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彪他们看着伍樾天天笑盈盈的，状态也还好，但就是吃得越来越少，眼见都消瘦了不少。

    “九奶奶，要不咱去找魏老头看看？”金彪担忧问。

    “我没病，也没有哪里不舒服。”伍樾道，“别担心，过阵子就好了。”

    谢兆森突然离开，她总得适应一段时间。

    所以，她认为自己食欲不佳是因为太思念他，也没太在意。

    这日，金彪带着小青先出门去店里。自谢兆森离开后，小青就回来跟她一起住，留黑子一人看店。

    他们刚到铺子不久，狄虬就疯了一般跑进了铺子，咬着金彪的裤腿往外跑。

    金彪当即心就悬了起来。

    到家一看，发现伍樾昏倒在床边的地上。

    他把伍樾抱回到床上，叫小青看着，又快马加鞭去请了魏老头并去了趟曾府。

    当月娘醒来的时候，曾夫人就坐在床边。

    “你这孩子，太大意了。”曾夫人半是担心半是喜色，“你都要当娘了。我要托人告诉老九，他睡着了都要笑醒。”

    伍樾摸摸肚子，伸手拉过曾妇人的手，道：“夫人，还请先别告诉他。”

    曾夫人听完默了会儿，点点头，“也好，省得他分心。”

    “多谢夫人。”伍樾道。

    “月娘，我是过来人，你这样的情况可得小心在意，听说你吃不下东西，现在可不行，吃不下也得吃，否则你和孩子都遭罪。”曾夫人看了眼身边的丫头，“叫杏儿在这里照顾你，她是个细心的，我也放心。”

    “九奶奶。”杏儿当即给伍樾行礼。

    伍樾摆摆手，“使不得。”这丫头是曾夫人最得力的一个，离了她曾夫人不称手。

    “你放心，杏儿打小跟着我，你尽管放心。”曾夫人不顾伍樾反对，留下杏儿就要离开，出门时她又回头看了眼伍樾，“月娘，你有信带给老九吗？”

    伍樾一听忙撑起身子，杏儿扶着她问：“九奶奶要拿什么，我帮你。”

    她指了指书案上的一叠纸。

    杏儿把那些纸拿过来给她看。

    这些都是她每日写的日记，她挑了几张叫曾夫人带去。

    曾夫人看了看手里的纸，道：“放心，这些一定会送到老九手里。”

    漠北军营。

    “老九，你瞧我手里拿的什么？”副将秦武扬着一封家书，朝正在指挥士兵操练的谢兆森喊。

    起初谢兆森没太在意，依旧严厉地盯着士兵操练。

    好一阵儿过后，他似乎反应过来。他飞身一跃，略过秦武的肩头一把夺了他手里的家书。

    在军营里，谢兆森一向板着脸，看不出悲喜。

    但他刚才那举动，那表情显然是激动又高兴的。

    而后见他带着家书跃出了营帐，朝后山而去。

    谢兆森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他小心翼翼撕开信封，跃然纸上的是她熟悉的字迹。这些都是她的日志，寄信应该是临时起意。不过，看着她调皮的日常，他很欣慰。

    她说狄虬把她的客人都吓跑了，现在铺子生意惨淡，比他当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她不在意。

    如今狄虬成了她寸步不离的好朋友，每日坐于铺子门前晒太阳，过得可好了。狄虬都被她养胖了，到时候要他付抚养费。

    ……

    最下面是她画的自己和狄虬坐在铺子门前，调皮嬉戏的场面，好不可爱。

    谢兆森把信抚在心口，嘴角慢慢上扬。

    想当初他极力反对她开铺子，现在却觉得心里特别欣慰。若是按照他的意思，她现在只能待在宅子里想他、等他，一定会疯掉的。

    **

    伍樾的孕期反应特别强烈。

    起先是吃不下东西，人瘦得脱了像，后来能吃下东西又开始吐个不停。魏老头没办法，只能在她的保胎药里放了不少调理身子的补品。总算是把人调养得看得过去。

    转眼就入冬了，天特别冷。

    铺子里也没什么生意，年前半月，伍樾就关了铺子。

    期间，福海和菊香过来想接她回村子过年，但是谢兆森不在，她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就婉拒了他们。

    过年那段，伍樾身子骨还不错，七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很大了，尽管她有些害怕，但心情还不错。

    她跟着大家一起热闹。

    年三十那晚，收到了曾大人特意捎来的信。

    她高兴坏了。

    “月娘，这下放心了吧。”曾夫人打趣她道，“等你临盆的时候，老九就回来了，到时候双喜临门。”

    可是，过了年，大雪还不停地下。伍樾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家里所存的粮食不多，顶多能支撑一个月，可眼下情形没有三个月是缓不过来。

    村里谢宅地窖里倒是存了一些，如今大雪纷飞的，可谓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她叫金彪去李掌柜那里看看，能不能买到粮食。

    李掌柜本就不是大粮商，铺子里存的也不多，看在金彪和九爷的面上，他还是匀了一些给伍樾。

    即便如此，伍樾也不敢大意，她缩减了家里的开销，预备着能撑三个月的用度。

    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门外已经堆了半人高。甭说外面的官道，就是城里的街道，都堵住了，没法通行。曾大人也忙着诏令衙役应对雪灾，只有曾夫人时不时派个身强体壮的过来问候一下。

    伍樾明白，天灾对于这个世道的人来说，只能听天由命，自求多福。

    只是，天灾后少不了人祸。

    据说好些村子的房舍塌陷，人畜饿死、冻死不少。为了活命，烧杀抢掠的少不了。

    半夜伍樾就觉得外面有动静，因着她睡眠浅，她听见外面有打斗的声音。

    “球球？”她朝着床边的狄虬道，“去外面看看。”

    杏儿在旁边的小床上也被惊醒了，她赶紧披了衣服守在伍樾身边。

    狄虬本不想离开她，但是听着动静人不少，他还是窜了出去。

    此时金彪小青正在前院大战贼匪，想着后院有狄虬守着，他们也放心。

    可是，后院也窜进了好几名不要命的，个个蒙着面。“嗷呜——”狄虬一下兴奋起来，好久没有打架，今儿他要活动活动筋骨。

    “大哥，就是这里！”一匪徒听到狄虬的叫唤声，“这就是卖包子的娘们家，她家里一定有粮食。”

    “走，反正都是死。”一人朝院墙下的人挥手道。

    狄虬眼里闪着绿光，飞一般地冲到院墙上，将说话的一人给拖了下来。他走在院墙上如履平地，对着黑夜长哮一声，光是听着他的喊声，都能叫人吓破胆。

    他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人抹黑进了屋子。

    一把凉凉的大刀架在伍樾脖子上，“老板娘，我们不杀人，只要粮食。”

    杏儿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但她不忘帮伍樾求饶，“你们可别伤害了九奶奶……否则……九爷回来了……你们一定活不成。”

    “哈哈，别拿九爷吓唬我，他知道我们是谁？”那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黑布，尽管屋里没有亮灯。

    这个时候，伍樾反倒不慌，“大哥，粮食可以给你，但请你别冲动，我要是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

    那人没想到刀下的人冷静地出奇，“嘿嘿，怪不得你能当九奶奶。”

    “那你叫你的人都退出去，我叫人带你们去拿粮食。否则闹大了，大家都收不了场。”

    伍樾听着外头的打斗声，心惊肉跳的。

    “不用，你告诉我粮食在那里，我们自己拿，拿了必定不会逗留。”蒙面汗把刀又往杏儿脖子上蹭了蹭，伍樾赶忙道：“就在厨房的大米缸里，我们也没存多少，天灾突然，谁也没料到。”

    没多久，有人过来报：“大哥，米缸里就十来斤，指定还有别的存粮。”

    “不想活了！”那汉子似乎被惹怒了，他应该也是急了。说着又把刀往伍樾脖子上架，伍樾感觉有血流了下来。

    “米缸下面有个地窖，你们自己拿。”伍樾把脖子往外撇了点，“大哥，你这刀能不能离远一点，反正我也跑不掉。”

    “若是再有诈，我就不客气了。”

    黑暗中，狄虬踩着猫步闪进了屋内。

    别人不知道，但是伍樾能感觉到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伍樾朝狄虬看了眼，手下迅速拉了一下杏儿，二人朝床后一仰卧。狄虬闪电般扑向那汉子，汉子情急之下还不忘挥刀砍向伍樾，怕伤着自己的肚子，她用手臂挡了一下。

    狄虬听见了伍樾的喊声，发疯似的把人拖到外面。

    没多久，那人便断了气。

    当小青和金彪赶过来的时候，余下的几人也都逃窜了。

    屋内，杏儿已经点亮了蜡烛，见伍樾半躺在床上，手臂上和脖颈处都有血，惊慌大喊：“快，九奶奶？快来人！”

    “别慌……。”伍樾不敢乱动，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有个不好的情况就是，她似乎动了胎气。

    “嫂子？”小青想去扶她，却被伍樾阻止，“别动我，金彪，我怕是要生了，你……你看看能不能找来稳婆。”

    金彪一时间不知所措，他只看到伍樾身上的血。

    “金彪，快去！”伍樾感觉肚子越来越痛，离预产期还有小一月啊，她也有点紧张。

    “唉。”金彪缓过神，稳婆是曾夫人早就找好的，只是这个点，外头路又不好走，他心里也没底啊。但无论如何，就是背也要把人背过来。

    金彪出门的时候，叫狄虬一定守在门口，万不可再出事。

    房内，小青和杏儿已经帮伍樾包扎好伤口，所幸只是皮肉伤。伍樾也不知道金彪能不能请来稳婆，她吩咐小青烧好热水，叫杏儿准备好剪子，放在白酒里面浸泡一下，其他再多准备些干净的帕子等。

    她心里害怕到了极点。

    但人在绝境时，往往最为冷静，此时她没有退路。

    她不想等死，不就是生个孩子么。

    前世她虽没亲眼见过，但一概流程她还是知道的。她忍着肚子一阵阵抽痛，尽量让自己放松。她一边交代杏儿，万一没人来，只有她帮忙了。

    杏儿一个劲点头，虽然她很慌，又是个姑娘家。

    但她明白，此时此刻只有她能帮九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