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窗外的雪下得一日比一日大了,新年的第一天,中河又迎来了一次寒冷的开场,林子里会有意外饿死的鹿,路边会有不慎冻死的人,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生命,会因为非自然的原因离开人世。

    李隽拉上窗帘,将窗外白茫茫一片置于脑后,习以为常地回到座椅上。

    坐久了站一会,感叹两分钟生命,就可以继续工作了。

    通常他都不在山里,他更喜欢在中河市中心,站在公寓高层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繁华的夜景,思考是哪个幸运儿能得到他的安排。

    这种行为通常也没什么意义,所以他想两分钟就腻了,幻想与现实交织对垒,才构成了他健康的精神世界。

    他充实的精神世界被自己绑架的人踹了一脚。

    “我要洗头。”

    张肆玉用手托起一些头发,颐指气使道:“脏了。”

    李隽点头,平静道:“我知道,不然你不会在我早上抱你的时候突然拿头往我怀里拱。”

    张肆玉惊疑:“我有吗?”

    李隽淡淡对她笑了笑,不作答。

    张肆玉歪过头:“那没办法了,你就忍忍吧,毕竟是你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的。”

    她又疑惑地往李隽的身上看了看:“你看着倒是有些洁癖。”

    张肆玉抬起眼,惊奇道:“我记得ISA训练的内容里面不乏脏活吧?而你是他们精心培养多年的特工……”

    她突然开始端详起他的脸,李隽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挑眉喝了喝水:“你应该能猜到,我是技术部门的人。”

    “我又没说别的。”

    “你那表情很龌龊。”

    “谁龌龊了,我的思想质朴纯真。”

    李隽点点头:“的确,你的思想有时候看着成熟,有时又像是还在少年,就像是在某个时间脱离了正常人的生活一样。”

    张肆玉盯着他:“都说了不要借着聊天打探情报。”

    李隽也看向她:“是你先开始的。”

    张肆玉摊开手:“好啦好啦各退一步,你什么时候让我洗头?”

    李隽将视线转回屏幕,决定先吊着她:“看我心情。”

    嘁。

    张肆玉撇了撇嘴,缓缓从床上挪开腿,脚尖轻轻碰到地毯上,从试探到完全贴合,她扶着床,勉强站稳了身体。

    夜晚到早晨,没有过去多少时间,这是她除去昏睡的深夜最虚弱的时候。

    果不其然,尝试着站立身体以后,她刚往前走了一步,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倒了下来,并且倒霉的是,这一倒,直接让她就地拜了个大的。

    李隽余光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见她匍匐在原地不动了,还想看看她多久才会起身,没想到半个小时过去了,她竟然还是保持着原来那个姿势。

    他感觉到不对,起身去查看,发现她竟然就地睡着了。

    张肆玉是被吹风机的声音吵醒的。

    一睁眼,正好看到李隽的脸,只不过一正一反,他在她头顶的方向,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让风从间隙吹过,驱散湿润。

    张肆玉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试图用视线让他注意到自己醒了,很显然,注意到她醒了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李隽偏偏不往她的眼睛看,而是假装认真地继续吹着她的头发。

    这种奇怪的胜负欲,一直维持到张肆玉握拳想呼上李隽的脸。

    李隽很快拦住她的拳头,当着她的面,虔诚地吻了吻她的手。

    张肆玉本就空虚的胃更是不堪重负,差点反酸。

    看她被恶心到的表情,李隽顿时又心情颇好地弯起嘴角,关上吹风机,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她的头发,低下头,正欲亲吻她的额头,张肆玉往下一滑,躲开他的吻,嘲讽地朝他一挑眉。

    李隽顿时拉过她的手臂,将她的身体带向自己,然后拦腰把她反抱入怀中,轻松翻转过她的身体,低头贴上她的嘴唇。

    这个吻显然比上一次更具耐心,李隽好像找到了探索的乐趣,一步步深入其中,张肆玉也不甘被支配,凭借直觉还击着对方,两人的气息一点一点纠缠,伴随着张肆玉刚洗过的头发上留下的花香,氤氲成温热的湿气。

    空气好像在抽离,窒息让眼前的一切变得单一,张肆玉知道自己到了极限,但她不该有这样的极限,于是怒从心头起,用尽全力咬了一口李隽。

    虽然她现在没剩多少力气,但耐不住这一口的位置优势,李隽顿时侧过头,唇边血色浮现,让他的神色多了些应有的邪性。

    但邪恶显然是张肆玉最不惧面对的调味剂,她贴近李隽的下颌,对他悄声道:“我现在怀疑,你想要的不止是战胜敌人的乐趣,你也是人,还是没有怎么经历过情/欲训练的ISA,我很好奇你还能做到哪一步。”

    李隽轻轻推开她:“没训练过也见过,我见过的只会比你想象中更多更复杂,毕竟在网络世界,每个人都会不小心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张肆玉顿时点头表示理解:“昂,什么都看,那你受的工伤确实也蛮严重的。”

    “何况,哪有你嘲笑我的份。”

    李隽歪头对她道:“伪装天才张肆玉。”

    张肆玉:“……”

    张肆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有点擅长杀人。”

    李隽笑着捏住她的脸颊,后者想故技重施咬一口他的手,被其灵敏躲过,李隽把她扔回床上,张肆玉翻滚着起身,捋开突然凌乱的头发,不爽道:“我刚才明明就演得很完美,哪里不专业了?”

    李隽看向她:“不专业就不专业在,你没有信念感,当然,我不认为你会拥有我那些前同事的信念感,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永远自信,永远骄傲,你不认为自己需要勾引任何人,因为平常都是其他人主动向你贴近,我说得对吗?”

    张肆玉顿时皱了皱眉,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看向他。

    “我对你的确有欲望,张肆玉。”

    李隽微微垂下眼帘:“但我不希望这种欲望如此平庸,平庸会让我感觉又浪费了活着的一天。”

    他抬眼看向她:“你应如是。”

    张肆玉心情复杂地低头思索了片刻,回应他:“那下次你在外面放个烟花助助兴?”

    李隽眯眼笑道:“嫌信号弹太单调,烟花更有精气神是吧?”

    “对啊,你不想平庸,那就追求刺激咯。”张肆玉理直气壮。

    刺激两个字似乎真的刺激到了李隽心里的那根弦,他兴味地对张肆玉道:“好啊,今晚放烟花,而且要放就放大的,看看能刺激到哪一步。”

    张肆玉看了一眼窗外,又看向他。

    “不过。”

    李隽道:“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会杀了你。”

    张肆玉扯起嘴角笑道:“死亡对于我而言可不是什么值得被当成是威胁的事。”

    她比较好奇的是:“不过你从哪儿去搞这么多烟花?”

    “秘密。”

    李隽朝她眨了眨左眼。

    对于他们这种恶徒而言,最值得肯定的就是说到做到的行动力。

    对于张肆玉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趁他行动准备自己的行动。

    李隽离开后,她立马起身,没有急着离开地毯的范围,而是活动着自己的身体,做着恢复性的锻炼。

    截肢,张肆玉看了一眼脚上的电子镣铐,李隽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个逃走的好办法,可惜这周围的利器都被李隽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然或许还有一线可能。

    烟花她只是顺嘴一提,没想到他真的采纳了,果然是个神经病,不过现在的时间对她而言并不利,正值跨年时期,放烟花对于中河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加上这座山很可能属于私人,要吸引来警方,更是难上加难。

    唯一的变数,就是山头的雪。

    在山里放烟花,危险的可不是烟花,而是雪崩。

    雪崩代表灾难,而烟花代表有人在,只要能引来搜救队,不管是见到李隽还是见到侥幸逃出的她,对于她而言都是一次逃走的好机会。

    张肆玉看着出门一趟归来的李隽,他拂去身上残留的雪,脱去外套,对着她笑了笑。

    “你没出去多久啊。”

    张肆玉道:“两千一百八十八秒。”

    “怕你一个人无聊,赶快回来了。”

    李隽坐回电脑前:“你放心,今晚的烟花会很漂亮。”

    张肆玉并不在意烟花长什么样子,但她要维持李隽对烟花的兴趣,于是道:“看烟花之前,我今晚想洗个澡,不想穿这身睡衣了,你还有别的衣服吗?”

    “自然有。”李隽若有所思道:“但必须我来挑。”

    完全不意外,张肆玉无语道:“你还不如把我的衣服还给我,还有我的校服,你知不知道科大冲锋衣对一个科大学子有什么意义?”

    李隽不懂就问:“什么意义?”

    张肆玉:“帅。”

    李隽:“……”

    .

    夜晚很快来临,李隽按照之前答应张肆玉的,将她扔进了浴室。

    张肆玉坐在浴池边缘,随意支起一只腿,放下另一条腿,询问李隽:“这脚镣,能不能帮我摘了?”

    李隽将她的头发耐心盘起,这次的技术难度显然比上次低许多,他完成得很快,他对张肆玉道:“我猜你应该知道它们防水。”

    “可是这样洗澡不舒服哎,你看。”

    张肆玉抓住他空余下来的手,拉到她的脚边,让他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镣铐,这个动作显然让李隽有些异样的熟悉感,后者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开口道:“不行。”

    看着张肆玉可怜巴巴的眼神,李隽用拇指碰碰她的脸,温声道:“现在是晚上,你的药效已经恢复了很多,放你独自洗澡,我已经很宽容了。”

    可怜顿时变成了不满,张肆玉松开李隽的手,直接朝着身后倒下去。

    水花四溅,李隽下意识想要拉住她,但是没一会,只见张肆玉像条鱼儿一样,灵巧地翻身浮出水面,露出姣好的容颜。

    也是,克尔汀靠海,她又是张肆玉,水对于她而言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借力工具。

    只是可惜了盘好的头发。

    见张肆玉开始放肆往岸上扔湿衣服,李隽不疾不徐地起身,留给她一个人的空间。

    李隽为她准备的衣服,显然别出心裁,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设计,而是最普通不过的,中学校服。

    “你这趣味真恶心。”

    张肆玉揪住裙摆的一角,对李隽吐槽道。

    李隽倒是表情如常,反问道:“除此之外,你难道没有别的感受吗?”

    张肆玉当然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因为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的中学校服。

    克尔汀的中学很多,李隽选中的偏偏正好就是她的中学,张肆玉不知道他了解自己过去多少,但知道他大概率又为自己踩中一个雷而雀跃不已。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让他好过。

    张肆玉抬手摸了摸李隽的家居服,问他:“你刚刚还穿着衬衫的,怎么突然换了?明明衬衫跟我更搭的,是怕我误解成那是你的中学校服吗?”

    李隽无奈:“我只是也顺道洗了个澡。”

    张肆玉点点头:“看来中学时还没被招安,你不是ISA从小培养的那批人。”

    同时也向她传达了可以调查的范围,至少中学前或许有迹可循。

    李隽笑了起来,那双眼睛总是能轻易晕染笑意,也能轻而易举地掩盖他的真实情绪。

    “我的过去欢迎你了解,如果你还有机会了解到。”

    张肆玉仰起头靠近他:“是吗?总觉得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上学的时候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吗?我上学的时候可是很美好的呢,谢谢你让我想起那些快乐的时光。”

    李隽不自觉后退,张肆玉步步紧逼:“让我猜猜,你是中河人,你应该没有父母,或者已经过世,但你儿时曾经接受过不错的教育,你聪明,外形好,在学校里应该是风云人物,前途一片光明,那会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呢?后来又是因为什么机缘巧合,被ISA选中了呢?”

    李隽被她逼到办公桌旁,身体后倾,与她僵持了一会。

    突然,他笑了:

    “如果不是那样太过无趣,我真想直接告诉你答案。”

    看着张肆玉认真的表情,李隽低头面对着她的脸,开口道:“过往对于我而言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情,你愿意进一步了解我,我很高兴。”

    你高兴个锤子。

    张肆玉皱了皱眉,顿时感到无趣,也怪她,李隽这种一看就是病入膏肓的,跟他聊伤疤,他说不定还会把所谓的伤口撕开再拿刀搅和搅和。

    她想要退后一步,突然被李隽单手扣腰,往回一带。

    “你玩够了,该我了。”

    李隽盯着她的眼睛:“警官,克尔汀的阳光现在依旧温暖,你在那里度过了多少年快乐的时光,怎么不想回家看看呢?”

    张肆玉仰起头,理所应当道:“上学啊。”

    李隽突然一顿,然后又道:“你本应该是洛金理工的学生,怎么会来到科葡?”

    这次张肆玉更理直气壮了:“交换啊。”

    李隽有些无奈:“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时间。

    进入洛金理工的时间,消失的时间,出现在中河科葡大学的时间。

    “都说了知道太多死得快。”

    张肆玉拿头朝他下巴一撞:“什么时候放烟花,我有点困了。”

    李隽没有说话,只是将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腰,双手将她的身体转了转。

    窗外,烟花突然腾空绽开,像是花朵的重瓣一样,圈圈层层,外如流星一样散落,内如恒星一样缓慢旋转,闪亮的星辰恰如其分点缀周围,在黑暗的夜空中,当如宇宙般灿烂。

    “很漂亮。”

    张肆玉评价。

    李隽:“确实。”

    张肆玉:“还有吗?”

    李隽抬头示意落地窗前的软沙发,张肆玉顿时明悟,在沙发上坐下,撑着脸看窗外的烟花。

    李隽也在她身旁坐下,窗外又一束烟火炸开,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房间里的灯光适宜黯然退场,窗外烟火绚烂,变换的光落在两人脸上,如梦如幻。

    张肆玉撑着脸,突然道:“如果你也是克尔汀人,我可能会喜欢上你。”

    李隽因为她突然的告白诧异一刻,好笑道:“我记得克尔汀并不排外。”

    “我的意思是。”

    张肆玉转过头,看向他的脸:“如果你在我的中学,我一定会很喜欢你,你也会喜欢上我的学校。”

    李隽也转头看向她。

    张肆玉顿时避开他的目光,低下视线道:“但你要是是个比那位李隽还老十几岁的男人,当我没说。”

    李隽抿起嘴角,像是要笑,又很快正色,开始胡说八道:“那确实麻烦了,我上高中的时候,你应该连胚胎都不是。”

    张肆玉一脸质疑地抬眼看向他:“哈?”

    她上手扯了扯李隽的脸颊:“听说ISA有世界上最好的人/皮面具,第一次见识到。”

    李隽抬头想躲开她的手,被她紧追不舍,他轻抓住她的手腕,思考道:“仔细想想,正常情况下,你应该算我的学妹。”

    “你果然比那位年轻。”

    张肆玉吐槽道:“难怪总会不经意透露出对人类社会的不适应。”

    李隽微笑道:“五十步笑百步吧。”

    张肆玉顿时转头坐回原位,看向新一轮的烟花,这一次的烟花更像是闪烁的星星齐聚,华丽之余,又多了一些灵巧可爱。

    “我又想喝酒了。”

    她捧着脸道。

    李隽看着她:“你确定?”

    张肆玉没有说话,只是与他的目光静静对上。

    烟火下,两人的脸忽明忽暗,好像各自的身份定位一样,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

    李隽缓缓朝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张肆玉默默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倾身上前,双手撑上他的双腿,仰起头,轻轻在他唇上一点。

    她吻过,便微微往回一退,表情宁静,没有扭曲压抑的欲望,好像只是单纯地吻一吻对方。

    李隽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在她的目光中,低下头,做出回应她的动作。

    他回应的显然不再是张肆玉刚才的蜻蜓点水,浓烈得像是玫瑰花/蕾徐徐开放,馥郁又热情,一瞬间便夺走了彼此所有的意识。

    张肆玉不喜欢一直处于下位,她抬手攀上李隽的肩膀,膝盖抵在他的大腿/根/部,支撑起身体,感受着他的手沿着她的脊柱一路下滑,低头与他缠绕更深。

    烟花每一次绽放,她就能感觉到对方动作越进一步。

    掌心的温度,从若有若无,到逐渐清晰,逐渐炽热,李隽挑起她不太顺从的衣角,修长的指尖从她的腰间探过,拇指一按一松,像是戏谑的逗弄一样,故意挑动她的神经。

    张肆玉朝着他锁骨处一捶,李隽顿时睁开眼,朝她弯起眼睛,然后按着她的身体,将她推倒回沙发上。

    他一手撑在沙发外侧,一手还舒缓着她略微紧绷的情绪,李隽的声音有些低哑:“我去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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