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阶赛与往年一样，定在遍地繁花的留霞谷。
擂场边有两座高台，一座由五门长老和掌门人坐镇，另一座则是松门弟子的专属看台。
陆姚踏上高台向下望，人头攒动，素衣的弟子聚散成天边的云。头一回在山门中看到这么多人，紧张不安如预期中那样找上了她。
“许久未见了，路师姐。”
陌生的女声钻入耳朵，她回头看去，见一个戴白色面纱的女子。因看不清她的口鼻，陆姚的注意力便尽数放到了那双眼睛上，眼型椭圆眼尾上翘，有弱风扶柳之感。
女子的眉心贴着红色如火焰般的花钿，按原书所写，贴花钿是苍山派弟子的习惯。
因苍山一带经年飘雪，他们的弟子服就是在雪地里最易看清的红色，身上也会尽量多带红色的东西，方便互相辨认。
所以很显然，她就是常年在苍山派当“交换生”的秦莞，弟子服和面纱虽已经换回了玉琼山的素色，眉心的花钿却不知为何做了保留。
视野中带有角色编号的红框印证了陆姚的想法。
“秦师妹是何时回来的？”
秦莞眼带笑意：“今早回来的，回仙舍换了身衣服便来了。”
陆姚点点头，斟酌半天没想到什么好的话题，便不自然地低头重新看回高台之下云集的人群。
虽然原书中秦莞的登场屈指可数，但她并不简单，一言以蔽之，她的后台很硬。
九州大陆上最大的国家叫作大衡，仙门榜上前四巨头有三个在这大衡国境之内。
秦莞，就是这大衡国的长公主。
出生尊贵还不算，她的灵根资质佳，悟性也高，在苍山派从属于晏胥真人门下。而这晏胥真人，就是除顾灵外的另一个化神期半仙。
苍山派的授业方式与玉琼山还不太一样，一个长老级人物会选择的内门弟子仅有个位数，内门弟子的身份含金量更高。
由此可见秦莞的实力。
陆姚心中默念一遍秦莞的角色编号，在详细面板中看到秦莞的战力值，比单祁还高出了大几千。
“秦师妹此次回山想冲击第几席？”
她一边稀松平常地问，一边默默祈祷千万别来冲她，对付一个万敬之已经足够她丢半条命的了。
秦莞道：“那还用说，自然是乘虚而入，来夺首席的了。”
陆姚表情差点没收住，转过头去微蹙眉头，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发出声音，只因怕出声会是“放过我”之类的怂货宣言。
不久后，秦莞咯咯地笑起来，面纱因发笑时鼻子呼出的气息轻轻动了两下：“骗你的，我一向只对十席之位感兴趣，你是知道的。”
陆姚苦笑一下，一颗心缓缓落定。
幸好秦莞有怪癖，只对第十席这个位置有执念，多一席少一席她都不想当。
秦莞轻声细语道：“还是十席好，不显眼，也不必担心掉出去，十全十美的寓意也好。”
陆姚边听边点头，默默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压分大佬。
各门弟子陆续到齐，升阶赛大张旗鼓地拉开序幕。
前五日堪称梅门弟子的主场，由梅门弟子择选挑战五门弟子，长老见到资质不错的会收归门下。
第六、第七日是五门弟子的主场，每个长老门下前十、共计五十名弟子有资格向松门的十二个位置发起挑战。
成功者将暂时取代此席，排在后面的席位则依次向后顺延。
整七日下来几乎都没陆姚什么事情，毕竟她这个二席头衔看着还是挺高远的，想进入松门的大多还是会选择向十一、十二这两个位置发起挑战。
不过偶尔也会有些神经搭错，自信心过剩的，比如竹门的齐彦，他朝第六席的金莹莹发起了挑战。
金莹莹三下五除二打趴他，回到看台上拧起眉毛叉起腰，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向陆姚求解：“我看起来很弱吗？”
陆姚摇摇头：“你超强的。”
金莹莹嘿嘿一笑，回头朝台下狼狈走过的齐彦挑衅地大喊：“齐大哥！来年再战啊！”
齐彦非但不恼，反还淡淡笑了一下，然后垂首挤回擂场边的人群。
虽然鲤城之事被路以压下，鲜有人了解详情，但云意犯错被关进云牢洞一事却不知从哪走漏了风声。
所有人都清楚云牢洞是个磨损心性之地，自然也能联想到此刻的云意修为处在最低谷，因此，有冲击松门资格的人，半数都会朝云意发起挑战。
两日下来，凭他一个人就需要应付二十多场。
这二十多位挑战者里胜率最高的，是与他同出兰门的何景盛。
“何景盛身为兰门大弟子，前一年升阶赛上便是有望进入松门的热门人选，后来让你这个小娃娃爆了冷，虽说不至于怀恨在心，但免不了会挫败、觉得失了面子。”
前一日夜里，陆姚立在山顶校场，满月之下，面向云意分析得头头是道：“换言之，这次比赛他会选择你作为对手，多少带些想一雪前耻的心态。”
云意站在擂场上，抬眼直视何景盛，将手中的飞花又握紧一些。
“在松门过得还好吗？云师兄？”何景盛从容地笑着。
“不好。”云意如实答，“但也……不算太坏。”
擂鼓声落时，何景盛率先出击，而云意却稳扎原地，仅抬手挥剑做了下格挡动作。
仍是前一日夜里，陆姚还在滔滔不绝：“这种好胜心最是浮躁，就算一开始不会表现出来，随着比赛进行也会逐渐表露出来，即为……自乱阵脚。”
云意垂着眸，情绪低落：“听起来只是猜测罢了。”
“就算是猜测，你也可以利用所长使其变为事实。”
“什么意思？”
陆姚在他身边席地而坐：“记得在进入云牢洞前，大师兄对你提的要求吗？”
“让我记清里面有几只妖魔，都长什么样，我记清了，共十七只。”
“这便是你最大的长处，云意。”陆姚笑道，“也是兰门功法的特色之一，弱攻强防。你能在那般损耗心性的地方神志清明地撑过四十日，也是兰门功法侧重强防的功劳。”
“但何景盛与我所修的是同一种功法。”
“对，这也是他的长处，所以就得让他用不了这个长处。”
“师姐的意思是？”
“开场后三十招内不可出手，全神贯注于格挡、接招，尽量逼他出手，拖延时间。越是赢你心切，他便会越早露出破绽。”陆姚将手中夜歌剑朝前抬起，黑色的玄铁清晰映上洁白的月光，顿了顿，她总结道，“十七只妖魔花四十日都破不了你的防，更何况一个兰门何景盛？”
擂场上，何景盛连续放出数十招被尽数挡下，退出一段距离站定，却见云意神情懒散地垂下眸去，并无举手出招反击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何景盛眉头紧蹙，怒火中烧，“你在……看不起我？”
他一脚向后撤，在剑身上加持一层嫩黄色的灵力，以破竹之势冲向云意，挥剑斩去。
抬手的瞬间，云意同样疾冲向他，微压下上半身单手拍在他的心口，以寸劲爆发出一掌……
至此云意的二十多场比赛，大获全胜。
陆姚在看台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开始分不清这是他们两人几日下来积极制定战术的结果，还是命运本就如此，即便放之任之，他也绝不会掉下松门。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赢了，便理应高兴。想罢，她朝抬头看她的云意浅浅笑了一下。
余下半数场次则多由谷玄、岳宁二人分担。至于秦莞，许是忌惮晏胥真人亲传弟子的名头，一个敢挑战第十席的人都没出现。
莲门大弟子墨渊由于前一年败在谷玄手里，所以今年再次挑战了谷玄所在的十二席，结果仍是输得毫无悬念，第四次与松门席位失之交臂。
好在谷玄这一场赢得相当费劲，或者说演得相当费劲，给足了莲门一时的面子。
反观岳宁那边表现得很是游刃有余，他的剑术老道，整场打斗不见一个无用的动作，将莲门功法稳中求胜的特点演绎得淋漓尽致，最是赏心悦目。
就在众人都以为今年无人能冲击掉松门十二席的时候，菊门三弟子阮微爆冷，赢下了第八席武乾。
留霞谷内极尽喧哗之时，陆姚却不由地绷紧了神经。
阮微是谷玄手下，虽为人族少女，但自小被前魔尊囚禁在琉璃城的地牢里，在谷玄上位后才被放了出来，之后开始在谷玄手下做事。
她会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三长老宋如许已经和原书所写的一样知晓了谷玄的真实身份，并倒戈向了魔族。
将阮微送进松门，是宋如许和谷玄妥善商议后的决定。
七日比赛结束，接下来的第八、第九日是松门弟子的主场。原先十二个弟子，以及在第七日挑战成功的阮微，十三人通过下位向上位发起挑战的形式，决定出新的十二席。
人群闹哄哄地离场时，三只纸鹤拍着翅膀在空中盘旋，高声公布着第八日的赛程。
“
十三席丰百玄向九席武乾发起挑战。
十二席云意向八席凌微发起挑战。
十席岳宁向八席凌微发起挑战。
八席凌微向六席金莹莹发起挑战。
七席万敬之向……二席路遥发起挑战。
六席金莹莹向五席褚忆发起挑战。
四席乐正然向三席单祁发起挑战。
十一、九、五、三、二、一席，首轮弃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