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雨了。”

    雨滴像石子一样砸在窗玻璃上，潘小冰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下意识缩了缩头，朝着裴朝艾靠近了些。

    下雨后的地下室更冷了，雨水从草草修补的窗户缝隙里渗透下来，浇得整个地下室又潮又冷，寒气连带着侵蚀了潘小冰带回来的那床被褥，哪怕裹在一起，也起不了很好的作用。

    “得把外套先脱掉，让被子得到人体的热量。”

    裴朝艾提议道：“不然被子暖和不起来。”

    潘小冰点点头，实诚地把外套脱掉，露出里面洗到发白的蓝色衬衫。

    她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还要继续往下脱，裴朝艾眼疾手快道：“哎，只剩一件的话就不要脱了。”

    潘小冰老实道：“可是穿着这件衣服，热气就不能传得更快了。”

    裴朝艾哭笑不得：“那也不能衣衫不整吧？”

    潘小冰摇摇头：“没关系，我们都是女孩子，而且我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不要介意我身上现在有点脏就好。”

    裴朝艾一听，当即也将自己的里衣往上一掀，迅速朝潘小冰抱了抱，开朗笑道：“谁嫌谁脏，我们现在都干净得不得了。”

    潘小冰闻言，也不免笑了起来，朝她怀里拱了拱，两人紧紧相拥，炽热的体温让棉被很快提升了不少温度，至少在此时，她们久违地感觉到了温暖。

    “对了。”

    潘小冰仰起头，对裴朝艾支支吾吾道：“你说的……我试过了，他很喜欢，也确实没把精力放在打我身上了。”

    裴朝艾心情复杂：“那就好。”

    潘小冰：“还有最重要的事，我也告诉他了，他没有回应我，但是也没有拒绝，只是跟我说下次去的时候有事告诉我。”

    裴朝艾闻言，眼前顿时一亮。

    有谈判的余地，代表她就能甩出自己的资本，不必一直被动等待了，并且根据对方索求的东西，还能摸索出绑匪背后的身份。

    “只是辛苦你了，还要承受这么多。”

    裴朝艾怜惜地看向日渐枯瘦的潘小冰。

    潘小冰抿起唇，朝她摇摇头：

    “没关系，遇见你这么好的人，我已经很幸运了。”

    裴朝艾没有说话，只是心情复杂地与潘小冰的面庞轻轻贴了贴。

    夜晚很快来临，算算日子，好像已经快到平安夜了吧，希望今晚过去以后，她们真能如愿以偿，平平安安。

    裴朝艾仰起头，靠着墙，她这一次亲眼看着潘小冰走出门，心里虽然不算很紧张，但怎么也睡不着觉，干脆就想等着她回来。

    可能是这几夜伤神太多，她还是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醒来的时候，潘小冰正好推门而入，脸色不算太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样？”裴朝艾看着她的表情，担忧道：“他又伤害你了？”

    潘小冰摇摇头，对她笑了笑：“没有，我还是按照你说的去做，虽然今天情况不太好，不过比前几天好多了，但是……他跟我说了一些事情，他说他想要的东西我看不懂，要我把这个给你。”

    潘小冰递给裴朝艾一张纸条，裴朝艾看到那纸条上的内容，脸色突然一变。

    “他说只要拿到这个，他就同意放我们走，他要的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吗？”

    裴朝艾将纸条狠狠攥在手中：“我就知道……”

    面对潘小冰不明所以的目光，裴朝艾很快平静了神色，对着她柔柔笑道：“小冰，很抱歉牵连了你，但是他要的东西，我的确给不起，但是我至少知道他冲着什么而来，能不能拜托你，再帮我稳住他两天。”

    潘小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裴朝艾现在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她也只有点点头。

    “你放心。”裴朝艾安抚着潘小冰的情绪：“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有利，我失踪了一定会有人找我的，你在瑞云石区失踪，也肯定会引起警方的注意，我看过外面的环境，虽然周围是山，但我们两个人，就有两个方向的线索，他们一定能更快找到这里来的。”

    潘小冰点点头。

    裴朝艾听着角落渗水的声音，被思考抽走的气力一松懈，静静塌腰坐在原地。

    .

    “我失踪以后，没有人报案，因为我平时工作繁忙，不常回家，本身又是研究员，常常一消失就是一两个月，没有人能注意到我的失踪。”

    裴朝艾抬起眼，看向叶知竹：“这种话，我可以信，我的家人可以信，甚至你们也可以信，但是许希文，他能相信吗？”

    叶知竹问道：“方便询问在你失踪前你与许希文的联络频率吗？”

    “每天。”

    裴朝艾道：“他晚上经常住在我家，在吵架前，我们算是热恋期，有一周甚至天天见面，中间也吵过一次架，但过几天就和好了，如果我失踪半个月，他绝不可能一无所知。”

    “这次的性质跟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许希文激动道：“你不知道我们吵架的内容，好，那我就告诉你们，她精神出轨了，表面上借着探望病人的名义去别的男人家里，但其实她早就看上了那个瞎子！你们应该也找过那个叫李隽的人了吧？看看他的长相，哪怕他瞎了，裴朝艾也能觍着脸凑上去，她根本不是表面那样善良的人，她有权有势，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手，我知道她的德行，所以狠下心，半个月没有联系她，因为她得不到才会更想要，只有我主动疏远她，她才能想起我！”

    小刘陷入了沉思，霍隆倒是见怪不怪。

    一到证词的环节，的确很容易陷入罗生门，什么精彩狗血乱七八糟的情节都能跳出来，裴朝艾说的未必是真，许希文也未必是假，真假如何，还得靠调查局来理清。

    “许希文，我想再向你确认一遍，裴朝艾失踪当晚，你真的只是在与她吵过一架以后，就离开了吗？”

    许希文忙不迭点头。

    霍隆看着他：“当晚谁给你开的门？”

    许希文犹豫了一下：“朝艾。”

    “你离开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许希文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摇摇头：“我记不清楚了。”

    对许希文的审问结束后，霍隆刚离开审讯室，小王就赶过来对他道：“霍队，李隽已经不在中河了。”

    “什么？”霍隆顿时停下步伐。

    “昨晚的航班，他们飞去克尔汀进行手术治疗，同时也是为了躲避追杀，张肆玉还跟在他身边。”

    霍隆不由得皱眉：“张肆玉也跟去了？”

    小王点头：“说是保护性监视，但也有可能跟要回克尔汀有关。”

    霍隆低头叉腰：“偏偏在这个时候，联系克尔汀警方，协助我们进行调查。”

    小王点头应是。

    .

    电影放到三分之一，李隽突然感觉到一旁有什么动静，仔细一看，发现是张肆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克尔汀怨灵》没能让张肆玉感到恐惧，但寒冷让她浑身颤栗。

    她抱着自己的双臂，转头看向李隽，光洁的小腿交叠在一起，似乎这样能减少一些寒冷。

    李隽看了一眼空调温度，与地面上的房间一致，但张肆玉穿着单薄的衣服，可能是有些寒冷，他正想调整温度，后者突然朝他这边艰难地挪了挪，好像想靠近他。

    李隽顿时抬起手，接住她的身体，下意识将主动靠近的张肆玉拥入怀中。

    他的视线转回屏幕，思绪很快接上剧情的内容，然而下一刻，他的全神贯注被微微的刺痛打断。

    张肆玉按下注射器活塞，手指刚刚动作，就被李隽一把挥开手，但张肆玉的手却稳稳地抓住了针管，下一刻又狠狠将针头扎到了他的手臂上。

    李隽措手不及，捂着手臂往后一退，看向张肆玉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你才恢复多少？现在动手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哪怕只是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平，也足够了！”

    张肆玉踢开小方桌，盘子受力飞出桌外，辅食盘与柔软的地毯碰面，互相都没掀起什么浪，她转过身，灵巧避开李隽的抓捕，朝他后背又刺一针。

    针倒是能扎，刚推进活塞，李隽就拦腰将她放倒在地上，反扣她的手，正要抵上膝盖，眼前的世界却微微一晃。

    这是针对张肆玉的特殊药剂，哪怕被注入一点，也会影响到他的身体。

    李隽咬牙恢复清醒，张肆玉已然挣脱他的束缚，翻转起身，单手握拳，手肘朝着他的后颈处骨头狠狠一击，要是力度如常，这一击会直接让李隽毙命。

    虽然没能打断脊椎骨，但对于本就眩晕的男人而言，眼前景象彻底失去秩序，耳边电影的雨声也开始扭曲起来，李隽在倒下前迅速扶住墙面，凭本能接住了张肆玉再次准备落下的手，将她一把掀翻在地。

    他单手掐住张肆玉的脖子，另一只手钳制住她握针的手，凭借压倒性的力气，逼迫她松开手腕，夺走她手中的注射器。

    张肆玉见势不妙，狠狠一抬腿，朝着李隽下路攻去，趁后者躲闪之际，使劲朝其身下一滑，退出被压制的范围，接着想起身去拿最近的东西砸向他。

    然后她刚起身，身后巨大的力道便将她拉回原位，李隽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掀开她的裙摆，将针剂推入她的大腿。

    张肆玉脱力地仰起头，靠在他的怀中，身体无力地又软了下去。

    虽然失败了，但她的情绪还算得上稳定，甚至还有心情道：“我还能把电影看完，是吧？”

    李隽拿过一旁的毯子，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声音也温和依旧：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