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了状

    伍樾无心理会那妇人的脑补眼神。

    一门心思做包子。

    今个就做了四斤面粉的包子和馒头,所以没忙活多久就完工了。顾婶也是掐着点来取包子,当即就付了十文钱。伍樾说卖给她便宜点少收两文,但她死活不同意。

    “大强子说了,县城里的包子要两文,说是肉的,其实里面就点肉末星子,根本不如你这个实在。”

    难得有这么明白的人。

    伍樾往他的布兜里又多塞了两个,“婶儿,这是我给强子兄弟的,再不可见外了。”

    “诶,那婶就厚着脸皮收了。”

    顾婶出院子时还回头看了眼伍樾,见伍樾笑着目送她出门,心下嘀咕,这月娘好似变得通透了。

    小青背着篓子,伍樾走空手路。她改了路线,直接往到隔壁村子卖。看似路远了不少,但在村子附近绕来绕去,也不少走路。结果证明伍樾的策略是对的,地儿虽远了些,但卖得却快。

    而且人家买就买,不买就不买,没那么多啰嗦事儿。

    怪不得说熟人的生意不好做。

    走回头路的时候,伍樾在一棵老榕树下坐着歇息。反正就剩几个了,卖不完留着当晚饭吃,碍于身体不适,她也不想拼得太过。

    “小娘子,刚才是你喊着卖包子?”树后突然钻出来一人问话,吓得她和小青一咕噜爬起身。

    看清是一中年汉子和一小哥儿,伍樾才点点头。

    “那给我来俩。”中年汉子说完话,小哥儿就递了钱过来。

    伍樾给了包子也没急着走,接着坐到原处休息。小青则是警惕地站在她身旁。

    “包子不错,没想到这乡间还有会做包子的。”那汉子吃了一个不垫腹,又叫小哥给钱要了两个。

    “叔。”

    有人点赞自己的手艺,伍樾当然开心,她侧过头跟那汉子打了招呼。说是汉子,但那人却跟她村里的泥腿子不一样,衣服虽旧,但没有补丁,脚底的布鞋看着也厚实。

    而且他整个人看着给人一种泰然干净的感觉,完全不似农家汉。

    身边的小哥儿虽喊他曾叔,看着像是下人。

    “叔这是走亲戚来了?”伍樾好奇地跟他闲聊起来。

    “算是吧。”曾叔听完哈哈大笑,“小娘子会做买卖啊,眼下农忙,田里都是人,哪个顶得住你这包子的诱惑哟。”

    “还是叔厉害,一下子就看破了。”伍樾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啊,我下手还是晚了点,否则前前后后能卖半个多月,如今再有三五日就完工了。”

    “是啊。”曾叔语气里带着些无奈。

    “不过,再等到下一茬耕种的时候,我又杀回来了。”伍樾想着七月份该种晚稻了。

    “那得明年这个时候了。”曾叔吃了两个包子,好像歇得差不多了,目光深远地看了看田里劳作的人。

    “明年?怎么会呢?这水稻不是一年两季吗?”

    伍樾想也没想就脱口道出了疑问,这里的水稻是一年一熟的,对于这些农业常识她没在意罢了,想当然的就以为是前世所熟知的水稻一年两熟。

    怪不得两亩水田还养活不了月娘和小青,症结在此啊。

    “小娘子?”曾叔似乎被她的话惊到了,一个劲朝失神的伍樾招呼,“丫头?”

    “哦,不好意思,刚才想岔了。您叫我?”伍樾回过神。

    “你刚才说一年两季是什么意思?”曾叔问。这丫头不过十八九的年纪,说起话来也活泼,就不知她脱口而出的疑问是怎么来的,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那疑问本就不是疑问。

    “就是一年播种两次或者三次啊,这样不就多收粮食了?”只是她不知道这儿的气候等各方面条件行不行。

    瞧,她说出来的话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若真是那样的话,就不会饿死人了。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了。曾叔收回思绪,“你见过?”

    “嗯。”伍樾挖空心思搜索脑子里的回忆,看看能不能找出相关方面的知识,可一无所获。

    “你当真见过两熟水稻?”曾叔似乎抓到了什么不愿放手的东西,追问伍樾。

    “……我没见过。”说见过她怎么解释得清,“但是,我想着水稻一定可以两熟,现在种了,七月收了再种,十月天寒前就可以收二熟的。”

    “只是……,以前也有人试过,都没成效。”

    世人还是很聪明的,尤其是劳动人民。

    “咱大方向没错,多试几次肯定成。说不定老百姓明年就能种两熟的稻子了。”她自个可没这方面的能耐,只能依赖当世的专家了。

    “对对对,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是个有远见的。”曾叔长舒一口气,脸上愁云散去,人也轻松许多。

    看看天不早了,那曾叔说自己要赶路,两下里相背而行。

    待她们到家,天已经黑了。

    见嫂子还在忙活给荷花那死丫头的包子,小青就不高兴了,凭什么一回二回地往她家送,还没完没了的。

    伍樾虽也是个势利眼,但若不是那丫头开口要了,她今个也不会送了。既然开口应了的事,总要做到才是。再说了,那陈氏气难平,难保不会去姜氏跟前胡诌。

    总归就是费点力气的事儿,谁叫她没权没势呢。

    用顾婶给的鸡蛋,调了个韭菜鸡蛋馅儿,十几个包子很快就好了。留了五个自个儿吃,剩下的十个都叫小青送去了。

    伍樾反复叮嘱小青,把东西送到姜氏手里。万一碰上荷花那碎嘴的丫头,一定要忍着。

    小青点点头,表示都记下了,她一定不会跟荷花较劲。

    她才懒得搭理那没脑子的人。

    荷花开门的时候,一看是小青,一脸不悦的态度,“还以为你不会送来呢,我都吃过了呀,真是的!”

    小青面无表情地看着荷花,进了院子本想直接去她家吃饭的那屋子。可她家堂屋那边却传来一阵阵妇人哭泣的声音,她立即顿住了脚步,因为那声音很熟悉。

    “有人来告你家的状了。”

    身后的荷花幸灾乐祸地朝着她嚷。

    小青转身便把装包子的笸箩塞到荷花手里,小跑着朝堂屋走去。

    “喂,你个哑巴,你去了有什么用啊,回去叫你家寡妇过来啊。”荷花跟在小青后面嚷道。

    堂屋里,谢柄山坐在他专用的靠椅上,神色凝重。他大儿子谢兆贤坐在西侧,姜氏就立在他身旁。

    陈氏背着大门坐地上嚎哭。

    “宝根到现在还下不来床啊,不光烧着,就身上的那味儿还没散去。族长,您可要为我儿做主哇……。族长您是不知道啊,那骚货不但勾搭宝根,就连九叔她都不放过,昨个晚上她还去了九叔的院子,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抱在一起了……,这样的狐媚子不除掉,祸害的不光是九叔,还有咱村的名声啊……”

    谢柄山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对着姜氏道:“去,把她叫来。”

    陈氏试了试眼泪,先前她说了一箩筐,都顶不了后来的几句话。也不知宝根从哪儿得知那蹄子跟老九搞到一块了,真真是帮了她大忙。否则以老头子那什么和为贵的狗屁道理,是不会深究那贱货干的缺德事。

    顶多两边都挨一板子了事。

    姜氏正要出来,便见到了上台阶的小青,小青身后的荷花正抱着笸箩啃包子。姜氏朝女儿挤挤眼,小姑娘不该来这里瞎凑热闹。可荷花却朝她走过去,“哑巴送包子来了。”

    这时,陈氏才转过头看见了小青。

    “就是这哑巴和那贱货两个往我儿身上泼粪!”陈氏起身就要去打小青。

    小青也不躲避,生生受了陈氏一耳刮子。随即就跪在了地上,咿咿吖吖地说着什么,双手急得比划起来。她指了指陈氏,又指了指自己。

    大家也不知道她到底比划什么。

    而陈氏又抬手想要打小青。

    “住手!”谢柄山厉声喝住了她,那毕竟是个可怜的孩子,打了一下出出气就可以了。

    陈氏的手僵在了半空,怒气上头又朝小青吐了一口唾沫泄愤,“族长,你别看她是个哑巴,可鬼着呢。”

    谢柄山耸耸眉,不耐烦地朝姜氏示意。

    姜氏先是把荷花拉到一旁,叫她回自个房间,别再吃了,吃多了变成胖丫,将来嫁不出去。

    随后她就朝伍樾家去了。

    伍樾本就在门口张望,见到疾步过来的姜氏朝她招手,心下便了然。她快速锁好门,小跑着跟姜氏走了。

    姜氏没说话,她也没问。

    刚才等小青的时候,她就觉得可能事发了。

    没想到陈氏会不管不顾地到族长那儿告状,只不过这事儿她就是说破大天儿她也不怕。

    “你昨个去了他九叔家?”到族长家门口的时候,姜氏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这事儿她也没打算瞒着,不过就是小青去学艺她去接人而已。只是自个被谢兆森抱着怕是被人瞧见了,而眼下他又不在,她终究要面对封建礼教的惩罚了。

    见小青跪着,眼里没半点委屈尽是担忧,伍樾心痛得眉头紧掐。

    一旁的陈氏泪眼婆娑,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显然是求了一拨的同情。

    但那三角眼里的得意却是藏不住的。

    主位上的老头脸色极其难看,而她还不得不对其行礼问安。

    “伍氏,祖上仁德,对待寡妇向来宽厚。既然宝根有意娶你,且你两家又是一个太公的血脉,他收了你至情至理。你公婆和男人地下有知,也会宽慰。至于这丫头,你就带着一起过去。”

    老头说话语速慢,但言语间不容人半点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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