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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冥王与杭清奉

    但随之发觉的,是他身上与往日完全不同的神力波动。

    或者说那力量根本称不上神力二字,桃昭刚放松下来又深吸一口气,面对现在这个与自己存在最为接近的神族发出需要解释的信号“你……要接任冥界?”

    相较于她的诧异,杭清奉与往日毫无变化,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便直接倚靠在树干上懒洋洋嗯了声“感觉这个更适合我些。”

    “胡闹。”桃昭自诞生于天地以来,从未拥有过如此强烈的感情波动,可看着毫不在乎自己的杭清奉,她更是难以抑制这份莫名的怒气。

    冥界拥有着操控生命的力量,是强大又神秘的存在。

    可尽管如此,还是无人愿意来继任冥王一位,其中原因除去冥界极大的情绪负担外,还有继任这位置所要付出的代价。

    因着冥界的特殊存在,继任者会从与轮回毫无关系的神魔二族中挑选,而一旦被冥王选中,则意味着要将一身神骨或魔骨退却,以肉身接受冥王传承。

    那可是能使生灵永生不灭的力量,稍有不慎则会在接受传承时神魂俱灭。

    而眼下杭清奉的变化正是说明他已经完成了传承,仅仅用了昨日一日的时间。

    纵使身为神族,桃昭亦不免为他的天资感到咋舌,但一码归一码,想到历任冥王最终的结局,她还是没有收回那句斥责。

    “比起被别人驱使,还是我来会更好一些吧?”杭清奉话音未落,漫天仅他可见的桃花瓣如雨水落下,一层层覆盖在他身上,像是床再柔软不过的被褥。

    桃昭讶然,正想问他是从何得知的这密辛,却在出口前被摸着枝干打断。

    又一次打了个哈欠,杭清奉抬起胳膊看着由他动作带来的小型花雨,露出个疲倦却满足的笑容,声音因为困倦也有些迷迷糊糊“桃昭,晚安。”

    “……”再多的话在看见他这幅模样的时候也收了回去,桃昭别扭的不肯回话,枝干却悄然朝一处靠去,在他头上搭建了个小小的专属庇荫地。

    神帝,是天道在诞生杭清奉这一存在时赋予他的使命。

    对于管理各自“道”的神族来说,一个统领者的存在本应不会有任何影响,可像是天道的恶趣味般,在给予神族无情的同时又给予他们对魔族的厌恶。

    既然有了厌恶,那还能称为无情吗?

    这是杭清奉诞生神界,获得传承后的第一个疑问。

    像是天道无意疏忽下产生的漏洞,对于规则和使命,他有着本能的抵触和逃避,而这种本能也带到了其它方面。

    感情,亦是其中之一。

    他偏就要证明,神族同样拥有感情。

    抱着这样的想法,天生反叛者的杭清奉踏上了偷闲的道路,他想要寻找到能让自己产生内心波动的事物,无论那是何种种族、又或是某样东西。

    诞生的第一个百年就在这种漫无目的的搜寻中过去,可无论看到怎样的景象,杭清奉依旧没能产生任何情绪。

    被瘟疫覆灭的村庄,最后一户活人家中爬出个哀嚎着的妇人,被身体和精神双重痛苦所折磨着的她握住了白色的衣角“求您……求您让我去死……求求您了……”

    小声的呜咽仍旧没能打动身前的人,杭清奉蹲下身体凑到她的眼前,也不管她眼中划过的是何种情绪“汝记忆中最深刻的事物是什么?”

    为了防止她因痛苦而无法思考,隔绝魂魄与□□的术法施到其身上。

    像是点燃了一根能看到心中最美好愿望的火柴,妇人唐突冷静下来,脑海中走过一生画面,而后视角停留在某一点再未移开,干涩的唇瓣微张喃喃道

    “桃树、东边海上的桃树。怀着小宝的时候夫君带我去看过……那可真美啊……”

    美好的幻想仅存在于片刻,下个瞬间,那遍布全身的痛苦再一次爆发。

    挣扎着想再去勾住那人的衣袍或是脚踝,可手臂无力在地上挥舞摩擦许久,也没能再摸到那份与沙土不同的触感。

    立于沧海之上,杭清奉轻易便识破这棵桃树的枝叶不过是障眼法,而眼前树干的尽头……

    顺势而上,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了神界,站定在树前的他终于看清了这棵神桃树的真正模样。

    “这棵桃树倒是生得好看,吾在神界还未曾见到能胜过此的景象。”

    但不过也只是棵树而已。

    又一次落空,但即使是失败,对于他来说也并无感觉,准备离开时,小片桃花从他头顶掉落。

    像是被扰清梦后本能想让打扰者离去的人界稚童。

    明明在人界看过无数此类场景,但如今仅仅存在自己识海中的想像却更加触动自己。

    是一时的错觉?还是真实的感觉?

    这个问题很快便拥有了答案。

    有了这株神树后,就连神界枯燥无味的事物似乎都多了几分色彩,尤其是在她跟自己对话之后。

    杭清奉每日的打卡被冥王看在眼中,已经无力再作为冥王存活世间的他主动找上了这个未来的神帝。

    “只要你成为冥王,便可以随意驱使那棵树了,里面的力量更是随你取用。”

    前任冥王的无数诱导中,仅有这句入了杭清奉的耳,瞧见他神色有了波动,神色狰狞的前任冥王连忙又添了把火。

    “这些本应是得了冥王传承才会知道的,但告知你也无妨。”

    “冥王的力量来源正是那棵神树,它诞生于万物之前,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杭清奉对于这些不感兴趣“你说的驱使是什么意思?”

    神族没有论资排辈的道理,但已经被三界情绪浸染的前任冥王却只觉得被落了面子,冷了冷脸却又想起自己的目的,又挂上讨好的笑“冥界之内皆归冥王所管辖,那桃树自然也无法避免……”

    他转了话音,压低声线神神秘秘的说“若是想从三界得些气运功德,可以以冥契跟那些魂魄交易,再命令那神树自断枝干将规则抹除,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拿到手。”

    “虽说这些东西对我们没什么用,但跟神魔二族交换些东西还是很方便的……当然,那树的枝干本身还可以用于消除些过剩无法消耗的情绪。”

    虽然只是杯水车薪。

    毕竟是拉人入伙,这话前任冥王只敢心中补充。

    自己用各种天材地宝供着她还来不及,他居然敢这般?

    无言的怒气使得空气都有些凝固,不过转瞬即逝,令前任冥王都觉得自己感受到的凉意其实是错觉。

    “我同意了,什么时候仪式?”

    在继任方面,冥王的重要性大于仙帝,故仪式没收到多少阻碍便举行。

    杭清奉憋着狠要尽快完成传承,让前任冥王赶紧从天地消失,于是三日的仪式仅用一日完成,得到完整信息后才松了口气。

    前任冥王的驱使所言非虚,也并不仅仅限于那几个方面。

    不过要想伤害或者驱使她,要承受的是对应数倍的代价,比较来说并不值得,反倒不如让她当个大门互不干涉来得舒坦。

    生平头一次被诓,不过值得。

    桃昭。

    在梦中念着这个刚刚得知的名字,杭清奉唇角勾起。

    不知下面人做了什么美梦,已经从枝节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桃昭气得咬牙,早知道就该在上代冥王不对劲的时候看好他的!

    看着因自己内心波动太大被抖落到底下小神族身上的花叶,她只能一边暗恨一边放轻自己动作,但无论怎么说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也仅是当好自己的大门。

    真是好骗的……冥王。

    愿不愿意放在一边,日常仍在继续,这次吸取了教训在他身上打下自己的印记,除去睡觉之外看他工作变成了桃昭的消遣。

    值得庆幸的是,杭清奉并未如前几任冥王似的,延续由一人审理三界全部生灵的模式。

    打碎设立的试炼幻境,立在半空之中虚点了几个魂魄,随即他们便跟着杭清奉到了大殿,一头雾水中听得

    “汝等生前均有所留恋,却又拿不出代价与冥界订立契约,现在有一机会可供选择,汝等自行决断。”

    几张契约依次漂浮到他们面前,上面的内容是以协助治理冥界为条件,待一定时间后便可替他们达成生前留恋。

    并非什么不公平契约,本就不甘心这般转世的魂魄没过多久便一一答应下来。

    而这已经不是他选出的第一批人了,通过枝干得知这些被选出的存在均是三界中的人才,心性气节也属上乘,旁观着的桃昭也有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起来。

    能将三界的管理模式综合起来,取其精华的同时再加以改进,不愧是他。

    心中的担忧可算是放下,反正每天都能见面,桃昭也就将那点因为相处时间变少而产生的遗憾散去。

    等累了睡觉就好。

    而压根不知道桃昭能化形的杭清奉,则为了能快些完成计划多在她身边待会,在冥界兢兢业业的天数甚至超过了在神界时候。

    而在没留意到的时候,他的桃树又被别的人给瞧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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