晴。她并不知道庄岁晴是怎么办到的,但是孩子能留在她身边,不像之前的那样,一出生便离开了她,心底里是感激庄岁晴的。

    庄岁晴注意到林听晚的嘴唇已然干裂,将温水倒在杯子里,让她润一润嘴唇。“宜满已经答应让孩子留下来了,不过你不能亲自照料,只给你三日时间,就得挂牌子去见客了。”

    “这样已经是很好了,你说的事情,我应该怎么做?”林听晚还记得与庄岁晴的交易。

    “我的事情急不来,先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有了名字,才能与这尘世有联系。”

    “就叫她‘至音’,‘雅情启心扉,至音入琴徽’愿她长大之前就能如琴圣闻婪一般,悟出乐律之道,不必经历你我之殇。”教坊中出生的孩子,长大后也无法离开教坊,林听晚只盼着孩子能有擅长的技艺,哪怕是被赎身做妾,也算有个出路了。

    庄岁晴看着林听晚对孩子殷切期盼的样子,没再说什么,多说无益。如果林听晚没有与人私定终身逃离蕴山林家,她必定会嫁入高门,她的孩子也一定会如宝似玉的长大。这些都是林听晚自己的抉择,唯有涉水前行,一切都不能回头。

    “至音,是个好名字。”庄岁晴低头去逗孩子,“以后你便叫至音了,得好好长大才是。”

    宜满是个狠心人,给林听晚用了猛药,让她的身体恢复的极快。三日之后立刻挂出了林听晚的牌子,许多人为着蕴山林氏嫡女的名头,前来一瞻从前有名的才女。其中,便有庄岁晴的仇人——午云渡。

    林听晚身着火红的纱裙,辗转于各个厢房,与想要见她的公子哥们说话喝酒。在地牢里呆的久了,林听晚竟不在觉得这些人的上下其手有多么难接受,被灌多了酒,有些晕晕乎乎,但是为了结束能见到至音,强撑着陪这些人做了几首诗。

    实在撑不住了,才央求庄岁晴替她去一会,等她吐一吐便回来接替庄岁晴。

    这样正中庄岁晴下怀,接替林听晚进了午云渡的厢房,与面色苍白的午云渡相对而坐。

    午云渡阴恻恻的开口说:“这不是久负胜闻的庄七姑娘。”

    “是,庄七见过午大人。”

    “难得,庄庭那老匹夫,居然会有你这般不卑不亢的孙女。可惜啊可惜,你是罪臣之后,永世不得离开教坊。”午云渡满脸的不怀好意,以他的视角来看,庄庭扯着正道的大旗,想要他的命,还是天真了些。

    “午大人这样想,似乎有些偏颇了,我被选做了‘琴女’,不久便要永远离开这宜春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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