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烟花的温度早已被冰天雪地消磨得一干二净,夜色更加深沉,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月亮清冷皎如明镜,幽香阵阵如影随形。

    花香环绕,薄雾升腾,张肆玉却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醒,李隽再次将她放到浴池边的时候,她勾着对方的脖子不放,朝他示意脚边的电子脚镣。

    李隽看了一眼镣铐,低头贴近她道:“我可以解开它,但代价是现在就要注射一剂药,你可以接受吗?”

    乍一听这是个绝对划算的交易,但张肆玉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还犹豫了起来。

    李隽手指抚过她禁闭的唇,手掌更深地触及她的脸颊,再向脖颈。

    张肆玉闭上眼睛一瞬,再睁开眼,眼神中又重燃勃勃生机。

    “好啊。”

    李隽不出所料地对她露出笑意,如约解开了镣铐,只是下一刻,针剂便推到了她体内。

    张肆玉微微仰起头:“记得,我要白色的衣服。”

    ……

    张肆玉醒来以后,浑身感觉轻飘飘的,毫无力气,还被一种繁重的感觉压制着,她快速眨了几次眼睛,终于将眼前的情形看了个清,玻璃外是广阔的夜空,雪山早已不见踪影,螺旋桨的声音自头顶而来,而在此情此景下充满违和感的是,她的双手双脚被扎带绑在了椅子上,婚纱服帖地压在她的身体上,耳畔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山茶香气。

    张肆玉翻了个白眼:“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变态。”

    李隽拉起总距杆:“你是说婚纱?我可是按你的要求做的,白色,再纯正不过。”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利于我做任何事情。”

    张肆玉道:“包括反杀。”

    李隽道:“美丽的事物总是致命的。”

    张肆玉又无语片刻,看了一眼前方的景象,瞥向他:“你准备转移去哪?”

    李隽笑了笑:“去看日出。”

    嗯?

    张肆玉被他的回答疑惑了一瞬,又看向窗外的景色。

    “直升机这么大动静,你只是想去看日出?”

    张肆玉知道他有时会随心所欲,没想到他能这么随心所欲。

    “只是想去看看日出。”

    李隽转过头看向她:“和你。”

    张肆玉皱眉一瞬间,又听李隽道:“让全年无休的探员尝尝终日游手好闲的滋味。”

    张肆玉:“……哦,好歹毒的理由。”

    话虽这么说,但她才不相信李隽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想看日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架直升机应该原本就藏于别墅内,而李隽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老巢,一定有其他别的原因。

    不管怎样,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获得更多线索,特别是在今晚,或者说昨晚以后。

    “潘小冰失踪的事情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肆玉问道:“以你的能耐,不可能对她失踪的情况一无所知。”

    可能是因为这个夜晚,李隽回答得很轻快:“我当然知道她失踪的事情,不过我只能告诉你,她的失踪与我有关,但她的确不是我绑架的。”

    “很明显不是你亲自动手。”张肆玉道:“但你的同伙呢?”

    李隽摇摇头,笑容似乎有些古怪:“我那个时候,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同伴。”

    张肆玉思索一瞬,紧接着想说什么,李隽预料到似的,回答道:“你也不必怀疑常不寻,他虽然青年叛逆,但让他去做那些专业的事,对他而言还是太过刺激。”

    “所以一开始你就知道绑架案的内情。”

    张肆玉卡顿一刻,知道又如何,李隽那时在为嫌疑人清洗身份,对他而言,知情不报是理所应当,她多说也无益。

    但是,她还有件事想不明白。

    “对你而言,眼睛应该是尤其宝贵的器官吧?你失明的事情是由米亚基因引起,在不确定未来还能不能痊愈的情况下,你竟然放过了他们?”

    李隽微微弯眼:“因为我当时瞎了,没空报复。”

    无懈可击的答案。

    张肆玉随即道:“那你之后会找他们的麻烦。”

    李隽语气变得更加理所应当:“自然。”

    逻辑好像没什么问题,李隽作恶也作得明明白白,但张肆玉总感觉还有哪里不对。

    在她被囚禁的这些天里,外面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知道得更多,或许就能理清线索。

    张肆玉看着直升机各类操纵杆,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你对在天上飞应该也不会陌生。”

    李隽突然道:“是吗,小张……警官。”

    张肆玉听出他的停顿,斜睨他一眼:“你到底还知道多少事情?”

    李隽:“能查到的当然都知道了,有些不能查到的,我想还需要一些时间。”

    张肆玉收回视线,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然后认真建议道:

    “要不让我摔死吧,比起变成废人像个人偶一样被搬来搬去,我更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在这个地方。”

    李隽笑了起来:“变成人偶又有什么不好?按照你们的案例,我这样的人,本来就该有收集人偶的癖好。”

    张肆玉靠着椅背,看着舱门外飞驰而过的夜景,突然开口道:

    “你真名叫什么?”

    张肆玉问他:“在你死之前,我希望听你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

    她转过头,在李隽惊讶的神情中,抽出早已失去束缚的手,握上了周期变距杆。

    “记住,我张肆玉,最讨厌有人骗我。”

    张肆玉猛然向左一拉,直升机急速向同方向平移而去,李隽不由向左倒去,失去平衡间,一手夺回驾驶杆,还有空咬牙对她笑道:“你上次还说你最讨厌有人威胁你,这次怎么变成骗你了?”

    张肆玉盯着他的眼睛:“你又威胁我又骗我,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说话间,她又猛地一踩右踏板,直升机一个摆尾,让原本就朝着右边使劲的李隽差点被甩到门上。

    他借力回正身体,腾出手将总距缓缓往下压,对着张肆玉道:“我能帮你,只要你愿意,一切都还有回头的机会。”

    张肆玉:“再多说一句废话我保证你死无全尸。”

    “你可以杀了我。”

    李隽抓着总距,看着自己为她换上的婚纱,又看向她的眼睛:“至少活到今晚,我很开心。”

    “去死吧。”

    张肆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推着他的一把按下总距,直升机朝着地面俯冲而去。

    “杀了你,就没人知道今晚发生的事了!”

    极速坠落中,李隽本来想重新拉起操纵杆,但是就在这一念之间,他突然放弃了手上的力道,转头对她平静地挑眉道:

    “好啊,玉石俱焚,一起死。”

    太晦气了!

    死亡不可怕,但张肆玉想到俩人尸体堆一块,都能被恶心死,在即将落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她拉起操纵杆,一个右转弯,直升机重心偏移,朝着右边翻去。

    他们停留的位置恰巧是个山坡,直升机连滚了几圈,直到撞上树才停了下来。

    林中鸟兽惊得四散,树木沙沙作响,张肆玉睁开眼,看了一眼身旁陷入昏迷的李隽,解开安全带就要勒死他。

    “咳咳。”

    在她即将得逞的前一刻,李隽及时醒来,一把拦住她的手。

    “警官,你比我想象中恢复得还要快。”

    李隽感受到她的力气:“可惜了,我还是不应该在最后的时刻对你心软。”

    “闭嘴!”

    张肆玉战术性吸了一口气,踢开舱门,赤着脚走在泥地上。

    “凭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也敢说心软。”

    张肆玉想到被电击的滋味,那种失去全身力气的麻木感仍然萦绕在她的脑海:“不是因为那管破药,你以为电子脚镣真能困住我的行动?”

    李隽倒是真让她体会了一把普通人的感受,她的一世英名,差点毁在这个混蛋手上。

    必须杀了他!

    李隽刚解开安全带,只见张肆玉拉开舱门,狠狠将他拖拽了下来。

    李隽翻滚着倒在地上,正要顺势重新站起来,张肆玉一脚飞踢破空而来,李隽只能立马改变动作进行躲避。

    而在他刚才躺的地方。

    李隽看着他刚才躺的地方,某个位置已经被张肆玉踩出了一脚坑,他要是没躲成,后半生就只能换个方式活着了。

    张肆玉提起裙摆,拔出自己的脚,那破药剂仍然影响着她的力气,她现在还没恢复到全盛状态。

    不过,跟李隽对打,够了。

    张肆玉扔开头纱,原想撕开裙摆,但李隽已经回过神,朝着她先发制人,对着她的面门而来。

    张肆玉左右闪避几式,一路退后之际,眼疾手快地从地上捡起断裂的螺旋桨叶片,飞身朝他打过来,李隽侧身躲开的时候,耳边的风声都凌厉得让人心里一凉。

    果然光靠躲是不可能干得过张肆玉的,他知道张肆玉是真的动了杀意,于是也没有任何犹豫,果断继续对其出手。

    李隽转身避开一击,擒住张肆玉的右手,连同婚纱将她一把拽起,扔向直升机,张肆玉手臂一响,在右手脱臼的同时,左手翻转叶片,反手挥刃狠狠击向李隽胸口。

    她力度之狠,连桨叶碎片都被打得飞了出去,这一击也打得李隽气血翻涌,他捂住胸膛退了几步,靠着树才稳住身形。

    只不过,张肆玉也暂时没好到哪里去,脱臼的肩膀刺痛着她的感官,她当即放下桨叶,左手握住手臂脱臼的位置,一头撞向抬手防御的李隽,借着冲撞的力道顺便还将手臂接了回去。

    李隽脚步一转,拦腰将她一把挑起来,又狠狠扔在地上,膝盖压在她的后腰上,正要掐向她的脖子,张肆玉突然用劲翻身夺取他的平衡,欺身而上,捡起一旁的树枝,狠狠朝李隽眼睛刺去。

    李隽顿时抬起双手,紧握在张肆玉的手腕上,一刻也不敢放松。

    “几个小时前你也曾与我这样亲近。”

    李隽咬着牙,还有力气对她露出笑容:“很难想象,虽然是一样的动作,境遇却大不相同。”

    这句话简直点燃了张肆玉发疯的那部分人格,她将手狠狠下压,越过李隽的阻拦,凭借着本能向下一刺,李隽眼疾手快地转头躲开,树枝从他脸颊上划过,血色静谧地流淌而出。

    张肆玉掐着李隽的脖子,也露出一个笑容,但比李隽的笑容更多了十分杀意。

    “你不该招惹我的,你明明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李隽的下巴因为她的动作而被迫仰起,双眉因为窒息而皱起痛苦的弧度,但视线向下看着她时,那眼神依旧令张肆玉感到不悦。

    “别看我!”

    她抬起一只手向李隽的脸上揍去,即将落下时,李隽用手掌包裹住她的拳头,另一只手狠狠砍向她的后颈脊椎处。

    张肆玉连忙使力避开,但不可避免吃痛了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李隽立马推开她的身体,因为缺氧了一会儿,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后退几步,与迅速站起身的张肆玉拉开距离。

    他抬起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张肆玉,她的裙摆早已脏污不堪,头发也散开成凌乱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这样一头乱发,一个奇奇怪怪的姑娘,谁能想到他们两个会有这些交集,还变成了今天这种模样。

    他很想笑,但并没有这样缓冲的机会,因为张肆玉不会停手,她出拳凌厉,对她对战时,李隽几乎每时每刻都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砰!

    张肆玉一拳砸到大树上,落叶簌簌而下,抖落在躲开的李隽身上,李隽扣住她之前脱臼的那只肩膀,试出狠劲将她往树上撞,张肆玉抬腿踢了树一脚,接力反身踩到李隽的膝盖上,裙摆因她的动作飞舞出漂亮的弧形,宛如一朵绽开的花,只是现在两人根本无暇欣赏。

    打斗的终结时刻就在瞬息间,裙摆飘扬,张肆玉抬腿对着李隽受伤的胸腹狠狠一踢,将他再次按倒在地上,然后紧握锋利到刺穿她肌肤的舱门碎片,悬于李隽颈动脉上方。

    李隽的目光微微一动,表情一如往常般温柔,他轻声对她道:

    “我很喜欢你。”

    张肆玉看了一眼抵在自己腹部的枪,抬眼对他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该放下枪,自己去死。”

    李隽:“放下枪,死的就只有我一个了,我可舍不得你。”

    张肆玉笑了:“那就看看谁的命更硬。”

    她毫不犹豫地下手刺去。

    “有人!人还活着!”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张肆玉眼睛一晃,她侧头躲避的一瞬间,李隽突然抓住她拿着碎片的手,起身将她揽在怀里,挡住身后的视线。

    “可惜了,还想和你一起看日出的。”

    李隽垂下眼帘,轻声道。

    脚步声逐渐靠近,搜救队的人将视线放在了这对身着婚纱礼服,却怎么看怎么诡异的年轻男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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