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爷

    或许是福海的做法让她觉得“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三九天,福海心疼媳妇手生冻疮,便自个烧热水给媳妇洗衣服。酷暑时,他怕媳妇长痱子,便抢着帮媳妇干活,听说他夜晚手里的蒲扇对着菊香扇就没停过。

    这一切在刘氏眼里都格外碍眼,儿子从来没有那样体恤过自己。她把这一切都归罪于王菊香,把所有的愤懑都撒在她身上,以至于王菊香肚里的孩子早产夭折。

    王菊香本就不是软糯的性子,想着她忍一忍能过日子就行,可是失去了孩子的她,再也忍不了了。

    她当着全家人的面儿,提出分家,要么她就跟谢福海和离。

    父母在不分家,这种愚孝的思想,对于族人来说是根深蒂固的。

    好在谢福海是个明理的,他站在媳妇这边。

    两口子分离出来,得了最差的田,其他什么家当更是没有。而今有了自己的小院子,还置办了七八亩甲等水田,小日子也过得滋润,不得不说,谢福海有本事,王菊香更是个旺夫的好女人。

    “月娘,你要是再拿来好吃的,那兄妹俩吃刁了嘴可得赖你。”王菊香放下手里剁肉的刀,正欲往灶膛里添柴。

    “嫂子,我来吧。”烧火她还是会的。

    “得。”王菊香打开大锅盖,锅里散开来的白雾布满整个屋子,这久违的香味馋得伍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暂时还没这实力顿顿吃肉,就是隔三差五地吃顿肉,都不知道哪日能实现。

    王菊香用筷子戳了戳锅里的肉,说了句烂了,便利落地把汤盛到陶钵里,盖上盖子。有了伍樾这烧火丫头,她做起事来更利索,重新洗刷锅后,便在锅里放了油,叮嘱伍樾火小点,她要搓丸子炸一下。

    看样子是做狮子头,不过不知道这里叫什么菜名儿。

    只见她快速搅拌着肉馅,然后搓成丸子,把丸子下入锅里过油炸,不一会又是满屋子肉香味。

    伍樾只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这完全是折磨她的味蕾。

    王菊香把炸了一会的丸子捞起来,又盛了多余的油,接着往锅里下入葱姜蒜等佐料翻炒。待香味尽出后再下入丸子,用铲子翻炒几下便倒了酱油好少许清水闷煮。

    王菊香盖好锅盖,随手用抹布把灶台擦拭一遍,嘴里冷不丁来了一句:“这丸子可是九叔最爱吃的。”

    原来是要招待贵客。

    看来那哥俩是真的好。

    伍樾没有接话,但是王菊香又道:“九叔是个好人,别看他寡言少语又板着脸,心可细着呢。分家那会儿,我们是真困难,是九叔叫人捎来银钱接济我们,这些连族长都不知道。”

    “只听说嫂子受苦了。”看得出来,王菊香很是感激谢兆森。

    “你是不知道,这公婆还在的,想分家需得族长同意才行。”王菊香叹了口气,“族长定然不赞同分家的,否则人人效仿,坏了族里的风气。我当时也是伤心透了,不分家的话我真的就回了娘家。我爹说了,大不了他养我,我哥嫂也挺好的,若不是九叔帮忙,也没有如今的踏实日子了。”

    说话间,王菊香把锅里的烧丸子盛了起来。

    听得出来,王菊香娘家的底气,就是她分家的筹码。

    印象中,月娘的爹娘好像过世了,但有哥嫂在。与其说月娘是嫁来槐树村的,还不如说是被卖到这儿的。她来这儿三年多,娘家人就没来过一次,完全是不管她的死活。

    伍樾只祈祷那样的娘家人这辈子别再相见。

    一阵腊肉的香味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春笋炒腊肉啊,一道她很喜欢的菜。

    没想到这儿的人很会吃,王菊香的手艺也不错。

    阿莲跟小青正玩得高兴,她手里拿着一个竹子做的小球,小青把竹球抛得高高的,她可高兴了。见到她爹和九爷爷进来,便拉着小青去见谢兆森。

    “九爷爷,这是我的小姑。”

    谢兆森顺着阿莲欣喜的目光看向小青,平日里他倒没怎么见过这哑巴,不过看着她淡定的表情,跟她那势利眼的嫂子倒是完全不同。

    阿莲介绍完小青,又举起另一手里握着的快吃完了的韭菜盒子。

    “九爷爷,这是婶婶给我的……我的……。”想了好久她不知道叫什么,便卡在那里,她转向小青寻求帮助,可是小青的手势她又看不明白。

    谢兆森也看不明白小青的意思,瞧着阿莲手里的一点点焦黄的饼子,补充道:“是饼子,对吧?”

    阿莲立马点点头,“就是饼子,里面还包了韭菜鸡蛋的饼子。”

    “不是饼子。”平秀见小青无奈的样子,便知道他俩都错了,“我去问婶婶。”

    小子跑得快,一溜烟便回来了,“婶婶说叫韭菜盒子。”说完他看向小青,小青朝他点点头。

    几人的声音传到灶屋内,伍樾心下打趣,没想到那个冷面男还有那么温和的一面,既然那么喜欢孩子,怎么还不娶妻生子呢。按理说,他这年纪早该成亲了。

    他莫不是有什么隐疾不成?

    只要不是变态,为了成为地主婆,她什么隐疾都能接受。

    此时王菊香的饭菜也准备妥了,听着门口重重的脚步声,伍樾便起了身,对着抬脚进门的福海微微行礼,喊了声“福海哥”。福海朝她点头示意,算是应了声。

    “他爹,尝尝月娘送来的新鲜吃食,可好吃了。”王菊香拿起一块韭菜盒子塞进福海嘴里,“今个多亏了月娘帮忙,要不然这会子还吃不上饭了。”

    说完她便支使福海把菜端到堂屋去。

    伍樾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一百一十二文钱,“嫂子,昨个真是多谢您了。”

    王菊香顿时一愣,“不着急还啊。”

    “本来是要拖上几日的,昨个九叔预付了几日的包子钱,这才有钱还了。”伍樾解释道。

    “你这是宁愿欠九叔的也不想欠嫂子的了。”王菊香打趣着,接过那串起来的铜板,每隔十个铜板,绳子便打了个结。就算不细数,打眼一瞧也能瞧个大概。她又看了看伍樾,心下赞叹她做事仔细。

    “如嫂子所说,九叔是个好人。”

    伍樾应完便向王菊香道别,人家吃饭,她也要去村里要账。

    “别急啊,跟这儿吃了再回。”王菊香一把拉过伍樾,“回回吃你做的东西,今个你也尝尝嫂子的手艺。”

    “不了,我吃了过来的。”伍樾是真想喝口老鸭汤啊,但还没到蹭饭的交情啊。

    她不顾王菊香挽留,出了灶屋来到院子,见谢兆森正背着阿莲玩,小青一旁看着,扬起的嘴角怕是压也压不下去了。

    伍樾走到谢兆森身旁,微笑着朝他行了个礼,“九叔。”

    谢兆森原本背着阿莲转圈圈,冷不丁回头瞧见伍樾的笑脸,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是被她瞧见了与往日不同的一面,还是被眼前的笑容魅了眼,他竟觉得内心一阵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他“嗯”了一声,眼神便躲闪开去,瞥见了院门口的篓子,方道:“那篓子你带回去吧。”

    伍樾颔首,便带着小青离开,走到门口又被王菊香喊住了,“月娘,这个带回去给小青吃。”知道她不肯在这里吃饭,王菊香便用她装韭菜盒子的碗盛了一碗鸭肉,追了出来。

    “嫂子,这可使不得。”伍樾连忙推辞。

    “是给小青的,这孩子我喜欢。”王菊香把包好了的碗硬塞给伍樾,“别跟嫂子客气。”

    话都到这份上了,伍樾只得记下王菊香的情分了。

    一路上,小青直问,那菊香嫂子为什么对她们这么好。这个问题伍樾也问过自己,只能说是缘分吧。

    王菊香正忙着招待谢兆森,她从里屋拿了坛子酒出来,只听福海道:“今个韭菜蛋包你不舍得给我吃,如今我家的韭菜盒子你也别吃。”

    汤不喝,肉不吃,两个大男人竟在争月娘做的吃食。

    王菊香把酒坛子搁福海跟前,“他爹,陪九叔喝点。”

    “娘,我要婶婶做的那个。”阿莲指着碗里仅剩的一个韭菜盒子嚷道。

    “阿莲已经吃饱了,不能再吃了。”俩孩子都吃饱了,平秀再喝点汤就可以。王菊香管教孩子是很有原则的,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

    “不嘛,我要。”阿莲一反常态,竟吵个不停。

    王菊香也是纳闷,这孩子平常很听话的,今个当着九叔的面她也不好斥责她,便依了阿莲。

    阿莲拿了韭菜盒子,立马递给了谢兆森,“九爷爷,你快吃,可好吃了,下次婶婶做了,我还给你留着。”

    “还是阿莲疼九爷爷。”谢兆森毫不客气地接过阿莲手里的韭菜盒子,还斜了眼福海,那得意的神情毫不掩饰。

    这一幕看得王菊香一愣一愣的,她瞥了眼自家男人,见男人脸上笑意不断,她更加糊涂了。她捺住疑惑,自个坐了下来吃饭。她吃完后便照顾孩子洗刷、睡觉去了。

    待孩子睡着了,她再回来准备收拾残羹的时候,饭桌旁只剩下自家男人了。

    “他爹,水热好了,洗洗去。”福海趴在桌边,被媳妇戳醒了。

    福海抬起头来,见桌子早已收拾干净,“媳妇莫怪,我本想拾掇来着,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谁跟你计较这个。”王菊香嗔了他一句,“我问你,吃饭那会儿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福海被媳妇伺候得迷迷糊糊的,脚下是媳妇舀好的热水,脸上正被媳妇用热毛巾擦拭,别提多舒服了。他一把搂住媳妇,手不老实地漫游去了。

    “说正事呢。”王菊香拧了下那不老实的爪子,“就九叔和韭菜蛋包的事儿。”

    那爪子根本不记打,往前一勾便把香软勾进了胸膛,男人散发着酒气熏得女人站不住,腿一软便靠了下去,她心里还惦记那事,懒懒出声:“说啊?”

    “香一口就说。”福海此时醉微醺,正是上头的时候,哪有心思说旁的事,趁着媳妇瘫软,便一把打横抱了起来,也不顾上脚下湿漉漉,拖着鞋子就朝卧房跑去。

    “相公,你真好。”被窝里,女人偎在男人的怀里,早已忘了刚才揪着不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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