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挨骂，下班喝醉了骂人。

    人性是脆弱的，总要找到出口。

    托着下巴，抱着酒瓶，耗着时间，对于许愿来说就是廉价的出口。

    她承认自己是个矛盾的人，举个再简单不过的例子，看上的衣服买不起，买得起的衣服不想要。

    她除了抱着酒瓶什么也做不了，沈江在远去，而她却固执地原地等候，绝不回头。

    许愿想，她等候的可能不是沈江，也许是个终结的宣判，足以让自己死心回头的宣判。

    3个月后，她等待的宣判终于来了。

    9月9号是个不错的日子，许愿下了班一开房门。

    苏乐便冲出卧室，迫不及待得要告诉她一个消息。

    “沈江下礼拜六订婚。”

    她搞不清楚苏乐说这句话时的心情。兴奋？如果她以为许愿之前的无所谓都是真的。惋惜？如果她真的花了心思揣摩许愿微微抽搐的笑意。

    “那太好了。”除了这一句，许愿想不出其他的反应。

    她放下包，打开卧室，关上门，有些心事大大咧咧的苏乐不懂，当然也不需要知道。

    许愿此刻倒不是有多难过，只是傻傻地望着头顶的天花，不肯让眼眶的泪水掉落下来。不是难过，是突如其来的寂寞。

    3年前，她来这里面试，这是她第一次来上海。下了高铁，找不到出站的方向，她是胆小的人，当时没急得哭鼻子。

    当时苏乐还没过来，许愿一个人看房租房，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搬家，那种体力透支的累，现在回忆也不忍多想。

    后来工作了，不顺利。待遇还过得去，只是节奏太快，人际关系勾心斗角，她是爱嘴上耍狠，却狠不起来的人，说不过也斗不过。

    沈江要订婚的消息，让这3年的不容易变得毫无意义。毕业后她本可以留在苏州或者回老家的小县城，最起码有人照应，不会像在上海一般常常感到孤立无援，有苦无处诉。不过，这就是她的选择，她选择漂泊，来到3年后依然容易迷路的上海，除了因为他，她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

    因为他，想要跟他穿梭在同一个城市，在某个午后某个街头遇见，生活中产生更多的交集……这些愿望，都那么幸运地实现了。

    可是那一切的愿望，说到底，不还是想和他在一起？她并没打算不远万里地来这里，只为与他见面说hi分开说bye，做彼此异地交好的初中同学。

    留在这里3年的理由即将不复成立了，她想象中那个人的隐形陪伴也快要不复存在了。车流穿梭，人海茫茫的上海，许愿一个人，寂寞而心冷。

    苏乐打开门，看到许愿落寞的样子，她难得没再故作无恙。

    “真受不了你！”苏乐坐到一旁。

    “我只是累了。”许愿说道。

    “嘴硬得跟鸭子一样。”苏乐泄气，“你跟我还装蒜？”

    许愿沉默，微微叹息。

    “难过有什么用？”苏乐担心地看着她。

    “除了难过我还能干嘛？”许愿苦笑。

    “你早跟我这么坦诚就好了。”苏乐惋惜。

    “坦诚能怎么样？能改变什么？”许愿反问。

    “他订婚，又不是结婚，何况还没订婚，你何必这副天塌下来的样子。”苏乐劝说，“说不定还来得及。”

    “你跟秦向真是一路人。”许愿想起秦向说的那句他未娶你未嫁的道理。

    “我们怎么是一路人了？”苏乐糊涂了。

    “机会主义。”许愿说道。

    “总比你这么消极悲观的好，在我看来你还大有机会。”苏乐振振有词。

    “你知道问题不在于时间来不来得及，而是他根本对我没意思。”许愿明白症结所在，这也是她不忍启齿的痛处。

    “有意思没意思不是你躺在这猜的，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苏乐反问，“即便他现在对你没意思，也不代表以后对你没意思。”

    “我不想当第三者，我也没那潜力。”许愿自嘲，“我是男人，我也会选择陈果。”

    “第三者是中国特色世俗称呼，在美国，那叫自由。”苏乐说道，“争取爱情，别人从来无权指手画脚。再说他们又不是什么夫妻关系，哪里来的第三者。”

    “苏乐，你安的什么心？”许愿侧过身，不耐烦地说，“你一直怂恿你的朋友当小三，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看我变成过街老鼠你才开心”

    “对，是我不安好心，我是坏人。”苏乐气的鼻子都快冒烟了，“你，我看你就是作，就是窝囊！”

    “我承认。”许愿回答得果断。

    “那以后收起你的苦情戏，你没资格。”苏乐站起身，恼怒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卧室再次安静下来，许愿坐起来，望了一眼窗外的夜景，又垂下头。

    苏乐眼里的自己必然是懦弱的，事实也是如此。来上海恐怕是迄今为止许愿做过的最冒险的决定，所有的勇气仿佛都已经被耗尽，苏乐要她去争取，可是她要用什么去争取。

    没勇气，却也很不甘心。

    许愿走出卧室，来到客厅，苏乐躺在沙发上，电视上播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红太郎拿平底锅敲着灰太狼的脑袋，砰砰砰响，苏乐的眼泪却滴滴滴地掉着。

    许愿抽了两张纸，坐到一旁，想帮她擦拭。

    苏乐一把推开，“离我这坏人远点，省的我害你。”

    “对不起，我那是气话。”许愿眼泪夺眶而出。

    许愿一哭，苏乐急了，夺了她手中的纸反倒帮她抹起了眼泪，“你们那死领导成天指着鼻子骂你，我都没见你回来哭过，我倒惹你哭了。”

    “我就是嫌自己窝囊，除了自卑，我什么都不会。”许愿手足无措，“我难过，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办？”

    “你真的喜欢他？这么多年了，不是今天这事，我都不知道你还这么在意他。”苏乐担忧地问道。

    “我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许愿苦笑。

    “你少抬举自己，你不配当癞蛤蟆。”苏乐说道，“在癞蛤蟆心里，他就是青蛙王子，而你只知道自我贬低。”

    许愿顿时无言以对，苏乐说的都是事实。

    “我爸爸跟我说过，这个社会从来都是僧多粥少，满怀慈悲的和尚把粥让给别人，他得了好名声却会被饿死；晓得去抢，去争取的和尚虽然不一定被称颂，但是，他活了下来。”苏乐认真地说道，“抢，很难听；放，却很难过。”

    许愿静静地听着，忽然悟到了一些以前抗拒的道理。

    “我想改变。”许愿擦干眼泪。

    “我帮你。”苏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