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都噤若寒蝉的时候,庄岁晴是不怕静淞郡主的,开口道:“想必家家都有一本账,郡主向来尊贵,想是不必如我们一般,要自己学习理账。”
“你!”静淞郡主冷笑道,“几日不见,你竟与这般的人一道玩去了,日后去了诗社是不是也要把这些铜臭味带进去?”
“这就不劳烦郡主忧心了,横竖郡主是不喜欢去诗社玩的。”庄岁晴的言下之意便是,静淞郡主也不是什么能吟诗作对的人。
一句话踩中了静淞郡主的劣处,直接摔了摔袖子,独自大步往花园去了。一时间,长廊上的姑娘们分成了两派,一些紧跟着静淞郡主,剩下的姑娘便都留在长廊处安慰容薏。
“薏妹妹,刚刚郡主说的那些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容薏本来就没什么感觉,自己行商以来比静淞郡主更胡搅蛮缠的人都见过了,这些都不算什么。但是听着周围姑娘小声的劝解,内心还是很感动的,看着庄岁晴也有更多的亲切感。
“多些姐姐解围了。”
“这些呀,都是小事,你听说没,最近在京城中还有许多的怪事呢……”
孩子们之间的小争吵,对夫人们来说都是小事,远远比不上京城中的那些新鲜事。庄岁晴与容薏说的事情,在夫人们这里也被悄然谈论着,只是比起表面的怪异,更看重的是背后的诡局。
近来京城中突然就时兴起了品舶来茶的风潮,原本中原的茶叶就已经百花齐放各有风味了,那只有苦涩的舶来茶居然能在京城中拔得头筹。
有传闻说是太后娘娘尝了那舶来茶,觉得口感非常独特,竟有一日不喝便不舒服的意思。人人听闻这茶不错,都想尝尝赢得太后娘娘青睐的茶是什么味道,一来二去的这舶来茶的价格也被炒起来了,甚至可以说是一夜之间爆火起来的。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唯独这次不太一样,因为放置在皇帝案头的准许舶来茶大量交易的奏折被压下了。这一个小小的信号,背后极有可能是皇帝在试探,哪些人是太后娘娘一派,哪些人又是极度逐利的一派。
皇宫中清辉殿里芸妃正在亲手泡一两值千金的舶来茶,恍惚之间不小心摔碎了一只青玉描金茶盏,微微叹了口气,可惜了还是自己喜欢的一套茶具,碎了这一个,便会被宫人收起来,以后也不会再了。
这些日子宫中几度动荡,接连的下毒和诬陷涌向清辉殿,芸妃一改往日的笑颜,整个人变得孤傲了许多。
芸妃身边的鹿梦小心翼翼的把茶盏碎片收起来,交给殿外候着的宫女,换了一套新的茶盏端过来。“娘娘,这茶苦涩的很,奴婢给您拿些蜜饯吧。”
此时一缕斜阳穿过雕花窗棱,洒在芸妃身上,远远看着都美的让人心惊。
“鹿梦,去把前几日腌的梅子拿些给我。”
芸妃手上继续泡着茶,思绪早已飘远,如果宫外的人对这舶来茶还飘忽必定,自己对这事却是看的明白。皇上的心思说深,便是如那深海一般,若是说不深,就只是面上的意思。
人人都言,宫中唯有芸妃最得圣宠,娘家也青云直上,其实只有芸妃自己最清楚。皇上的心思只在那沈昭仪身上,为何不许这舶来茶在市面上大量流通,不过是因为时下京城中的舶来茶的大宗都在登云茶庄,说是皇商,其实就是皇上为沈昭仪私下置办的产业,明面上的关系做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沈昭仪身边“一不小心”说漏嘴的宫女也早已经被寻了错处悄悄处置了,芸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想着这些却兀自笑了起来,心里的苦涩也随着眼角的泪一起涌了出来。
沈昭仪啊沈昭仪,为何皇上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她的身上,诺大的后宫也只愿意为她一个人筹谋,可她却一定要把这些偏爱都一一说给自己听!
擦去了眼泪,含了一口苦涩的舶来茶,芸妃也恢复到一如往常的样子,在后宫中,所有的心绪也只能流露出片刻,便要完完全全的收起来。不过是个昭仪,就算赢得了皇上所有的偏心,想要跨过这么多人坐上皇后的位置,就要看她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舶来茶在京城中千金难买了一阵之后,就逐渐开始没有了名气,后来跟风囤积舶来茶的茶庄更是苦不堪言,唯有那登云茶庄赚的盆满钵满,引起了一众商家不快。
这股风潮容薏并没有急于追赶,倒是躲过了一场亏损,手上的几个铺子,除了洪经赋经营的雅趣斋没有太大问题,成衣铺子和胭脂铺子还是被容薏揪出了账目错处,把两个掌柜都撤了下去,到徐氏的庄子上去做事。
鹿蹊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除了仍然需要带着面纱之外,已经可以自由的走动了,被容薏派到了成衣铺子去做管事。
在二房的院子住了这些日子,鹿蹊对四姑娘的心性也有了些许了解,与芸妃娘娘一样的聪慧,只是尚且是一位姑娘,还没有经历过很多的事情,做起事情来没有芸妃娘娘那么老练。假以时日,四姑娘也必定能成为一府中的当家人。
让鹿蹊去铺子里做事,是容薏一开始就想好的,送鹿蹊去铺子之前,还需要多叮嘱她几句。
“我知晓,你对芸妃娘娘忠心耿耿,如今你要出容家到我的铺子里去做事,代表的就不是芸妃娘娘。”一番话只是为了略略敲打鹿蹊,不要用自己的名号去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自鹿蹊出宫的那日起,鹿蹊便只听候四姑娘的差遣。”
“那便好,有些事情做得,有些事情是做不得,否则我也没有办法保全你。”
看着鹿蹊带着包袱出门去,容薏扶额叹了口气,自己刚刚的语气和神态大抵是像极了娘亲,所以自己听着都有些熟悉和变扭,也不知把鹿蹊这颗烫手山芋丢进成衣铺子里做掌柜究竟是福还是祸。
……
无论铺子会被经营成什么样子,容薏的及笄礼还是如期的办了,庄岁晴时常与容薏见面,两人渐渐成了手帕交,也应邀来做了簪者。
徐氏之前就担心打扫符氏打自己女儿的主意,经过多方周旋,终于给女儿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夫婿。
待及笄礼办完,与容方平夜话时,徐氏便把自己看重的人选说了出来。
“要说还是有些渊源的,那孩子是昌南巡抚的第三子,在咱们容府的家学开蒙,如今在上阳书院读书,已经是举人了,只待下场或许就是进士了。”
容方平细细了想了一番,印象中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学子,但是和自己的女儿好像也没有那么相配。“我记得这孩子叫廉缒,是个读书的苗子,若是下场中进士没有多大问题。可是,与咱们薏姐儿,不是太好。”
徐氏闻言笑了起来,“你呀,这就是老丈人看女婿,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这是自然了,我们的薏姐儿自小就不在身边。桐月,你不是也想多留薏姐儿两年。”妻子的担心,容方平是明白的。
“可是大嫂那边……近来时常派人盯着我们的院子,打听薏姐儿的一举一动。”想到这个徐氏就想叹气,大嫂还是没有放弃送人进宫,她心疼她的女儿,难道自己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吗?“入宫不是上选,我们的孩子,能不受这个苦自然是最好的。”
“那,我便让廉缒来府上谈一谈制艺,你让薏姐儿隔着屏风远远的见上一见。”这几个孩子里,容方平是最心疼薏姐儿的,“若是咱们的薏姐儿不满意那小子,我们再多寻些合适的人。”
“若是合适,便让孩子先定亲吧,不然大嫂的念头不散,我总是担心薏米被大嫂推进火坑里去。”
“这个是自然的,我也会和大哥说一说。”
徐氏和容方平聊的这些事情,容薏是不清楚的,这会容薏正在收拾又闯祸了的容菱。
之前被谢芕痛斥了文章之后,容菱倒是很下决心来埋头写文章,总算把自己的文章从拼拼凑凑练成了勉强能诵读的样子,再去拿给谢芕看,竟然也能得些夸奖了。
人一骄傲也就难免会过于放纵,不知是从哪里弄得一瓶用墨鱼胆制成的墨汁,没等丫鬟们掌灯,便兴冲冲得跑上楼,打算写自己的文章。一时激动摔在了楼梯上,那黑瓷瓶里装着的墨汁也散落在了整个楼梯上,一股腥味瞬间溢满整个屋子。
待容薏回来的时候,即便那些墨汁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也熏上了熏香,但是墨鱼汁的腥味和熏香混合在一起,还是让人作呕。
容菱已经知晓了姐姐的厉害,这次闯了祸,也没敢回自己房间去,抱着自己的首饰盒,默默的坐在一楼的客座上,等着容薏回来。
一看见容薏进门,正像吐又忍住的时候,就立刻冲过来,抱住容薏撒娇道:“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墨鱼汁瓶子实在太难拿了,一不小心,就,就撒在楼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