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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余亭重临出门的时候留过嘱咐:有来访者,概不接待。宁千情是个听话的,坐在门边的小凳上晃荡着腿,任凭外面的太监如何敲门也不为所动。

    她把嘴里的草秆拿出来,捏在指尖连着系上好几个扣,直到草梗断了才罢休。

    门外的声音止了,宁千情却仍不开门,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她耳力极好,隔着沉厚的大门,依稀可以听到那人徘徊行动的脚步声。

    元禾还在下面叮叮当当,宁千情觉得自己好像幼时母亲给自己讲的故事中,独自等待大人回家的小孩,门外是恶鬼,一打开门就会被掳走吃掉。

    她不能去打扰元禾,就只能再次坐在架柜前,研究苍山绿的解法。

    苍山绿作为慢性毒药,平时不发作,只有情绪起伏巨大时才会显现,其他时候只是隐藏在血液中,暗自掏空身体,直到不能支撑的尽头,令人暴病而死。

    配制苍山绿的药材虽然价格不菲,但都还算容易寻找。只有一味,隐藏在滇州深处,若不花费心力或对当地十分熟悉,实在难以找到。

    她手里举着烛火,揉了揉眼睛,放下竹简,终于困了。元禾那边也从沐居底下爬上来,指了指门口。

    宁千情知道他时刻都在注意着上面的动静。他虽然不能说话,其他感官倒是十分灵敏。她听着外面彻底消停了,回答:“人走了,但是不确保会不会返回,还是先等余公子回来。”

    说来听力,起先她想当然的以为元禾耳朵也有问题,交流都用手语,一句话比划不明白,急得她满头大汗。结果两个人耍猴一样看了她几天,余亭重才抽动着嘴角告诉她,其实元禾听得到声音。

    那时她的手还夸张地放在头上,当即动作僵硬,奈何余亭重是她的主子,宁千情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喘了半天气没敢多说一句话,放下胳膊低头扫地去了。

    她见元禾双眼依然直愣愣地盯着门口,不禁好奇:“这样的事你们之前也碰见过吗?”

    元禾点头,作手语答复:有过,不用担心,大部分是寻仇来的。

    来寻仇的还不用担心,宁千情失笑。她应了一句,知道这不是她该管的事,坦然地把脑袋上的头巾扯下来,说:“该洗澡了,明日去山泉里洗个澡可行,现在我先去睡了。”

    边说边往下走,她打开左沐居的门,一股灼热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墙边还立着新打的铁器。宁千情司空见惯了千奇百怪的兵器,可如此精巧的并未见过,不禁多看了几眼,口中啧啧称奇。

    她关好沐居的门,解开胸带让自己透气。

    宁千情只在这时才解开胸带,即便是睡觉,也严丝合缝地仔细绑好,防止自己睡觉时有人推门进来,发现她的身份。

    其实这几日,宁千情身上的伤已经了七七八八。她平时全都依靠自己用药,竟也不比医馆的查,只是时间稍稍长了些,至于体内的苍山绿,也压制得不错。她的手臂与腿部都恢复了力气,此刻提刀应当比那日更为精彩。

    万应堂中的日子居然成了这段时间宁千情最放松的时候。每每夜长梦多,闭上眼睛,面前就会出现镇国将军府中血河遍地的景象,宁千情辗转反侧,头脑中浑浑噩噩,有时惊呼一声睁开眼睛,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

    即便她心思开朗,却也不是少了筋骨。家仇难忘,无论日子如何度过,宁千情也时刻记得不能闲散得酥了骨头。

    余亭重近来无事时,常带她在自己身边,飞棍、长刀、悍锤……宁千情个个拿在手中比划。万应堂中能与余亭重战几个回合的只有她一人,余亭重也乐得与她交手,两人不相上下。

    宁千情虽为女身,却更擅长运用重铁,她常年身披甲胄,手提大刀,将一切都运用成自然;而余亭重却更为轻巧,一把环首刀款行天下,经常潜行暗处,悄无声息地一剑封喉。

    天色已经大亮,她正裹着一件破布烂衫躲在菜地边上讨清净。昨晚余亭重一夜都未曾回到堂中,宁千情对元禾吐槽他是怕了那个寻仇的太监,只把家里人推到前线,玩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结果被元禾一只手推个趔趄,撵到菜地干起她的老本行。

    “余三百。”

    宁千情闻声回头。她的身后是橘红的一抹朝阳,横云飞霞,千山鸟飞绝。余亭重牵着两匹高大骏马背光而来。宁千情一时晃了眼,愣了片刻才接话道:“在。”

    “这匹马是你的。”余亭重驻足在她面前,将面上带白星的枣红马的缰绳放在她手里,“这是域外的马,你擅重刀,有匹马更能发挥效用。”

    余亭重自己的那匹全身漆黑、毛色油亮,碎步而来,全身都似笼罩光华。

    宁千情没有含糊,目光发亮地拍了拍马头。手心一攥,她抓着鬃毛提步翻上马背,即便没有马鞍和马镫,她双腿紧夹马腹“吁”了一声,扯着鬃毛的手没有松开,反而用力一拨,调转马头。

    她笑着看向仰头望着她的余亭重,松开手,合拳道谢:“多谢余公子。”

    余亭重的眼底不知何时也染上一层笑意,他也翻身上马,与宁千情并驾齐驱。他嘴角含着挑衅,难得有兴致地绕到宁千情的面前:“余三百,可想跑马否?”

    宁千情早就有这个想法,左不过未得允许,她看着面前的英俊男人,似乎扫开了作为刀门涧捉刀人的沉郁刻薄,泵然焕发出少年意气。她自然不甘落后,当即扬起下巴:“您要是输了,有何惩罚?”

    余亭重将缰绳在手中捆了几圈,似有不忿:“我不会输。”宁千情咂舌,眼神幽怨地盯着他,余亭重看了他一眼,追加,“要谁的命,可帮你摆平。”

    宁千情摇头:“我只问一个问题,公子若能答复就好。”

    他们的马匹上什么都没有,就连缰绳也是一股绳子套在马嘴上,可两人驭马之术精湛,又兴致勃勃,自然不会在乎。余亭重应了宁千情的要求,又指着深秋远山唯一的苍翠处定下终点。

    摔碗为号,一骑绝尘。

    宁千情从小就在马背上爬上爬下,碎碗声至,她大喊一声,小腿发力,枣红马如闪电之姿悍然飞驰而出,耳畔风声如破碎的鼓点,刹那间,好似旌旗蔽空猎猎而动,万般业障躲去身后疾奔。

    这种速度并非常人能够跟上。即便是余亭重,也始终离她岔开一段距离。

    宁千情好像抛下了全部,决然驾马疾驰在前。强风吹得她的眼泪顺着腮边飞下,被头巾包裹着的头发散了,三千青丝倾泻而下,如同野蛮生长的马尾,随着奔跑而涌动。

    这样痛快的滋味太少了,直到落蹄在那棵黛绿色的巨树旁边时,骏马立身而起,顷刻尘土飞扬。宁千情一抹脸上的泪痕,双目灼灼地回头,对着余亭重大声道:“我赢了!”

    散下的头发让她恢复了些许女相,双颊被风吹的发红,杏眼中含着眼泪,眉目飞扬。两个人的目光交汇,竟让余亭重头中“嗡”的一声,顿时心绪如麻。

    他觉得脸上莫名有些热意,指尖却发凉,勒马在手,黑马顺着缓冲一路小跑到宁千情身边,在马背上颠了几下,才似乎缓过神来。

    “余公子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宁千情得意地笑,方才散落的头巾被她跑马时一手捞了回来,她把头发绑上,胸口还在为方才而微微起伏着,匀了口气,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参与刀门涧的悬榜任务?”

    余亭重将目光从她光洁的后颈上移开,眼神变了变:“等你成了我的近侍。”

    “那我什么时候能成……”

    余亭重探手折了一个树杈,放在指尖拈了拈:“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第二个问题……

    宁千情哑口无言。她知道自己的没有余亭重能说会道,干脆倾身靠在马上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总归是不被刀门涧接受的。”

    她语气里带着点气,听在余亭重耳朵里却格外熨帖。余亭重故意说,又瞥了她一眼:“是,是不接受。”他觉得自己疯了,要么就是要变成个断袖,居然看见个秀气的男人就心神不宁。

    之前“余三百”让他帮忙把脉探毒的时候,脉象似乎与别的男子不同,只是刀门涧从不收女子,宿母亲自带来的人,怎么可能是女子呢?

    宁千情把他的阴阳怪气全都灌进了耳朵里,撇嘴懒得理他。她的头转了过去,没有看到余亭重神色复杂的模样。往常他在架柜底下一坐就是一晚上,烛火都熬不瞎他的眼,今天倒是又有了精神气,只是说得话依然不中听。

    余亭重本想引她多说几句话,奈何宁千情不上钩。此刻清风掠草木,沙沙作响,早晨的露水都散了,空中的水汽雾蒙蒙的在风中滚动。

    “回去吧。”余亭重提着马耳朵转了个方向,他的背挺得笔直,宁千情打量了好几眼,只觉得这人里面肯定戳着根棍,不然不能直成这幅样子。

    ——有些人看似直,实则早就弯了。

    宁千情的余光扫过前方的草丛,她屏住呼吸,盯在那里看了半晌。

    余亭重纵马在前,忽然听闻身后有异动。目光刹那凌厉起来,猛然回头,一道冷然的剑光劈砍而来,随即便是宁千情焦急万分的声音,如同破空之箭,一触即发。

    “公子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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