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苏如故的态度过于严肃，实在是每一次灵界出现厉鬼踪迹，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巨大破坏。

    雨师城只是灵漾山庇护范围内的一座小城池，但十分古老，具体修建在哪一年已经不可考证，如今的城主梅孟成也是从其他地方搬迁过来的，对本城历史的熟悉程度甚至比不上外来的苏如故，她直接歇了去询问他的念头，转而问起了商家的藏书之处在哪里。

    摆脱了控制的商家众人不是引气就是筑基，自然不敢在元婴真人的眼皮子底下生事，唯有恭恭敬敬地引着苏如故去了商家的藏书楼里。

    她刚到片刻，一身潇洒白衣的梅孟成便从窗口长了出来。

    梅树的枝干从窗框伸进去，然后化作才见过不久的儒雅青年人：“我听闻城中出现了鬼道的踪迹，便立刻过来了。”

    苏如故神识扫过一遍藏书楼，从中选出最古旧的书册和几枚藏在暗格中的玉简：“若我所料不错，商家那几人也没对我说谎的话，这家中的杨夫人便是那与鬼道勾结之人。”

    她翻开一本古书，唰唰地书页飞快翻动着，苏如故草草浏览一遍，并无自己想要的线索，便将这本古书原路放回，又对梅孟成说道：“我家大徒儿与她有段仇怨，但我并没借机污蔑于她。”

    “我自然是知道你为人的，何况你我多少年的交情，好友之间，不必如此生疏。”梅孟成也拿起一本古书寻觅起来，“再说了，即便你真要借着这个机会宠宠徒弟，我难道还会与你犟嘴不成？”

    梅妖右眼下生着并排的三颗红痣，他略显俏皮地眨了眨那只眼睛，透出种妖气四溢的媚态：“不过你怎么想到要来商家藏书楼里找线索，照你往常的性子，不该直接擒拿了那人族，逼问她到底背厉鬼下落吗？”

    “你也说了，我宠徒弟。”苏如故刚开始没注意到，但在见了梅孟成那个眨眼的动作之后，猛然想起来先前小徒弟与自己告状说的那事儿，她对这种事情历来都有些迟钝，但想清楚了之后便浑身上下都不太自在。

    不过梅孟成也没有什么过于亲昵的举动，而是跟从前一样，只有让她感觉很轻松的朋友之举，苏如故略微纠结了一下，便先将这件事放下了——她现在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处理得好，且在经历了谢长川之后，虽面上不显，但她知道自己心里对男人，尤其是想跟自己谈感情的男人产生了不小的阴影。

    在知道梅孟成或许对自己抱有情谊之后，她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甚至是疏远他，可这又实在对不起一人一妖多年的朋友之情，何况苏如故朋友不多，她并不愿意因为这点子小事丧失一个很谈得来的友人。

    于是她决定当做不知道。

    梅孟成从前就没有挑明白他的心思，或许也是在犹豫着，又或许只是模糊了朋友与爱人的情感，他自己也正心存疑虑，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多事，等他自己明白了就好了。

    到时候继续做朋友还是分道扬镳，都顺其自然罢。

    “等尘澈算了他那一份帐，我再出手不迟，且我观那阵盘破碎后流露出的阴晦气息，非有千年修为的老鬼不可得，但灵界近千年以来，只出过一次鬼灾，而且那厉鬼没成气候便已被剿灭。”

    当初那场战役，还是她风华正茂的师兄吕阳溪亲自出的手，不过也就是在那场战役之后他才被女装的宿敌给甩了，听他念叨得多了，苏如故想忘记也没法忘。

    “我明白了，你是猜想这厉鬼也许是出自千年之前，不知什么原因克制住了自己对生机和血肉的渴望，没有造成大杀戮，一直潜藏在灵界。”梅孟成拍了一下折扇说道。

    苏如故点点头：“商家虽没出过大能者，但......繁衍能力很强，我收尘澈入门后暗中调查过，他们是雨师城的元老家族，甚至存在的时间远远要超过雨师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传承了这么久，历代家主最高的修为也仅仅是金丹而已，但族中传承一直未断的话，或许有什么秘事依旧留存了下来。”

    “而且，杨夫人的手段我也曾听闻过些许，她生在灵界，但行事风格更像是人间某些世家里头的，极重颜面，耍的那些小伎俩比起鬼道的手段来说还算得上是光明正大。”说到这儿，苏如故笑了声，继续道，“我那徒儿快要被她烦死了，偏偏一时半会儿的又打不过他们，额，夫妻两个，在家里气得跳脚。”

    “她以往耍的手段只是聒噪烦人，并没有这么阴毒，所以我想，她大概是近几年才接触到的厉鬼，而她这几十年都忙着看顾孩子，没离开过雨师城半步，而自来厉鬼恶魂不得从城门入，所以这厉鬼多半就是原来就在雨师城里头的。”

    她三句话不离徒弟，梅孟成眼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温柔：“或许咱们可以换个思路，桃花坞有一门专用于修养魂魄的法术，许是她从自己娘家里学来了也不一定？”

    苏如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可是桃花坞发生过什么？”

    “他们坞主的亲传弟子研究鬼道手段，被诛杀了。”梅孟成虽然是雨师城的城主，但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眠，他走的古修的路子，年纪已经很大，修为也积累够深，踩在化神的门槛上，不出几年便要面对天劫，正是累积修为的紧要关头。

    “这是前不久才流传出来的消息，而那桃花坞弟子被传身亡陨落，已经是在近百年前了。”

    苏如故恍然：“是杨夫人嫁过来之前。”

    梅孟成点头：“没错。”

    “现在冲去桃花坞，把他们掀个底朝天还来得及吗？”苏如故随手拿起一枚古旧的玉简，读取其中信息，某个字眼在识海中一闪而过。

    她“噫？”了一声。

    梅孟成挑起眉毛：“有发现？”

    苏如故捏着玉简，神色中带上一丝莫名的情绪：“你在城中多年，可曾听闻过雨师城前身？”

    白衣青年脸上顿时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他合上折扇，用扇子挠了挠头发：“真是惭愧，我卜算出此地最适宜我渡天劫后便把本体搬迁过来，之后百余年......除了偶尔化身出来与你们论道之外，其他大多数时间都修行去了，若说城中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自然是尽在掌中的，可对那些往事嘛，就一窍不通了。”

    他摊摊手，说得很是坦荡。

    苏如故白了他一眼：“那我换个问法，你活了那么久，可曾听过寓氏公主之名？”

    “哦？”梅孟成收起散漫神色，“莫非这雨师城，分明是寓氏城才对？”

    他皱起眉峰，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掌心：“难怪当年咱们剿灭那厉鬼之时，多番搜寻，都没能找出它的来源，原来竟是灯下黑了。”

    千年之前灵界鬼灾，出世作恶，屠戮无数生灵，将天元东洲洛安府千万里化作一片死地的厉鬼正是自称“寓氏公主”！

    “她不在雨师城里发难，偏偏跑到居此地万里外的洛安府才显了踪迹，可见厉鬼是的确能暂时压制住她们的杀戮欲/望的。”那场战役发生时，苏如故还没出生。

    她的家乡在人间，为魏国治下宁池县，从家中出去，再过两县之后，便是那自灵界坠落下去的洛安府。

    而在洛安府坠落之前，那地方曾经是一个极其繁荣兴盛的凡人国度，一夕之间，城市与人民都被掩埋进深深的地下，焦土之上再无一丝生息，只为人间留下来一段天塌地陷的神话故事。

    直到苏如故逃婚离家前夕，洛安府依旧是一片赤地，生长着怪异的植物，偶尔在边缘地带会看见一些奇怪的生物徘徊嚎叫，只有实在活不下去的流民，被全国通缉的逃犯，才会不管不顾地闯进那片死地去，从此再也不见踪影。

    “或许她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只是不知道为何隐忍那么多年。”梅孟成回忆起鬼灾发生时的种种惨状，叹息道，“雨师城是你们灵漾山的前辈主持重修的，为避免鬼灾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发生，城内外都布置了阵法，自此鬼物不得从正门入城，若是从其他地方偷偷进入，我执掌城主令牌，也会第一时间得知。”

    “而在那次鬼灾之后，凡灵漾山庇护之下的城池，都按照雨师城的规格重新修建了。”苏如故若有所思，“若是师兄在这儿就好了，可以问问他，是不是师祖当年在雨师城里发现了什么，才会做如此安排。”

    说罢，苏如故心中疑惑更深：“不对啊，既然城中有厉鬼你可以第一时间得知的话，那杨夫人是如何在足不出户的情况下，与厉鬼接触的呢？”

    梅孟成把双手摊开：“所以我才说搞不好是她从桃花坞带来的呢？”

    线索一时僵住了。

    恰在此时。

    “师父！”燕飞光着急忙慌地从楼下跑上来，见梅孟成也在，他眼角抽搐了下，草草行礼之后，对苏如故说，“商家祖宅外已经布置好了，去桑山搜索的几位前辈传来消息，说是在桑山内部发现了不知名的法阵，似乎是用鬼文书写，他们尝试撼动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能暂时停留！”

    苏如故双眉微抬：“是啦，桑山虽是雨师城所属，但它大半都不在城中！”

    梅孟成看了一眼燕飞光，扯扯嘴角：“且商家祖宅背靠桑山的一角......我去看看那处的阵法是否还完整无恙。”

    如今雨师城中，除了苏如故梅孟成和商家这一家子之外，还有两位元婴，五个金丹，其中一个元婴修士正搜查城外古林，另一个元婴则是带了两个金丹去桑山查找，剩下的几个留在城中督促各家子弟挨家挨户地寻找厉鬼可能存留的踪迹。

    一时间雨师城中人声沸腾，知道鬼灾有多可怕的修道者都不免绷紧了神经，甚至有的人不管不顾收拾好了细软就要逃走，然而城门已经落下，城墙禁制全开，雨师城已经成为一座孤岛。

    梅孟成分出数个化身在城内巡视，安抚人心，顺便还逮住了好几个从其他地方流窜过来的门派叛徒，邪道修士什么的。

    外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的时候，商家祖宅里头却是安安静静。

    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安静，起码，商尘澈几人在的那个地方还是很热闹的。

    作为很可能与鬼道勾结的当事人，杨云衣已经在她本人没察觉的情况下，被得知了发生什么事情的宾客们隐隐组成一个圈给围住了，但她浑然不知，只以为是自家的丑事被商尘澈不管不顾地闹了开来，因此才引得众人围观。

    还修道呢，这么八卦！她在心中暗骂，脸上却依旧挂着温柔和善的笑：“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一家子血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阿姨当年是年少无知办了错事，可人怎么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呢？你母亲只不过是一时接受不了你父亲要与她和离，才走火入魔而亡，这一点上，我确实难逃其咎，但......都这么多年了，你也不该老是钻这牛角尖啊，事情已经发生，阿姨也很遗憾，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啊，为了你父亲，为了你弟弟，为了咱们整个商家，你就不能放下吗？”

    商尘澈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只从天外飞来的怪物。

    他从面无表情，到嘴角逐渐扬起，随后扯得越来越开，商尘澈癫狂地大笑起来：“原来你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啊，哈哈哈哈，笑死小爷了，怎么跟那些个从人间来的酸腐一样，以为着贱男人生了我，我就会顾忌他的死活，以为你的小废物与我有一般血脉相同，我就会对他生出亲情？”

    “天呐天呐，真是活了近百年，也没见过这样子的蠢人啊！”商尘澈腰上传来咔嚓的声响，他竟然笑得把腰给扭了，面不改色地抬手在脊柱上推了一把，他继续笑着问面带疑惑的杨云衣，“还有这商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血脉传说，就坐视我母亲枉死不说，甚至连我也想要除去的家族，你不会以为我现在还姓商是因为对你们保留着什么感情吧，不是哦。”

    小老头俏皮地抬起一根指头在眼前摇了摇：“因为这样才能让你以为你还能对我耍阴谋手段，只有这样，才能时时刻刻地提醒你，你是个不要脸的外室，主动勾搭已婚男人，为了一条隐藏血脉甘做老男人的情妇，偏偏，还睡错了人，生下一个小废物。”

    杨云衣脸色愈发苍白了，她慌乱地看向四周，以为这些来吊唁的修道者们会对着自己露出鄙夷或是愤怒的表情，但叫她失望的是，修道者们脸上都没多少情绪，就只像是在听一个蹩脚的说书人讲着一个不怎么样的故事。

    唯一面露震惊与厌恶之色的，反倒是那个她从小疼宠大的儿子。

    “母亲？你不是说过我才是商家的嫡子，只有我才有资格继承商家的一切，与那些父亲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不同吗？！”商俊英听了半天，好歹是终于明白过来。

    他抬手指着商尘澈：“这老头儿就是我那个不受宠的大哥？！”

    他是见过商尘澈原本美艳妖冶的样貌的，还因此在心中鄙夷嫉妒了许久。

    “母亲！”商俊英有些破防，“你不是告诉我，父亲根本不爱他的母亲，他母亲只是一个恶毒原配，他占了该属于我的东西，他根本不受宠.....你和父亲才是真爱，作为你们的亲生子，我才是......才是......”他的声音渐渐衰弱。

    “别说了！”杨云衣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恨恨地横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丈夫，商盛自然也是被她给控制着的，不然他失心疯了才会和杨云衣一起为了修补废物儿子的魂魄，杀害家中优秀的年轻弟子。

    她不甘心地又看了一圈周围人毫无变化的表情，最后成功被一脸看笑话的袁道人给恶心到了：“师兄，别忘了我请你来是做什么的。”

    袁道人点点头：“不就是配合你们夫妻拿下你继子嘛，安心安心，我记得呢。”

    “你！”杨云衣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没想到袁道人就这么说出来了，这是她第三次环视观察看热闹的修士们的表情了，然而看完之后她心中愈发恐惧，因为在场的修道者们不管是听到了怎么样的阴私，怎么样的算计，都是一张习以为常，且不怎么在乎的脸。

    这让杨云衣愈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这些人，都不要脸面的吗？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为什么商尘澈一点都不在乎揭开了这些丑事会连累他自己的名声，修道世家也是世家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不懂吗？

    难道他不应该表面上跟自己客客气气，吃下给他设的暗亏，然后私底下再找自己清算吗？

    他为什么不能忍着呢？

    就像自己发现商盛再度出轨，甚至又有了私生子之后，都是隐忍不发地伺候好了他，再下咒慢慢地将其控制住，然后把整个商家都拿在自己手里......

    难道商尘澈已经疯了？

    杨云衣拼命寻找着能稳定自己心神的理由，口中涌起腥咸：“我是商盛明媒正娶的夫人，俊儿生时，我已经是商家夫人了，他当然是嫡子！他当然要继承商家的一切！夫君，你这就写下休书，休了那个女人！我才是你的原配！我们才是真爱！”

    “......杨夫人这是疯癫了？”一旁的修道者小声对身边的人说。

    “或许吧，跟厉鬼谋皮的，有几个不疯呢？”

    旁边的人也小小声地回答。

    商尘澈笑得更欢了：“看来你这个商家夫人当得很不符合你自己的标准嘛，我想，我这贱人爹又管不住下半身了是不是，既然他睡别的女人，那你也去睡别的男人啊，说不准能生个不那么废物的孩子呢，反正你也是金丹真人，哪怕给他带了绿帽，生了野种，商家难道还敢不认？”

    从前的灵界，修道者们之间，除非确定了对方是相伴一生的道侣，否则是不会立下道侣之约的，彼此有情便在一起，没了就分开，放纵些的，遍地都是情人，而情人又有复数个的不同情人，因为彼此心知肚明不是唯一，也不会要求对方为自己守贞。

    另一部分修道者眼中只有自的大道，对男男女女的情/爱之事并不感兴趣，而那些滥情的也不会招惹这样的修道者，当然，也不是没有过强求的例子，只不过强求的双方最后都没啥好下场就是了。

    到了如今，随着从坠落人间的死地边缘侥幸得到了机缘，带着全家一起进入灵界的修道者越来越多，道侣之约便逐渐等同于凡人之间的婚礼了，很多年轻的修士甚至都不清楚道侣之约的效用便草草立下，后来发现彼此性情不合，又或者某一方移了心意，想要解除道侣之约却又难以承受解除的后果，或是单纯不想叫对方好过，便拉拉扯扯几百年，扯出无数狗血的事情。

    再有就是，修道世家的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壮大，他们把曾在人间的一些规矩也严丝合缝地带了过来，两家之间的联姻之事也数量激增，但与在人间时不同，两方都是修道者，且目的在于联姻，所以联姻二人的性别便没了要求，也并没有什么夫为妻纲的说法，都是修道的，自然是谁强听谁的。

    杨云衣与商盛无论背后势力还是自身的修为都势均力敌，因此商尘澈才更想不明白，她又不是没能力和离，更不是没能力给自己找情人，她若是愿意，直接和商盛打起来，把他阉了解气都是可以的。

    可她是如何做的呢，日复一日在废物儿子耳边重复什么嫡子的正当性而不督促他修炼，反而想出夺舍他人肉/身的歪念头；找商盛外面女人的麻烦，带着儿子打伤门去，却连一个巴掌都舍不得扇罪魁祸首一下，低声下气地伺候男人，终于发现着男人已经完全是捡不起来的垃圾了，才终于决心对他下手——然而这手下的似乎也满是水分。

    竟然只是把人控制住，连腰子都舍不得捅一下。

    她好爱哦。

    商尘澈这么想着，假如是他自己动手，那肯定在把商家上层和优秀弟子全部宰了之后，果断把商家改名换姓，自己当家主了，反正商家剩下的这些小猫小狗也反抗不了自己的统治啊。

    他对母亲之死如此愤愤不平，许多年了，还在幻想若是母亲当时也能有金丹修为，带着自己打出商家去，该是何等快活。

    偏偏，他那敢于质问丈夫出轨，要求和离，带走孩子的母亲，被这样一个空有修为，而满脑子裹脚布的蠢货给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