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嘴上的笃定，心里的迟疑。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可笑而不切实际。
冷静下来，冲动消失殆尽，无奈也好，不甘心也罢，沈江，10几年来许愿心里的这份期待，已然落空。
“你上班怎么不带眼睛！商检错成这样你也看不出？要你有什么用？”经理指着许愿的鼻子，桌子拍得砰砰响。
“对不起，那边催太急了，忙中出了错。”许愿解释，“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次的账先记着，再有下次，你就走人。”经理吼着，在这个办公室里，骂人不分男女，说话不怕你脸疼。
“我没欠账的习惯。”许愿苦笑，“我辞职。”
3年，日子不算短，能带走的东西却少的可怜。这样也好，走出办公室，下了楼，出了门，不回头。头一次，许愿的心情和手上拎着的纸袋一样，轻松而释然。
“今天下班这么早？”苏乐进门，没料到许愿在屋里，吓了一跳。
“不是下班，是下课。”许愿从脚边的购物袋里掏出一瓶啤酒，递过去。
“等等。”苏乐拨开酒瓶，解下脖子上的围巾，脱下羽绒服，坐到一旁的沙发，“下课什么意思？你离职了？”
“答对了。”许愿点头，“是不是值得干一杯。”
苏乐盯着没事人一般的许愿，陷入一阵沉默，随即接过酒，“果然是喜事！我跟你说，你这倒霉工作早就该辞了。”
“谁说不是呢？”许愿笑容复杂，她竟也感叹自己能有这般好耐心，在这受气筒的职位上一待就是三年，“不过一大把年纪，沦为待业青年倒确实够丢人的。”
“没事，有我呢，我这两天帮你打听下我们公司有没有靠谱点的岗位，你只要躺在床上等候佳音就行了。”苏乐举起酒瓶，狼吞一口。
“苏老板，你是要包养我么？”许愿捧腹，“少折腾了，我决定回老家。”
“你……”苏乐着了急，“咱们那巴掌大的小乡村能和这大上海比吗？你少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我决定了，苏乐。”许愿并未与她争论，她知道苏乐真心为她，但她这次确实是打定了注意要走了。
“知道了。”苏乐低头，她一旦决定的事，天王老子也劝不动，“陪你醉一回吧。”
半醉半醒，手机响了，一旁的苏乐早就歪倒在沙发上。
许愿拿过茶几上的手机，这个时间，除了甜蜜夜话的李奇没有别人。
“喂。你明天再打过来吧，苏乐睡了。”
“恩？许愿？我是沈江。”
许愿浑身如触电一般，直起歪七八扭的身子，清了清酒嗓，“哦，沈江啊。这么晚找苏乐什么事？”
“额，没什么事，等明天我再找她当面说吧。”沈江说道。
“好。”许愿挂了电话，心凉透了，在沈江心里，她还不如苏乐来的亲近，他信不过她。
苏乐醒的时候，大太阳早就高高挂着了。
手边一张字条，“送一批行李回去，明天回来。沈江昨晚来过电话，记得回。”
苏乐拿起手机，“我去，都10点了！好一个许愿，也不知道给我上个闹钟。姐妹果然就是用来陷害的，这个月全勤奖又泡汤了……”
昨晚喝高了，后遗症就是不仅丢了全勤奖，还头疼了一整天。
中午回了个电话给沈江，但凡能通过李奇，他也不会直接联络她，苏乐预感他必有重要的事。
下了班，沈江，李奇，苏乐楼下花园聚着。
“就这么点破事，至于这么板着脸么，都不帅了。”李奇看沈江满脸欠揍的愁容就气不打一处。
“但凡我还有办法，我都不会来求你们。”沈江叹息，他用了求这个字，以前的他可是被人仰视的人。
“至于么，兄弟之间，求不求的，你真有意思。”李奇责怪，“就怕你怪兄弟没本事，我能支持你的，也就1万块钱。”
苏乐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聊着，心情复杂，迟迟才开了口。
“她们家怎么早不提彩礼的事，这突然来这么一出，你们家也不宽裕，一开口就是20万，不是让我们抢银行去么。”
“我知道她们家也不是真要卖女儿，她们家也就一她一个孩子，要彩礼也不过求的是面子和安全感，我们家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要这么多钱，而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沈江落寞。“我爸这些年身体不好，他那边只能解决10万，这还要亲戚之间借一借。”
按苏乐的脾性，必定义字当头，能帮绝不会退缩的。可遇上这件事，她却迟疑了。她的心里打着鼓，帮着沈江订了婚，是不是许愿愿意看到的结果？说到底，沈江和许愿，她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许愿这边。
“你也知道我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也没剩多少，兴许明天我可以问问我姑姑。”苏乐抱歉地说，她做了一回见死不救的人。
沈江眼神深处的希望的火苗黯然熄灭，“不用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原来你们在这里。”秦向不远处走来，“我上了楼，吃了闭门羹。”
“找许愿？她没在。”苏乐说道，这会她也没心情应酬他。
“怎么着？我就非得找她么，找乐乐姐就不行么。”秦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奇，果然他的脸瞬间黑了，” “许愿还没下班？电话也打不通。”
“口是心非。”苏乐鄙视。
“你们怎么一个个蔫得跟茄子似的。”秦向察觉他们神色黯然，关心道。
李奇忽然灵机一动，”你来的正好，咱们也是打过游戏的交情，兄弟有难你帮还是不帮？”
“有难？”秦向困惑，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李奇，你给我闭嘴。脸皮厚得我都看不过去了。”苏乐喝止。
“如果能解决问题，脸皮厚点也值得。”苏乐反驳。
“怎么，乐乐姐还拿我当外人？”秦向笑道，“有什么事，说说看。”
沈江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便将原委说与秦向听。
秦向思考了一会，“如果你不嫌少，我也只能拿得出3万。”
“哥们，太够意思了。”李奇拍拍秦向的肩膀，“许愿交你这朋友真是太有眼光了。”
“秦向，你确定？要不要等许愿回来再说，否则她要是知道我们利用了她的朋友，她会不会有意见？”苏乐暗示秦向不要不知死活多管闲事。
“苏乐，你这说的什么话？许愿怎么可能有意见？”李奇觉得苏乐奇怪得很，左顾右盼不是她做事的风格。
“这钱，我借了。就别扯别的了。”秦向没有说给，用了借，3万，对于他也是全部的身家了。
“我给你写张欠条。”沈江说着便要拿出纸和笔。
“我还怕你跑了不成。”秦向拒绝，掏出手机，问了他的账户，转去3万。
“改天我做东，这次多亏你们了。”沈江心里无限感激。
“办酒的时候，记得给我们留个位子就成。”秦向说着，看了看手表，“许愿怎么还没回来？”
“她今天不回来。”苏乐泄气地回答。
“通宵加班？”秦向忧心。
“没，她昨天离职了。”苏乐回答，“怎么，她没跟你说？你消息不够灵通啊？”
苏乐这么一说，连沈江都吃惊了，“那她去哪儿了今天？”
“回去送行李了。”
“送行李？”秦向又急又不明白。
“哎，等她回来了，你们自己问她吧。”苏乐心里烦躁，事都堆到一起了，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早了，各回各家，各睡各床。”
上了车，秦向又忍不住拨了许愿的电话，他能感觉自己的手是抖的，慌乱和不安。
很庆幸，这次总算通了。
“秦向？”许愿刚刚洗完脸，上了床，“什么事？”
“明天你回来的吧。”其他的事远不如这件问题来的重要，他首先得确认。
“明天下午过去。”许愿回答。
“好，那明天再说。”秦向悬着的心些许平静。
“好。”许愿将头埋进被子，闭上眼睛，睡了。
秦向查了查账户余额，1082.6元。刚刚月初，上礼拜刚发的工资，意味着这1000块钱得撑1个月。没钱充什么大款？秦向嘲笑自己。
就凭一两面的缘分情，一两局游戏的交情？秦向自知不是无私奉献的慈善家，而做出这样的决定。恐怕免不了还是得承认，出于一些私心。
他的私心恐怕就是让许愿死心，而让她死心的唯一方式，就是沈江守住和陈果的关系，顺利地订婚，然后结婚。
所以，他是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