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从来不是轻松的差事，一家不到20个员工的小型外贸公司，每个人都是全能。大到拜访客户，小到打扫卫生，许愿渐渐习惯了精疲力尽的生活。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7点多，饥肠辘辘，坐到路边的面摊点了碗云吞。

    收到了一条短信，学校发来的，下个月毕业设计答辩，院方要求所有学生回校。

    许愿忍不住叹息，虽说目前的工作繁杂，待遇也一般，但好歹也算是习惯了，她本来是打定注意在这儿安稳下来，如今要回去准备答辩，这种单位哪里能批得了一个月的假期，回去也就意味着离职了。

    实习生的离职手续异常的简单，领导签个字，从今与那儿再无半点关系。

    上海到苏州不够一觉的时间，苏州的氛围却恬静得多，许愿拎下行李箱走进校园，浑身有种轻松释然的感觉。

    到了宿舍楼下，许愿遇上了拎着水瓶的顾岩。

    “你再不来，床就要馊了。“

    顾岩不是夸张，4个多月，蓝色的帐子便灰了，被子床单透着一股湿气。

    把被子抱上阳台晒，换上干净的床单，帐子拆洗，这一段实习的日子，倒把许愿锻炼得麻利起来。

    收拾了一天，第二天该是办正事的时候了。打开电脑，把先前准备好的毕业论文发给指导老师，有可能是小改，也可能是整个推翻，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宣判。

    想太多也是无益，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不如乐的清闲，许愿从顾岩那儿拷来了几部电影，抱着可乐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许愿，你回来了？”王薇一进门就看到许愿和顾岩两人滋润地躺在床上挂着耳机优哉游哉地盯着电脑。

    “你昨天回来的，没见着你。”许愿摘下耳机，瞅了眼王薇，瘦了也黑了。

    “前两天我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带回家了，以后也用不着，扔了也可惜。”王薇擦着桌子，坐了下来。

    “对了，还没来得急恭喜你，南大硕士。”许愿作揖。

    “别，比起你们这些早早赚上钱的人才，上学完全是赔钱的事。”王薇摆手笑道，“何况没你让出的教室位置，我哪能沉得下心准备考试。”

    许愿忽然想起了秦向，也不知道他考的怎么样。可感觉时隔这么久没联络，始终没有问出口。

    “对了，年前你去上海实习的事，是没跟秦向提过么？他后来有问过你。”王薇忽然想起来考前的事。

    “哦，那有什么好提的，实习不是很正常的事。”许愿说道，最终还是禁不出问，“对了，他考得怎么样？”

    “你不知道么？”王薇放下手中的水杯，转过头满脸的疑惑。

    “怎么，没考上？”许愿问道。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王薇转过头，语气淡然而惋惜，”他压根没考。”

    “为什么？”许愿追问，这个结果与自己预想的大相径庭。

    “他说他爸爸给他在无锡安置了个不错的工作单位吧，待遇优渥，所以考前几天也回去了。”王薇回答。

    “原来是这样。”许愿只感觉很是释然，脑海中有一念想过万一是与自己有关，自己多少会自责，如今这个答案容易接受得多。

    几秒钟的放空被清脆的新邮件提示声打破，论文导师来的邮件，简短几个字，就让许愿倍感压力：问题不少，今天下午来我办公室面谈。

    一堆的问题，小到标点，大到段落，问题果真无处不在，许愿有些羞愧地记录了所有的修改点，连连承诺会回去好好修改。出了办公室，终于松了口气。

    走向电梯的时候，秦向正双手插兜站在那里。早晚是要遇上的，只是许愿没料到这么快。

    许愿尴尬地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嗨，这么巧。”

    秦向本能转过头，看到满脸笑意的许愿，有些吃惊，然后也回以招牌式浮夸的表情，“嗨，真不是一般巧。”

    许愿笑笑，电梯门开了，走进电梯。

    狭小的空间，没有对白，静得能听见二人的呼吸。

    到了底楼，出了电梯，许愿转过身，尴尬地说道，“我去图书馆借书，回头再见。”

    “行。”秦向回答。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说一声地去了上海，也没有问她实习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时隔几个月，从她刚才的表情，秦向感受到他们二人的关系已经足够疏远，她甚至没提起他的名字，比起“嗨，这么巧”，他宁愿她说的是“嗨，秦向”。

    秦向转过头走了几步，心情复杂，又不争气地回头跑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明白这次的遇见是巧遇，这次之后恐怕也难有下次。

    “许愿。”

    许愿困惑地看向秦向，“怎么了？”

    “没，一起走吧，正好我也借两本参考书。“秦向回答。

    “好。”许愿回答。

    “你刚才也是去见论文导师的吗？”秦向问道。

    “是的，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论文的事。”许愿说道。

    “听王薇说，你是在上海实习的？”秦向试探。

    “是的，你呢？有了好工作就不考研了？“许愿笑道。

    “考研不还是为了工作。”秦向说道。

    “也对。”许愿认同。

    “大上海好吧？“秦向问道。

    “还行。”许愿不愿多说大城市的辛酸，与他仿佛也不必多说。

    进了图书馆，许愿掏出书单很快找到了书，“我的书借到了，先走了。”

    “等等，”秦向捧着手中的两本书，面露难色，“你能帮我借这两本吗？我忘带卡了。”

    许愿无奈地笑了，接过书，“我好像成了你的人肉借书卡。”

    秦向想起了第一次在图书馆遇上她的场景，仿佛是昨天的事，“用完了，我还你。”

    “用完你就直接放我宿舍楼下宿管阿姨那儿吧。”许愿把书放进书包，走出图书馆。

    “你就那么不待见我。”秦向莫名地恼怒，她一副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哪有的事，我只是怕到时候在外面，不方便。”许愿继续往前走着，尴尬地解释。

    “你胡说！”秦向终于吼出心中的困惑，手中的书扔了一地。

    许愿吃惊，回头看见他一副濒临崩溃的表情，不止是他，她何尝不是伪装了许久。

    “你明白就好。”许愿蹲下捡起地上的书，塞进他的手里。

    “我明白什么？你要我明白什么？”秦向盯着她的眼睛，质问。

    “秦向，我们只能是朋友。”许愿躲开他的视线。

    “朋友也不该你这样对我，我又不是臭鸭蛋，至于你这般远远躲着。”秦向无奈。

    “你对我太好了，虽然有可能你对每个人都是好的。”许愿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可是，我觉得男女之间，还是该保持一些礼貌的距离。”

    秦向叹息，“有多礼貌，就有多伤人。”

    “秦向。”许愿叫他的名字，兴许他是她认识过的最简单的男子，“我从来不是温暖的人。”

    这一刻，她正在坦承她面具之下的真实，她眼神黯然得让他莫名心疼。。

    “朋友给予的好处，我可以坦然得接受，但如果是因为别的，为我付出，那就是我的负担了。”许愿坦白，“无力回馈，承受不起。”

    “是因为那个沈江？“秦向苦笑。

    “是。”许愿回答得果断。

    “他有什么好？”秦向问道。

    “我有什么好？”许愿反问。

    “我觉得很好。”秦向回答。

    “好在哪儿？”许愿望着他。

    秦向沉默，平常好辩此刻竟然语塞。

    “如果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这干净漂亮的图书馆，而是在大上海70年代老巷里的菜市场，恐怕你便不会觉得我有多好了。”许愿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般肤浅虚伪。”秦向无力争论，胸口钻心地疼痛。

    “不，你并不虚伪，那个你觉得不错的我，才是假象。”许愿语气淡然。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秦向无奈。

    “因为我知道，你不了解我。”许愿回答得笃定。

    秦向沉默，无法反驳，“我确实不了解你，但你也从未给过我机会了解你。”

    许愿深深叹息，过多的辩驳都是徒然，“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其他的我给不了你答案。”

    许愿急匆匆转身离开，她希望这是纠结的终点；而秦向则停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他还要什么答案？她说的已经足够决然，没留任何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