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头片子!给老娘松开!”
说着,空出一只手,揪拧傅殊月胳膊上的肉。
又打又拍。
整个人神色慌乱,眸底惊惧。
一幅急于脱离人群的模样。
蔚里懵了一瞬,见此状,来不及犹豫,立刻冲上前去帮傅殊月。
朝后头喊道:“哥!帮,帮!”
满脸慌神,险些咬到舌头。
人群隐约发现不对劲之处,感觉脑袋像蒙了一层浆糊,反应不过来。
傅殊月距离少年近,方才说话时慌张,却收着音。
他们没听清,不知道个中缘由。
傅殊月被对方捶掐,头发被扯松散开来。
九岁少年的加入,勇而无力。
在彪悍体壮的大娘面前,两人实在显得脆弱。
傅殊月手背出现鲜血淋漓的抓痕。
一只手被对方掰开。
那女人用劲,准备踹向蔚里时,察觉其意途的傅殊月未加思索,扯抱住她脖颈,带拐向右。
这样一来,两人一齐向下,摔撞于地板砖。
傅殊月闷哼一声,脸色煞白了一瞬。
没骨折,只是,胳膊肘绝对摔乌青了。
疼痛感席卷而来,她仍未松手。
大娘狠茬一个,被人带摔在地,将背砸疼后,几乎是秒反应,反扯住傅殊月的头发。
口中恶狠狠骂了声,“个娘的!贱蹄子!”
扇向少女娇嫩白皙的脸颊。
“啪!”极为响亮的一声。
巴掌印鲜红,清晰地映在嫩豆腐般的肌肤上。
人生头一回被扇巴掌,傅殊月懵了下。
一两秒怔忡的功夫,指尖稍松。
待迅速反应,意识回神,立马将试图逃走的人拽紧。
耳畔突现少年断断续续的急呼,“哥,抓,抓她。”
傅殊月听见回应。
“嗯。”
嗓音冷冽,夹带冰锐,低压间隐露一股稳重。
蔚临还没动手,身后四位少年已自发将人抓住。
“老实点!再动抽你信不信?”刘回德压着她胳膊吓唬。
面临傅殊月时张牙舞爪的人瞬间束手束脚,害怕起来。
梗着脖子,“你们赶紧把老娘放开!”
张军拧眉,将她衣领扯着朝前一带,冷声道:“给老子闭嘴。”
他是几人当中瞧着年纪最不像少年的。
身形魁梧,面容狠恶。
一张口,直接吓住了她。
傅殊月之前摔倒,仍未爬起。
衣裤变脏,出现褶皱。
发圈不知被扯掉落在何处,乌发凌乱。
脸颊被扇,留下红肿的印子。
最狼狈的,是瞧见人被抓住时内心舒气的刹那,泪失禁体质的反应突现。
此时红着眼眶。
晶莹的泪珠挂在卷密的睫毛上,要掉不掉。
映着干净的眼睛,像被欺负惨了的,憋着眼泪的小狗。
双瞳湿漉漉的。
傅殊月撑着地,默默地爬起。
中途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扶了一把。
蔚临眸光平淡,扫过对方的脸。
触及少女脸上的手指印,墨瞳漆黑了一瞬。
若无其事地将手松开。
得到对方轻轻的道谢。
傅殊月将胳膊收回,睫羽轻颤,垂着眉眼,“谢谢。”
蔚临“嗯”了一声。
“哥,这,这个姐姐,胳膊,伤了。”蔚里扯了扯他衣袖。
傅殊月闻言望向他。
清澈见底的鹿眼正注视着自己。
对方眼底生出的担忧与感激明晃晃的。
她略顿。
这小孩着实乖巧得过头。
冲上来帮忙,帮忙时不忘先将她的太阳伞放好。
还泪眼朦胧着,神情已然柔和。
仿佛之前在那女子面前冷漠与高傲只是故作的姿态,一切皆为幻觉。
蔚里微愣,抿唇,羞赧地朝她笑了笑。
傅殊月想对小孩回应,笑一下,眨了眨眼,忽地发觉眼泪串连着,如线般掉落。
顿时僵住。
于她而言,即便挨打成这幅惨样,也不至于哭的,结果……
抿紧唇。
静默地想从包里取出纸巾时,瞥见包中的医院里开的药,眼神滞了滞。
两秒后,猛地转头,朝地面望去。
视线率先捕捉的是自己摔得屏幕破碎的手机。
不远处,是散落一半药物出来的塑料袋。
静静凝视了几息,弓下腰,挨个捡起。
刚站直。
一片阴影蓦然落在头顶。
傅殊月怔愣。
侧首,是那少年将太阳伞取来,憋着红脸高举,打着。
触碰到傅殊月的目光,紧张地捏紧伞柄。
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巾,道:“姐,姐姐,给。”
“别,别哭。”结巴的声音稚嫩而干净,温柔地哄着比他大了好些岁的人。
鹿眼清澈见底。
阳光投射温暖于大地。
枝头鸟儿扑棱棱掠过,给翠绿留下涟漪。
静静望着,不知为何,傅殊月鼻尖发酸。
觉得对方不该这样乖,不该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相信,准备与人离开。
温暖的小孩,最不该,是遇到可恶的人贩。
明明脚上是不合季节的鞋,装束整洁,仍掩不住的苦,偏还要善良地施舍他人。
至少,对于孩子,善良与真诚不该是伤己的利器。
许是庆幸感延迟太久,现在情绪带着,眼泪止不住。
顺着眼眶边,晶莹的泪珠向下巴尖滑坠而去。
她站在了阳光下,身体却冷到发颤。
对方踮着脚笨拙地擦拭上自己眼角时,傅殊月才恍然明白,这一次,情绪与眼泪来得并非莫名其妙。
原来是方才自己虚张声势,故作淡定,伪装的背后,察觉到那女人与自己完全两个世界的阴暗眸光,生出的后怕,终于清晰地在心底滋生开来,蔓延无边。
一旁,高大的身躯立在原地,许久未动。
蔚临静静地凝着少女无声的眼泪。
视线扫过她脸颊与胳膊。
稍浅的瞳孔深邃。
平静地转过身,望了眼附近门店的摄像头。
波澜不惊地收回视线。
侧头,看了眼旁边站立着的人,示意,“往里带一带。”
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巷口。
高义学心领神会。
点了点头,朝制着一直鼓劲想跑的那女人的张军三人走去。
“看热闹的可以散了,我们要带她去警局。”蔚临的声音像蕴藏了冰块,语气间没什么情绪。
没过多解释,围观全过程的也不敢多言。
见对方当中有人用手机打电话报警,口诉着人贩子套中套的经过,听着背脊发凉。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众人唏嘘着离去,临近中午,来往行人减少了些,撞见这一幕的瞧着那一个个身强体壮的花臂少年们,也没人敢管。
加之,除却被拧着胳膊动弹不得的大娘,还有个凄凄惨惨,泣着的少女。
下意识当成英雄救美的桥段,未曾多想,便加紧步履离开这是非。
傅殊月哭着,泪眼模糊,蔚里擦拭得粗糙,几乎是盖在她眼上。
导致稍微眨一下眼,便被遮挡住了视线。
遂干脆将眼闭合。
阳光折射在太阳伞上,泛出流光。
破碎感十足的少女即便狼狈,脸上挂着巴掌印,仍旧算得美丽。
疏离感之下的清冷被掩盖几分后,深埋的至纯感显露在了阳光底下。
“姐,姐姐,没,没纸了。”蔚里不知所措,犹豫地开口。
傅殊月顿了顿,睁开眼,“没事,我。”抽噎了一下,“我有。”
无意识瞥到什么,泪汪汪的双瞳穿过面前的蔚里,映往之前那老头非要小孩去的小巷。
眼底划过一缕震惊。
之前意气风发,压倒性地揍着傅殊月的大娘,此时脸上居然多出个对称的巴掌印。
脸肿得比傅殊月的脸肿得还高。
她瞳孔睁大。
冷俊高猛的少年慢悠悠走来,眸色平静,似是解释,“一想到小里可能被拐,他们几个没忍住。”
淡淡地扫过少女的眼睛,片刻,抿紧唇,沉声道:“你……别怕。”停顿,“只打了脸。”
浓墨碎发搭在他的额头。
野性与桀骜在他脸上完美地融合,清冷而锐利的五官透着股张扬感。
撇除出现时可怖的冷脸,以及低压的气息,故意放柔的语气,听着令人仿佛躺在沙滩与丛林相连接处的阳光下。
傅殊月望着,怔了一瞬,随即点头,“嗯。”
蔚临见她接受得很快,眸底闪了闪。
定定看了两秒,视线移转到蔚里身上。
注视其软乎乎的背影良久。
眸底幽沉,没说什么。
是他叫人等在这里,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
指节紧攥。
瞳孔漆黑一片,压抑着暴戾。
若小里真出事,他不会原谅自己。
傅殊月泪失禁体质的哭劲缓过,从挎包里取出小包纸巾,递伸到蔚里眼前。
“谢谢你的纸巾,可你的纸都被我用完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你能收下吗?”
蔚里脸蛋泛红,“好,好的。”接过后,小声说了句,“谢谢。”
傅殊月揉了揉他发顶,“我来举伞。”
蔚里迟钝两秒,将手中伞递给了她。
空出手后,撕开纸巾包装,正要往外取纸。
傅殊月忙开口,“我不哭了,真的。”
蔚里停住手中动作,仰着眸子去看她。
泪痕虽有,眼眶处依旧润着,但已未再落泪。
点了点头,才定心。
又开始担忧,“伤?”
傅殊月知晓他话里的意思。
眉眼温柔,像一缕暖风的回应,“不疼。”
蔚里直直望着,想说什么,抿了抿唇。
憋着话,最终垂下眸子,“哦。”
小孩的心思藏不住,尤其还是这样一个什么都写在脸上与眼睛里的乖小孩。
傅殊月多看了他两眼。
摩挲着手里握着的塑料袋,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猜对他刚刚话里的意思。
就在这时,邱默拎着两个袋子回来。
“蔚哥,东西买回来了。”
蔚临接过。
将袋里的东西扫过一眼,把其中一个袋子朝他递过去。
邱默拿过,往巷口走。
傅殊月目光追随,蓦地出现一抹高大身影,径直挡住了视线。
“别介意。”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不待反应,对方扶住她的肩,强势不失温柔地将她的身子转过。
梳子轻柔碰上头皮的触感传来时,傅殊月指尖兀地缩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