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出事儿了

    苏如故的师门位于天元洲之东,与丹书院相隔数万万里,其间相隔不少高山野林,更有横亘大陆的陨仙险境无法直接跨越,所以,纵使以她元婴真人的速度,也要疾行个把月才能抵达目的地。

    而在她赶路的这些时日,丹书院深夜的那一声爆鸣与冲天的火光,以及“谢长老气走新婚妻子”的消息已经无可遏制地发散了出去。

    这流言的散播速度让尚在路途中的苏如故也不禁感叹,又叫她好不容易才勉强平复下来的心境再生波澜。

    三年,于修道者而言不过眨眼罢了,他们的确还算新婚,可就是这一点叫苏如故愈发恼怒。

    才仅仅三年而已,他姓谢的就将誓言丢弃了,不,或许他对自己从未有过真心。

    离开丹书院后她冷静了下来仔细回想,才恍然或许自己在谢长川的眼里才是那个破坏了他对顾如盼情感的后来者。

    灵漾山大殿上一袭红衣穿堂而过,仿佛是一朵不甘就此熄灭的野火。

    苏如故的师门在如今的修真界算是“古修”一派,并不像丹书院等新近崛起的势力一样广收弟子,培养大批的凡人,给弟子定下严格的修行功法、道途;而是在山门底下摆了大阵,闯得过来的便就能算是灵漾山弟子了,成了弟子之后,自然会有长辈带领修行,不过道途仍需弟子自家去寻觅探索,这一点师父是不会过多插手管教的。

    而且上山得闯阵,下山自然也得再闯,若是修炼不到家,便只能蹲在山上一辈子了。

    但即便如此,无论是在凡人还是在修道者们中间,灵漾山的名头依旧是极响亮的,虽它弟子稀少,成道者却是天元洲最多的,这些大能多数已经离开本世界在外域历练,但也不是不会再回来了,何况如今灵漾山上驻守的元婴真人仍有十几人,化神真君也还蹲着好几个。

    说到这个,便不得不提一提令“今修”派无比扼腕的事儿了。

    今修一派讲究五行灵根,重视功法传承,广收门徒,万千修道种子共修一道,往往只要一施展法术,便能认出是哪派哪家的弟子,如此一来修道的弟子倒是多了,可惜境界往往难以提升,为修者易,想要入道却难上加难。

    古修一派则最重视一颗道心,向道之心常持不坠,万事万物皆可入道,只是道心难觅,更兼即便心中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持守道心的,往往心魔劫一起,熬不过去,数千年苦修便毁于一旦,更有甚者直接堕入魔道,与其入道之心相背而驰,最终害人害己,自毁而亡。

    后来今修一派的几位大能给修者们细细地划分下来境界,以此给众弟子分出个三六九等的同时,也存了些刺激他们修行上进的意思;而古修一派瞧着热闹,便凑了这个热闹,两厢一比较,才发现了两派的大不同之处。

    今修一派划分的境界有炼体、引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合体、化神、渡劫、大乘;而古修一派对照下来,则是引气、金丹、元婴、化神、渡劫、合道——不但常常一明悟便越级晋升,还只要能渡了劫便能成道,这叫不少到了大乘境界依旧在寻找入道之法的今修一派修士又羡慕又嫉妒。

    可惜比起寻找那飘渺无依的道途,再持守一颗诸多魔念魔劫侵扰的道心,还是直接修炼功法来得更加迅捷,是以,自今修一派崛起之后,古修一派便有些没落了。

    可即便再是不讨喜,丹书院的底子也远及不上灵漾山。

    在晓得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灵漾山如今的掌教吕真人一拍桌案怒而起身:“欺人太甚!”

    小老头儿蓄着长长的白须,有双分外明亮的眼睛:“师妹,不如咱们点齐人马,打上门去,叫那姓谢的小王八蛋给你下跪赔罪?”

    “哪儿用得着劳动师兄师姐们?”苏如故把事情前前后后地朝师兄倾吐完了,心中不知为何反倒是松快许多,“我不过是先前气得狠了,才不管不顾地奔回家里来,要教训他还用不着师兄师姐们出手。”

    她气得太狠,叫怒火冲了神志,此刻才想起来自己与谢长川的道侣之契还未能解除,这道侣之契属于天道契约,结契后道侣之间心意相通,修为共进,气机交融之时更有莫大的好处,一旦一方单方面背弃契约,修为便会停滞不前,心神也受外魔侵扰,而若是单单一方想要斩断契约,亦会遭受反噬,轻则修为倒退跌落境界,重则心魔横生,坠入魔道断绝道途。

    最好还是双方和平解除契约,才于道侣二人都无妨碍。

    “现下我只怕谢家全然不要了脸面,拿这道侣契约生事。”苏如故一阵心神摇晃,原本深黑的眼睛几乎快要化为血红。

    吕真人暗暗皱眉,只是面上不显,岔开了话题道:“这有什么,大不了咱们暗中截杀了那姓谢的小子......脸面都是自己挣来的,若他真要借此生事,那就是他自己不要脸了,咱们也不必给他,只是若真到了那地步,怕是要委屈师妹在浣音峰静修几年。”

    结下契约的道侣若是身亡,与之气机相连的苏如故自然也会受到影响,不过她知道这只是为防备谢长川不愿和平解除契约的备选方案,怎能说也总比让自己生心魔掉境界来好得多。

    当然。

    也比不得不与这贱人捆绑在一起更好。

    “那我便修书一封,叫谢家早做准备。”吕真人觑着师妹的神色,颇有几分小心地说,“对了,还有一事,与师妹相关。”

    “哦?”苏如故心中升起几许不安之感,“可是我峰中有变故?”

    她与谢长川结契双修之后,便应对方的邀约,去了丹书院长住,浣音峰上只留了她的三个亲传弟子,吕真人一说起与她相关之事,苏如故想也不想,便忧心起了弟子们。

    而她担忧的也没错,的的确确是自家弟子出了事了。

    “为兄十日前才传信去丹书院,只怕是刚好与你错过......”吕真人像个寻常的乡下小老头儿一样双手揣在袖子里,背微微躬着,一脸难色。

    而苏如故看着站在他对面,那个比自家师兄更加衰老的,目光躲躲闪闪的另一个小老头儿出了神:“你......你是阿澈?!”

    满脸褶子,眼珠浑浊,并且肉眼可见地缩水了一圈,商尘澈缩着脖子不敢面对自家师尊:“弟子商尘澈见过师父。”

    沙哑又苍老的声音,仿佛再多说几个字,他这支燃到生命尽头的老蜡烛就要熄灭了一样。

    苏如故难得失态地张大了嘴巴,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把谢长川的破事瞬间抛到脑后去了,原本摇摇欲坠的道心却反而稳固许多:“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个模样?!”

    商尘澈垂着脑袋,抬起手捂着头,用一双大袖子遮住了脸,苏如故见状几步上前,想叫他不许逃避,又怕自己声音太大,吓坏了垂老矣矣的弟子,便温声询问:“是有人伤了你的寿元,还是......”

    “是弟子自己想变成这样的。”商尘澈闷声闷气地说道。

    “啊?”

    苏如故愣在原地。

    商尘澈是她大弟子,头一次带弟子总多有疏漏,幸好商尘澈自己是个靠谱的,才没叫她带歪了,只不过商尘澈也养成了万事都爱自己解决,除非实在是兜不住了,才向师尊求助的性子。

    他出身寓氏古城的商姓修道世家,商家是典型的今修一派,商尘澈母亲早亡,父亲另娶,后母据说是个温柔大方,很会照顾人的女子,待商尘澈也不差,还给他生了个弟弟,而商尘澈自己却是不怎么亲近这几人的,甚至连家传的功法也不愿意修炼,小小年纪便离家出走,自己靠着双腿硬生生走到灵漾山下,又过了山门大阵,最后被与他颇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的苏如故收入门墙。

    那时的商尘澈意气张扬,又有几分少年人独有的爱面子倔驴脾气,极其重视穿衣打扮,加之他样貌生得极好,是个灼华如芍药的美人,仿着自家师父的样子穿一身红衣,以古琴伴身,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道傲然于众人之上的靓丽风景。

    如他这般骄傲自持的人,怎么会愿意自己变成如今这老朽模样?

    苏如故心中暗惊:莫不是生了心魔?

    古修心魔劫一起,便是无穷无尽的劫难,度过去未必能成道,但度不过去那是必死无疑。

    这也是如今许多人都不愿意再入古修一派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真是弟子自己想要变成这个模样的。”商尘澈皱着眉抿抿嘴道。

    他从前做这个表情,叫人恨不能剖出自己的心来解美人的愁困,而如今么......反正苏如故是感觉糟心极了。

    却见这不令人省心的弟子轻轻撤开掩面的双手:“我自个儿心里有计较,师父还是先回山去看看师妹吧,她那才是......真出事儿了。”

    苏如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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