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两人并肩走,中间隔了些距离。

    同巷子的李老太提着个铁桶,出门来把水倒在外面。一抬头,看见两个小孩子往这边走来。

    女孩蹦蹦跳跳,一旁少年侧头看看她,又转过头去。

    “欸,这不是桂桂嘛?”李老太眯着小眼睛,辨清人后笑着喊。

    刘桂花跑到跟前来跟她打招呼,少年也跟上来,在一旁安静地听一老一小聊家常。

    “桂桂,你娘最近身子骨怎么样哇?”

    “好得很,娘昨儿个还在家里缝了个花边裤,说让我改日给您孙女拿来。”

    聊了没一会儿,刘桂花就道爹娘在家里等着,跟李老太挥挥手,拉着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人走了。

    李老太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走远,笑着嘀咕:“这小桂桂,几天没见,小刘把她教的大方了好多。”

    远去的两人在一个岔路口分别。谢元勋往左走,回陆敏的临时房;刘桂花往右走,肚子咕咕叫,急着吃午饭。

    谢元勋走出去几步,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刘桂花看着转过身来的靓仔,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但她脑袋晕乎乎的,思考不了这种问题。

    “靓仔,晚上河边见!”

    谢元勋歪歪头,又点了点头。看着扎着小辫的人消失在了拐角,才转身离去。

    靓仔,他心想,这个词有些熟悉。

    刘桂花一回到家,刘母就拍拍手,佯装要来揪她耳朵。

    “哎呦哎呦,疼啊!”刘桂花笑着大叫。

    刘母笑骂:“小崽子,早上出门一声不吭的,去哪儿玩去了?”

    刘桂花坐上桌,结果二哥递过来的刚盛上热乎饭的碗,兴冲冲地跟他们讲了相馆的事儿。

    刘母笑着睨着她,听她滔滔不绝的讲;刘父在一旁很是配合。当她说拍了张照的时候,她爹抚掌:“咱家桂桂好看的紧,相片到时候出来了,先给爹瞧瞧!”

    等到吃完饭了,刘桂花又跑出去跟她二哥三哥一起闹。刘父跟着刘母来到厨房里,一边收拾,一边聊:“桂桂刚才说那相馆,前两日听林哥说过。”

    刘母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也不知道。”

    刘父叹了口气:“那是城里来的人给钱建的,就前不久的事儿。虽然没建好呀,但我听林哥说他带着小林去照相,花了这个数。”

    刘父抬手比划,刘母一边洗着碗,一边侧头看,惊道:“这么些?”

    刘父苦笑:“可不,好歹是城里来的东西,即便没建好,那也得花好些。”

    刘母把盘子摞起来,转身想出去:“我问问桂桂去。”

    “哎,”刘父拉住她,想了想道:“别跟桂桂说这些,她好不容易这么高兴,别去扫了她的兴。要是在几个月前,你什么时候看她这么笑过?”

    “等明儿个,咱去问问冯书记不就行了?”

    ——

    傍晚的时候,女孩一吃完饭,也没顾刘母在身后喊她出门多穿件里衣,就急匆匆往河岸边跑去。

    等她到那儿的时候,那少年已经躺在草丛里了。

    刘桂花猫着腰,姿势滑稽地轻轻的上前,想吓吓那个面无表情的靓仔。只是还没等她走近,那人就微微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靓仔坐起来,原先无波无澜的桃花眼里渐浮疑惑:“?”

    刘桂花打着呵呵,脚下转了个弯,快步走到旁边坐下。

    两人并肩坐着,相隔不远。对岸是溪水河流,夜里流动之声清晰悦耳。头顶一片萤火,熙熙又散散,忽明忽亮的光照亮两个孩子的眉眼。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刘桂花坐的屁股发麻,忍不住想要躺在的时候,少年清冷平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喜欢萤火?”

    刘桂花听到突然之间的声音下意识挺直了背,心里道:“我不喜欢我整天来干什么。”

    但嘴上还是回答着:“当然喜欢,萤火这么好看,谁不喜欢呢?”

    少年听了,抿了抿唇,又接着问:“你有抓过吗?”

    女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噗哧一声笑出来,抬手指了指头顶上空:“要不现在一起试试?”

    看着他点了头,又从身上掏出一个透明小瓶和手帕子,刘桂花心里不禁笑得更大声了。

    真是个厉害的靓仔。

    这一晚,两人剩下的时间都耗在抓那飞动的萤火虫上。刘桂花本以为很容易,伸出手就抓,结果好久都抓不着。

    她讪讪地瞄了男孩一眼,刚想蹦起来抓,就被他拦下了。

    “我来吧,”谢元勋低声道,“你帮我拿一下。”

    刘桂花在一旁给少年当起了副手,没过多久,几只冒着光亮的萤火虫就被“赶”进了瓶子里。

    “知有儿童挑促织,夜深篱落一灯明。”

    那萤火透过玻璃,映在美丽的眼眸里。

    等抓完时,夜色已晚。

    刘桂花接过小瓶子,拿在手里微微晃着,看着点点萤火闪烁。

    少年曲起双腿,双臂搭在膝盖骨上,瞥了瞥兴致勃勃地女孩后,便望着月色下泛着波光的水面。

    女孩一手托着瓶子,一手伸过来在他眼前挥了挥。

    少年把脸转过来,凝视着她。

    刘桂花跟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过大部分都是她在说,男孩偶尔回应一下,就想这样:

    “谢元勋?你也喜欢萤火。”

    “……”

    “对吧?”

    “嗯。”

    “可是你刚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它。”

    “……”

    “不是吗?”

    “因为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女孩点头,心里明白。爹爹说过,男孩是从城里来的,城里是没有萤火虫的。

    她又问:“那你以前听说过咯?”

    “嗯。”

    “怎么说的?”

    少年眼里带着些笑意,像是觉得她的问题有趣。

    “以前教书的先生讲到过。”

    桃花眼扫过女孩充满好奇的眼神,又向上望着萤火。

    “是一首诗。”

    “诗?”女孩只见过二哥看书读诗,听了这话更好奇了:“什么诗?”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声音轻而淡,但听进耳里却好听的很。

    女孩记不清晰,重复了一半便放弃了。

    少年淡淡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两人分别时,少年本欲将玻璃小瓶送给她,但是刘桂花坚决地递了回去。

    这可是靓仔好不容易抓到的,城里又没有,他一定喜欢的紧。而我每天都能看到,怎好意思拿走?

    刘桂花往家里跑着,方才不觉着冷,现在开始后悔出门前没听娘的多穿件衣服了。

    等她进了被窝,还是一直不停的吸鼻子。

    夜里着凉的结果就是她在家里断断续续地烧了三天。

    白日里温度降了降,她想出去走走,刘母坚决不让,刘父哄她说等不发烧了再出门;等到了夜里,温度又高了,她就连连做梦,既做过好梦,也从噩梦中惊醒过。

    说来也奇怪,她记得自己从来没病的这么严重过,以前感冒发个烧一晚上也就好了。

    等到几日后,刘桂花才被“放”出门,一大早又开始到处跑到处玩。

    有人跟刘母说,你家桂桂像个男娃似的,整天跑跑跳跳的。

    刘父刘母不以为然,并且很是欣慰。还希望小闺女这性子能一直长到大。

    可是那天晚上,刘桂花闷闷不乐地回了家。

    刘父把她接进来,瞧着她耷拉着脑袋,问她怎么了这是。

    刘桂花摇摇头,自顾自上床躺着了。

    接连几日,她都没再见过那个靓仔。

    农田里没有,山腰上没有,夜里萤火下也没有。

    好像日子一天天的又过了很久,有一日,她跑去问冯亮。

    这条路是她第一次独自走。

    冯亮有些惊讶:“你说那日跟你一块儿来的哥哥?他好久之前就回家啦,回城里去啦。”

    冯亮眼看着小孩儿变得难过,便笑着逗她:“说不定他哪天就回来了呢。”

    时间一年一年过得飞快,刘桂花的视角里面就像时光机一样,看不清模糊的时间和画面,但心里却生怕自己忘掉那个人。

    ***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小幅度的摇晃,刘桂花睁开眼来,入目的是花白的天花板,还有刘喜儿的脸。

    然后就响起门外李芳有些担忧的声音:“桂花,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刘桂花示意刘胜利去开门,自己慢腾腾地坐起来。

    梦的太深太久,头晕沉沉地疼。刚起来,就察觉眼角无意识坠落的液体滑过面颊,不知所踪。

    李芳一进来,就瞧见她坐着愣神的模样。

    ——

    建阳谢家——

    谢元勋坐在书房里,桌案上摆着昨晚入睡前的相片。

    十几分钟前,他被陆姨叫醒了,对方看到他刚醒的模样,显然是没有料到。

    “早上吃面吗?”

    谢元勋随意地点头,在陆姨转身出去的时候叫住:“什么时候了?”

    陆敏有些困惑:“辰时了。”

    又看他脸色有些不好,皱着眉头,有些担心:“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谢元勋摇了摇头,笑了笑:“只是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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