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这段时间三皇子总是一个人跑出去溜达。

    他和白芍相处的时间大大减少,顾卓钰趁机而入,在某个晴朗的夏日将人带出宫。

    倒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想邀请她一起游船。

    此次出行他没带任何宫人,和白芍两人单独去京外最大的游船圣地,给船夫足足一两银子让他在湖面中央随便划,说完两人就一同进了船舱。

    船夫高兴坏了,估摸着是哪家少爷小姐偷偷出来幽会的,虽然那小姐看着年纪不大,但那些大家小姐都是十一二岁就已经开始相看了,也许两人早就定亲了呢,况且这小少爷出手大方,船夫才不在意什么八卦,收了银子就慢悠悠将船滑到了湖中央。

    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湖中央的船不算多,但也不少,出来游船的勋贵人家三三两两,顾卓钰找的这艘船隐藏其中,并不显眼。

    船舱是被安了窗户的,湖面上屡屡清风混杂着阳光的气息从窗沿透进来,斑斑点点跳落在白芍的群面上。

    顾卓钰拉下了帘子。

    这帘子的遮挡效果并不是很好,缝隙比较大,若是有心人想要仔细观察,透过缝隙还是能看清里面的情形,不过来湖上游玩的人互相之间也颇有默契,互不干扰,拉下帘子就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盘腿坐在舱内。

    白芍还是第一次坐船,轻微摇晃的船身与她而言已经有些难以控制身形了,从双脚彻底脱离陆地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紧紧攥着顾卓钰伸过来的右手,等顾卓钰盘腿坐下后,她也忙紧挨着坐在木板上。

    顾卓钰有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喜欢被当做唯一的支柱,紧紧依靠的感觉,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能感受到白芍紧贴着的身躯里传过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意。

    他为自己选定的明智的出游场所倍感自豪。

    封闭的空间加剧了空气中散发的情愫,顾卓钰顺从自己的心意将人抱到怀里,船身随着水波荡漾,他们的呼吸也在一次次摇晃中越来越近,嘴唇快要相贴的那一刻,白芍头一歪靠在了顾卓钰的肩膀上,他错愕地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情不自禁想要做的事。

    顾卓钰抿唇,他并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只是……

    他看了看靠在自己肩头,眼睛已经半睁不睁的小姑娘,在心底哀叹一声,有些事情,哪怕是他也没办法完全控制住,罢了,反正怀里的这个小少女一直以来都十分听话,如果是她的话,稍微放纵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夏日的午后,他们相拥在摇晃的船舱内。

    待到阳光渐渐西斜,船夫瞧见暮色降临,敲了敲木门询问是否要返航,顾卓钰才用披风裹住白芍,拉着她踏上平稳的地面。

    二人上了早就等候在一旁的马车,由侍卫护送着回宫。

    不远处的一条花船上,被朋友拉来“长见识”的顾卓晟睁大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想刚刚瞥见的一闪而过的两个身形。

    怎么那么像……二哥和白芍?

    炎热的酷暑很快过去。

    三皇子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找白芍,宫里都传她失宠了,就连贤妃也动起了心思,想要给三皇子重新选一个伴读。

    白芍也不去太学了,如今大皇子与二皇子都已经入朝做事,三皇子不来寻她,她也没了去太学的必要,便整日住在皇后曾经的小书房里翻阅书籍。

    皇帝没有再提起过她,皇后也不允许她再随意出现在正殿,白芍像是一下子被隔绝在了延春宫的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下人们见风使舵,送来的吃食也一日不如一日。

    某天,她听到窗户底下有两个新进宫的小宫女闲聊。

    “哎,你说,那个白芍,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我可找管事的姑姑打听过了,听说她是皇后娘娘收下的义妹,从前还天天和皇子们一同去太学呢。”

    “她可真好命啊,那现在怎么不去了?”

    “遭人厌弃了呗,都说是她意图勾引三殿下,被三殿下识破之后就不和她往来了。”

    “不是说大殿下和二殿下也同她交好吗?”

    “大殿下宅心仁厚,二殿下温文尔雅,应当是看她可怜才稍微照顾着她的吧,哎呀,两位殿下都已经在朝中做事了,听说皇后娘娘都已经在给两位殿下相看正妃了,等到他们搬出宫去,谁还记得她呀。”

    “……”

    二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她们只是找了个清净的地方躲懒,刚来皇后宫中,还不知道这没什么人过来的屋子是谁在使用,也不知道这已经被皇后废弃的小书房就是刚刚两人口中讨论的对象的住所。

    白芍盯着手里的书籍,对窗外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脸上面无表情。

    等到月上梢头,皇后宫中的人又一次忘了给她送饭菜,她才起身,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往御花园去。

    御花园很大,深处有一座假山,月光下,一道修长的人影站在那里。

    白芍眼底闪着光,连蹦带跳靠近他。

    “慢些,慢些。”

    顾卓麟拿出怀里藏着的烧饼,在体温的保护下没有完全凉透,还有着淡淡的余温。

    白芍接过来,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

    已经快十六岁的少年比她要高上足足一个头不止,他看着只到自己胸膛的小宫女专心致志咬烧饼,心疼的摸了摸她头顶的小小发旋。

    “又没人给你送吃的吗?”他问。

    小宫女摇摇头。

    “皇后怎么突然就对你不管不顾了,”顾卓麟皱眉,想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三弟也是,也不知道每天都去哪里鬼混。”

    “不、不说姐姐。”小宫女开口反驳,只是语气弱弱的,全然没有了从前提起姐姐时眼底的希冀,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抛弃的幼犬。

    顾卓麟看着她无辜的、不谙世事的眼睛,心里的怜惜更甚。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天真的孩子,在她心中,皇后娘娘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是她在皇宫里唯一的羁绊,是赐予了她新生的“姐姐”。

    ——这后宫里哪里会有什么好人。

    顾卓麟一开始曾对此不屑一顾,他质疑她付出的真心,也质疑她口中皇后给予的关爱,他坚定地认为白芍就是皇后用来收拢皇子的棋子,认为白芍口中说的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然而一日又一日的相处改变了他的看法。

    说不清是在什么时候,目光开始不自觉的追逐她的身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里会浮现她的容颜,就连当时选定来教导人事的宫女的时候,也下意识选了眼睛有些像她的人。

    与两位兄弟相反,顾卓麟是个极为克制的人,越是想要的得到的东西,他越会不动神色。于是明面上他与白芍的接触越来越少,三弟可以光明正大地将人带走,二弟可以明目张胆和三弟抢人,他却只能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心意掩藏进内心深处,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可以得到一丝排解。

    是白芍拯救了他。

    第一次晚间在湖边相会,分别的时候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顾卓麟贪恋这样的温暖,哪怕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搅入这一趟浑水,理智驱逐她,情感却叫嚣着拥有她。

    他遵从内心渴望,开始自己的谋划。

    白芍在皇后宫里过的不好,他设法让人传信,告诉她晚上在假山相见,原本是有办法将她直接带出来的,但是顾卓麟不止想得到她的人,还贪恋她的信任,想要她对待皇后那样对待他。

    白芍的态度在一点点改变。

    顾卓麟想,很快,他就能完全拥有她了。

    又过了半年,顾卓钰远下江南去请曾经教导他的名家大师出山。

    临走前他在白芍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深深的牙印刻在她雪白纤细的腕间,鲜红的血迹渗透出来,任凭白芍哭着用另一只手推他打他,他也不曾松口。

    “药药,”他吻着她的伤口,“别忘记我。”

    他没有留下祛疤的药物,将她的伤口包扎好后,不顾她的抗拒将人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吻她头顶的发旋,舔掉她眼角流出的泪花。

    他这一走,就是四五年。

    伤痕最终还是消散了。

    白芍不是留疤体质,伤口不算隐蔽,然而也终究是在女子的腕间,不刻意撩起衣袖看不到被纱布包裹的地方。顾卓晟这些年脾气越发暴躁,同白芍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听说他与贤妃之间经常爆发争吵,久而久之就不愿往后宫来。顾卓麟则被朝堂上的事耗尽心神,某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不曾出现在假山。

    后来也不曾来过。

    她用顾卓钰给的用来止血的伤药认真包扎,慢慢等着伤口结痂,脱落,新生的肌肤替代丑陋的疤痕,少女以蓬勃的姿态独自恣意生长,不需要任何人的浇灌,也没有人能在她的生命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她的十六岁,盛开在后宫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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