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伊始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个巴掌大的匣子,推开上面的机关木片,桃昭看到里面放着一片不知是从哪棵树上摘下的叶子。

    放轻力道将树叶拿出,明显放在其中的时间不短,但这叶子却依旧还是青绿颜色,见不到半点枯黄痕迹。

    “这是?”视线从叶子转移到杭清奉脸上,桃昭看着他锁在树叶上的目光在听到自己的问句时才收回,却没有回答的意思。

    下秒,绿叶化成无数光点散落在半空中,而后不断汇集凝结成小团光球,光球在两人之间越来越大,逐渐化成一颗人形的头颅。

    那是张美到令人呼吸停滞的程度的脸,雪白肤色上五官各处无不像是被精雕细琢出来的,此刻虽然紧闭着眼少了两分灵动风采,但因着额头上红白两色勾勒出的桃花钿,反倒更显出了神圣感。

    自己面对面看到自己的冲击感,和记忆与头居然都在杭清奉这的震惊感交织在一起,桃昭手指探到自己脖颈之上应该是脸的位置,摸到一片虚无后又沉默下来。

    杭清奉看着她哑然无声的模样,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神识,难得有些慌乱地解释道“等等,这个是你自己的要求,先把记忆恢复了再说。”

    “怎么恢复?”刚刚问出这话,桃昭便瞬间失去了意识。

    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

    而桃昭,正是这棵神桃树。

    她扎根于海上,三千里树冠连通五界与冥界之间,又常常被称之为“鬼门关”。

    生命诞生、五界成形之前她便存在于这天地中,虽说生来便有化形的能力,但枝干所带来的的信息便足以她了解这世间,也就失了自己亲自参与的兴趣。

    沉睡了数万年却没有错过外界的变迁,桃昭看到五界的诞生、看到他们的争斗、他们的合作,而这些对于只要作为旁观者存在的她来说,都毫无关系。

    她只要一直这样睡着就好。

    “这棵桃树倒是生得好看,吾在神界还未曾见到能胜过此的景象。”

    不知是哪来的小辈闲逛逛到了她这,上下左右端详了好一阵开口夸赞道。

    沉寂许久的枝叶不自觉晃了晃,巨大的树冠带下了花雨,花瓣淹没到身处花雨下小辈的脚踝处。

    那小辈却未曾将花瓣撇开,反倒沉默着又在树下待了好一会,直到数百米外传来呼喊声才回神离开。

    至于他的名字,桃昭并不在意,哪怕是最长命的神族也不过几千年寿命,对于她来说就是个活得稍长些的短命鬼罢了 。

    哦,夸一棵树好看,他应该是活得稍长些的眼光奇怪的短命鬼才对。

    毕竟活的时间长,偶尔也会有能找见她的存在,也曾有存在试图向上或向下寻找她的树冠树根,不过跨越五界就代表着必定会遇到仇敌,能做到的人寥寥可数,多数探索到一半就放弃了。

    本以为这小辈也会是其中之一,桃昭这个景点却在接下来的数月都迎来了他的打卡,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还只是个开始。

    “你是最好看的桃树。”

    嗯?往常不是都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桃树。”吗?怎么改词了?

    再次看到这个身影,桃昭都有些见怪不怪,就连他每天雷打不动过来夸奖的一句话都逐渐变成了消遣,却不曾想今日改了台词。

    这是断定天地间再无比她更好看的桃树了?

    给面子地把这小辈的名字改成“活得稍长些的眼光不错的短命鬼”,桃昭依旧该怎么睡怎么睡。

    又是十年不间断的打卡,这小辈的称赞也又经过时间推移变成了“你是最好看的。”

    实话说,数万年来各族的审美都各有各的变化,桃昭对于美丑的评判也并没有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接受起了他的赞美。

    有时候小辈会在夸她之后借着树荫睡觉休息,有时候又会借着她的枝干躲避来寻他的人。

    桃昭打了个哈欠,挪挪一部分枝干给这小辈挡了挡光,深觉自己放在外界的心神有点多,甚至影响到了自己的优质睡眠。

    什么都不可以打扰她睡觉!

    一场实打实的睡眠少说数百年,但桃昭醒来后却又看到了那个小辈一本正经的在夸她好看。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神力翻了几番,她甚至要以为自己压根没睡着。

    鬼使神差的,看着在地上倚着自己树干喝茶的神,桃昭自诞生以来第一次向生灵搭了话“你们神族不是应该忙于护道吗?”

    害怕吓到这个神族,桃昭的声音放轻了些,却见他毫无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树干,眯着眼惬意道“护道太累了,我在休息。”

    谁一天工作两个时辰,休息十个时辰?

    桃昭:我虽然是棵树,但也是棵有见识的树,可不是你们这些神明能欺骗的。

    被他理直气壮的偷闲无语到,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睡觉的真正偷闲树桃昭却没有自觉,闭了嘴继续睡觉。

    但别说,他煮的茶还挺香的。

    落下的花朵自觉避开了烹茶的器具,底下的神族眯起了眼,托着腮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长哼。

    这仅有一句的聊天之后,桃昭发觉那小辈来的次数不减,待的时间还越来越长,夸奖她的频率也多了起来。

    消遣已经听腻,甚至说听烦,对于这个在自己树荫下摸鱼的小辈,桃昭的态度也逐渐敷衍,尤其是在从枝干信息中辨认出他是是神界的下任神主。

    存心抖落的花瓣可比无意的要壮观许多,桃昭见着花瓣几乎埋了他半个身子,心虚却也端起长辈架子叮嘱“不做好本职工作就不准来。”

    否则冥界就要累死了。

    现任的冥王也快要坚持不住了,想起那人的痛苦模样,桃昭的心虚又少了几分。

    大抵是独立于五界的缘故,冥王是跟自己一般极少数能不死不灭的存在,但前提是冥王自己愿意。

    冥界的工作并不轻松,要消化三界的喜怒哀乐,要给予三界公平的审判和最合适的去处,还要将他们的能量用于维护冥界各处和天地之中。

    后者还算轻松,但情绪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却有着巨大力量,在现任冥王之前已经有无数冥王因无法消化巨大的情绪负担,在找到继任者后自行了结生命回归天道。

    被花埋住的神族十分安静的站在原地,正当桃昭暗暗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伤害到小辈心灵的时候,却见他用神力将所有花瓣收集到了自己的空间之中。

    桃昭:?

    “谢谢你的礼物,本来今天有份礼物想送给你,现在看来分量有些轻了,能明日来时再回你。”神族笑眯眯地摸摸她的树干。

    这点触感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感觉,但隐隐约约的,树芯处似乎有些痒。

    神族小辈走了,桃昭看着他的背影,不过一会困意袭来又继续睡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她终于想起通过枝干信息获取他的名字。

    杭清奉。

    他并没有食言,第二天如约而至,同时带来的还有每日相同的夸奖。

    “你是最好看的。”

    “我今天完成了工作才来的。”

    乖乖巧巧的站在神界的云地上,杭清奉抬头看着树冠,伸出了手。

    又似乎察觉到了桃昭的疑惑,他扬起笑脸将手又向前放了放“想要奖励。”

    奖励?桃昭苦恼,她一棵树又不出门,哪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当奖励?

    最后索性挑了朵自己树荫顶端开的最好的一朵桃花放到他手上,暗戳戳瞧他的反应。

    杭清奉指尖点点花瓣又戳戳花蕊,而后脸颊微红,笑得更加灿烂“谢谢你。”

    好满足的眼光不错的神族。

    对他的评价再次更新,却见杭清奉又虚空掏出了一把圆滚滚的东西,浓郁的水灵气说明了它的身份:鲛人泪。

    还是纯度挺高的那种。

    “我觉得你会喜欢,送给你。”说着将整整一把鲛人泪化了水浇灌在她的树干上。

    比她连睡三百年还要舒服,感受着水灵气的蕴养,桃昭连带着看杭清奉更加顺眼。

    树枝的细微颤抖所表达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见到她喜欢松了口气,杭清奉这才又坐在树荫下开始每日的休息时间。

    时间再次推移,本想拒绝这个扰树神族的桃昭终究敌不过杭清奉的天材地宝攻略法,最后以一种“只能怪他给的太多了”的心情默许了他的存在。

    偶尔心情好了还会给他整点小花雨,烘托下休息的气氛。

    神族的力量在增长到一定阶段便会被收回天道身边,她与杭清奉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寿命隔阂,桃昭只当心底那点情绪是惋惜,同时庆幸着他是能活得相对长些的神主。

    今天也在等待杭清奉的到访,从身上挑选出今天要给他奖励的花朵,却直到人间的亥时也没能等到他的身影。

    算上自己沉睡时期,这是数百年来杭清奉第一次没有到自己这里做客。

    是忙于神界的事吗?还是……

    本能的,桃昭没有让枝干告诉自己答案。

    她难得的熬了次夜,直到第二日看到那个熟悉身影时才松了口气。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