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勤

    夜间老夫人与容尚书谈起这件事,多少有些惆怅,“你说,果真让薏姐儿出门去,会不会把孩子的心太过放纵了。”

    容尚书正沉醉于新得的一本古书《棋坛语》,便顺着老妻的意思说道:“怕是要野一些喽。”

    气的老夫人狠狠捏了一把他的胳膊,明明已经是做祖父的人了,新得了书还像是年少的时候一般。“我说的可是正经事,把你的书放下,不然那本《九州访》就是前车之鉴。”

    老夫人与容尚书也算是从青梅竹马过来的,当年家里的琐事正等着定夺,容炳拿着好不容易搜集到的《九州访》躲在书房里彻夜畅读。老夫人当时还只是刚刚开始掌家,等着容炳的回复,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回报,直接杀到书房门口,踹开房门进去,一看这人端坐在书桌边读书,一时气急上去撕了容炳的《九州访》。后来又闹了许久,才重归于好,仔细说起来,二人还差点因为一本书和离。

    提起那本《九州访》,容炳也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后知后觉的把手上这本《棋坛语》收了起来。

    一看他这副模样,老夫人就气不打一出来,“若是说,检哥儿这样子是随了谁,那必然是随了你!简直是一摸一样。”

    容炳颇为殷勤的给老妻斟了一杯茶,送到手边上。“随我又有何不可,日后必能高中进士,做个探花郎打马游街,一日看尽长安花。”

    “进士?我看呐,检哥儿若是学了赚钱的本事,连这家也不用回了。”

    容炳捻了捻胡须,点点头称是,“这一点,检哥儿是要和薏姐儿好好学学才是。”

    “一天到晚在孩子们面前说的头头是道,在我这成日里都是说些胡话。”

    “真儿,你可记得,当年你出嫁前,与我在永年寺说,只愿在意的人都能平生顺遂,哪怕是你此生都不能离开后宅。”从前夫人说的每句话,容炳都是记得的,“那时我在想,若是我能做到更高的位置,定能让你自由自在的做任何事。可此事我有愧于你,如今儿孙满堂,也没能做到。薏姐儿那孩子像你,想要外出游历,便随她出门去吧。”

    从前的事情,过去的时间太久,就连老夫人自己也渐渐想不起来自己出嫁前的那些雄心壮志了。

    此时被容炳提起,老夫人也有些动容,当年自己得不到的自由,为何不让孙女得到呢。

    “那便这般吧,让检哥儿带着薏姐儿去游历游历,日后嫁了人,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容薏随容检出门游历的事情,就这么被敲定了,只是老夫人也说了一条,容薏出门在外得扮成男子才行。

    得了消息,徐氏立刻就给女儿置办起时下最流行的男装,赶着让人量身裁衣,以便容薏出门在外能更加方便一些。

    徐氏原以为容菱知晓之后,定要找自己大闹一场,也要随着哥哥姐姐一同出门去。哪知容菱见到容检进家门时的装束,默默的就认定了自己这个哥哥八成是在外面加入了丐帮,不然哪会如此的落魄潦倒,即便是很想出门去,也不愿意随容检一起。

    容检也是此趟外出,深刻的认识到了银子的重要性,在这京城里,身份有时候可以抵银子使,出门在外,却是不能的。有银子便是大爷,没有银子的只能风餐露宿。回来也不再视金钱为粪土,格外留意了一下自己名下的一间玉器铺子,卯足了劲让掌柜的再精心些赚钱!

    ……

    在外游历走走停停,容薏一路上都扮作男子,倒也没有什么意外的事端,与容检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之后。

    在景洲找客栈落脚时,偏巧回京的将士队伍从景洲城内横穿而过,容薏与容检二人也被裹挟在街边层层叠叠的人群中。

    将士的队伍很长,大约是抓了戎族的首领,一路带着重达几十斤的枷游街而过,男女老少都是乐得看此番胜利景象的,纷纷交谈着自己的听闻。与喜庆之意溢于言表的人群比起来,将士们显得格外沉闷,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

    星星点点的雨珠忽然砸在脸上,容检伸手抹了一把水珠,叹了口气,转过头与容薏说道:“怕是有其他的缘由,不然队伍也不会如此静默。”

    旁边守着小铜锅熬糖的老者耳力很好,便接着容检的话说:“年轻人,怕是没有从过军吧!这战场上下来的人呐,都是这般有杀气,有甚者能止小儿啼哭。”

    与老者相熟的人立刻就开启了玩笑,“可说是呢,老王头从前就是那般的吓人呢!不然如何能让咱们这条巷子里的小儿都安然长大。”

    议论声不绝于耳,队伍以急行的速度穿城而过,容薏目之所及的却只有一个越拉越远的背影,只是容薏不解,他为何要带着面具?

    入夜没多久,徐家镖局的消息就送到了容薏手上,显然是最新的消息,笔迹甚至还有些许潦草。

    这封短消息简单的说了回京大军,与戎族的最后一战中,裴老将军战死,裴家的年轻一辈多马革裹尸,最后只剩下裴决与裴宿二人押解戎族首领回京。这一战损失巨大,但收回了百里土地和草原,打得戎族人溃败四散。

    不知为何,容薏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睁眼连床幔上都是裴宿打马而过的背影,或许,正是因为觉得裴宿那样正直的人,不该有这般的境遇,才替他惋惜的吧!这种惋惜,也只会在此时肆意的生长,自己回到京城就该准备做廉家妇,与裴宿有关的一切都应该与自己无关才是。

    直到天蒙蒙亮起,容薏才积攒起来几分睡意,勉强把裴宿抛到脑后不去想他半分。

    回京的路上,兄妹二人为容府众人准备的礼物就已运回,待容薏到府里,整理出来送与各房就花了三天时间。

    两年不见,容菱也长大了许多,不再向以前那般顽劣,静静地坐在那里时格外像大家闺秀,一旦离了徐氏的眼前,便又会露出几分稚气。

    “从前我只当你们出门是劳碌,敢情多的是好玩的事情!”听容检与容薏把路上的见闻说与徐氏时,容菱有些不满,当时自己怎么就不想出门去呢?

    容检不甚熟练的把折扇收回去,差点掉地上,只得胡乱的收起来。心下纳罕,这出门一趟,以前尤其顺手的折扇,现在也觉着不好用了,面上一点都不显。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菱角,当年可是你说哥哥我出门是投奔丐帮了,八成能混成三袋弟子再回来。”

    容菱底气有些不足,但还是反驳道:“哥哥现在是发达了,该是帮主了才是!”

    “我若是帮主,肯定让你直升八袋弟子。”

    看着兄妹斗嘴,徐氏心里也是高兴的,“你们呀,见不着的时候互相念着,现下见了面又掐起来。不过,检哥儿如今回来了,也该好好准备准备去书院了。”

    一听容检也有书要读,容菱又高兴了几分,多多少少有些幸灾乐祸。“哥哥,你可知这两年祖父常常亲自检查读书习作,哥哥若是不勤勉,祖父的板子可是很疼的。”

    “菱角说的也没错,”读书上原先徐氏是不担心儿子的,可如今游历归来,学业上跟不上也是有的,“从前你的书读的是不错的,这些天先捡起来些,也省的到时候进了书院面上不好看。”

    “娘亲多虑了,我与哥哥归家路上,曾与穆清风穆大人同行过一段时间,穆大人还称赞了哥哥的文章。”容薏适时的开口,也是想让娘亲少些忧愁。

    “可是天元三年的榜眼穆清风?”听到穆清风的名号,徐氏有些吃惊,这位穆大人是有名的清高,怎会轻易指点文章。

    “是,从前穆大人在北安城的时候,在外祖父家里做过一段时间的教书先生。或许是因着这层关系,才愿意看看哥哥的文章。”

    徐氏轻轻叹了口气,这位榜眼短短几年间已是三起三落,任谁也看不清楚圣上究竟是想启用他,还是想贬了他,亦或者就是想看他起起落落。“无妨,能的他指点也是一桩好事。只是,检哥儿日后也不能与这位穆大人太过亲近。”

    “娘亲,我们这次也去了方家,”容薏始终觉得在方家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我们在府里住了几日,听下人说,方家姐夫始终都是在家里的,却房门紧闭着并不出门。希姐姐只说与我们,是为了准备应试才闭门不出,也不甚在意。”

    徐氏看得出薏姐儿对希姐儿的担心,安慰道:“徐家永远是希姐儿的后盾,以希姐儿的性子,若是真瘦了委屈,定会写信回家。过几日,我也写封信与希姐儿。”

    容薏点点头,可是心里始终还是有些戚戚然,这次见徐希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说起话来也没有在闺中时的亲密,仿佛换了个人一般,莫不是成婚真的能让人有如此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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