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晚上,钟秋如愿和奚乐湛碰了面。

    奚乐湛有些尴尬,先前信誓旦旦说不需要别人帮忙,没想到当晚就打脸了。

    毕竟谁能想到呢,神兽也被困在里面了!想来神兽也有它的愁绪吧。他不是很懂。

    眼瞅着师弟师妹们的命牌愈发黯淡,他心底焦灼,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钟秋的话,他莫名觉得,或许裂隙也搞不懂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见到钟秋时,他那种预感更强烈了。

    不是,谁家好人大半夜的穿一身黑啊?

    天知道他看到突然蹦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家伙时,内心有多崩溃,差点以为魔族入侵了!

    钟秋摸摸鼻子,这不是追求氛围感嘛。常言说得好,夜黑风光夜,杀人放火时。

    虽然她不做啥坏事吧,但到底不适合高调,这身衣服多应景啊,还是她托关系买的呢。

    奚乐湛沉默半晌,提醒道:“钟夫人,修道者以神识识人辨物。”

    钟秋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就当cosplay了,我现在是杀手小黑,你不要跟我说话,我要去执行任务了。”

    “……”奚乐湛,“您高兴就好呢。”

    趁着夜色,奚乐湛带着钟秋一路前行,顺利抵达裂隙,他找借口将几个长老引走,便对钟秋点头:“我在外面为你护法,若你卯时仍未出来,我会去跟玄衡上君请罪。”

    钟秋有些抵触这个名字:“我和他没关系,一切都是我的个人行为,不需要你承担责任。”

    奚乐湛莫名觉得此刻的她像个别扭的小姑娘,忍不住掩唇轻笑。

    钟秋取出从客房里顺来的纸笔,当场写了一封保证书给他,挑了挑眉:“你别不信我呀,我肯定会回来的!”

    奚乐湛下意识接过这张纸,心头微暖,她是怕自己担心吧,却偏偏用这种方式来安慰。

    他认真地看着她,第一次称呼她的名字:“钟秋,保护好自己。”

    裂隙像一只凭空出现在空中的狭长眼眸,里面泛着紫黑相间的幽暗荧光,丝丝缕缕的暗芒不断试探着伸出来,却被白天长老们打下的封印禁锢住。

    钟秋再次和小七确认了安全后,伸手触碰,下一瞬,她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

    她被异兽抽倒在地,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控制不住的鲜血混合着碎裂的肺腑呛住了她的口鼻。

    她艰难地捡起掉落身边的剑,摇晃着身躯,拄剑支撑,试图牵动全身酸软无力的四肢。

    可异兽恐怖的威压逼迫她不得不半跪于地,数不清已倒了多少回,吐了多少血,但她站在这里,就是一座山。

    她摇了摇头,吐出一口心头血,强逼自己振作精神。

    虽然透支神魂的代价是心衰早逝,但她走投无路了,唯有如此,方能为师弟师妹挣得一线生机。

    她是大师姐。

    她在,便要护他们无虞!

    下一瞬,猛烈的罡风袭来,异兽如拨弄玩物一般,抬起锐爪朝她身上划来,她咬牙举剑,横陈于身前,试图挡住锋利的爪。

    “咔嚓”,强撑许久的本命剑终于碎裂,反噬让她的神魂撕扯般剧痛,她的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轻飘飘扬起,而后,轻飘飘向下坠落。

    鲜血模糊了视线,她僵硬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的天空,他们……应该逃出去了吧?

    如此,她也能安心以身饲兽了。

    安心……

    真的可以安心吗?

    漫漫仙途,折戟于此……为何没有她的一线生机?

    身体下坠的势头停滞了,破败的残躯似乎被什么东西接住。

    她茫然看着眼前一片朦胧的红,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

    似乎是……一个人?

    她闭上眼,再凭借最后一丝意志力睁开:一个冰姿玉骨的男子托住她的背和膝弯,他淡漠垂眸,似神祇俯视人间,无悲无喜,启唇说着什么。

    可她已经听不清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几近枯竭的识海中传来一个男人霜雪般寒凉的清冽嗓音:“我来寻你了。”

    他看着两人的姿势,目光闪过一隙星光。

    忽而,他低下头,在她唇间落下一吻,轻得像雪,却又灼烫似火。

    他的气息顺着呼吸传至四肢百骸,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她等到了属于她的一线生机。

    男人注视着她,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他说:“莫怕。”

    耳畔传来若隐若现的嘈杂之音,像火焰迸裂,又像血花溅射,熟悉的声音呼唤着她,忽远忽近,越发清晰。

    “大师姐,救我!”

    她倏地睁开眼,怔然望着头上熟悉的床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梦到了与他的初遇,明明时过境迁,她早已尝够了他的心冷……

    她缓缓坐起身,伺候的丫鬟连忙过来帮她洗漱。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柔若无骨,掌心处的茧子像在嘲讽她如今只能像废物一样被人照顾。

    黎予辞废了她的修为。

    她身为大师姐的傲骨也在他灭了静虚宫满门后被狠狠践踏摧折,她已经没有家了,可偏偏还得仰他之鼻息,才能苟活于世。

    天道轮回,这是对她当初濒死时,乞求上苍垂怜的报应吗?

    “主、主子,您今天还要去大殿吗?”胆怯的小丫鬟声音细弱。

    她看着镜中消瘦的面庞,那双眼仿佛一个历经风霜的迟暮老人的眼,浑浊疲惫,黯淡无光。

    伸出手,试图抚平镜中眼角的细纹,结果只能是徒劳。

    她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想起丫鬟仍等着她的回答,语气平和:“去。”

    小丫鬟的脸色蓦地苍白几分。

    她仿若未见,着一身素白如雪的薄裙,走出寝殿。

    拉开大门,漫天的鹅毛大雪纷飞,染了她的鬓角额发,小丫鬟拿着白色的斗篷想披在她肩上,却被她推开。

    接过一片雪花,她盯着掌心久久未融化的六瓣晶莹,喃喃念着:“师父,又下雪了。”

    下一刻,她突然投身于白茫茫,拉着裙子奔跑到正殿前,凛冽的风霜灌进她的鼻息、眼角,酸涩得留下抹残红。

    正殿依旧紧闭大门,她并不意外,看也没看地上刺骨寒的积雪,熟练地跪倒在地,双手交叠平举,恭恭敬敬地稽首行礼:“恳请上君出手襄助!”

    她安静地五体投地,仿佛一尊纯白的雕塑,祈求神明一丝垂怜。

    冰雪包裹她的身躯,风霜鞭笞她的骨肉,可她恍若未觉,如一具行尸走肉般执行着生前最后的意志。

    或许她早就死了,死在日日夜夜得不到回应的煎熬里,死在那个师门上下尽被屠戮的红夜深处,死在满身血红的他冷瞥她的一眼中,徒留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妄图用所剩无几的颜面赌他一分不忍。

    良久,又许是须臾,正殿的大门轰然打开,清俊无匹的男子亦一袭白衣,从容不迫地淋在风雪中,似一株不染尘埃的白昙,不辨喜怒的眸子凝视着她。

    “回去。”

    见他终于出面,她再次叩拜,苍白的脸上毫无血丝,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只剩残蕊。

    本以为泪水早已在无数个哭到昏厥的深夜里干涸,谁知这一刻竟不受控地簌簌而落,她哽咽着:“恳求上君请出法宝逆转时空,只要能救师门……我愿意献祭,求您……”

    “回去。”他语气冷冽如刀,目光不带一丝温度。

    黎予辞是笼罩她整个人生的风雪,如高悬于无垠天幕之上的孤星,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她追逐在他身后数十载,望着他的背影千百回,小心翼翼地捧着真心奉上,却被狠狠掼在地上,伤得遍体鳞伤。

    她的爱如敝履,高高在上的神明怎会看得起凡人的倾慕?

    从一开始,就注定这是个悲剧,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如今她终于尝到了这代价,苦到她肝肠寸断,涩到她神魂俱颤。

    那些冤死的师弟师妹在每一个深寂的黑夜里,不停在她耳边悲鸣与哀嚎,他们不甘,他们痛苦,叫嚣着让她报仇。

    偏偏这个时候,她的呼吸骤然紧促,耳膜涨得发痛,太阳穴如有锤凿,心脏如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攫住,昔年战斗后落下的老毛病又犯了,她忍不住闷哼栽倒在地。

    一双靴子停留在她眼前,洁白无瑕。

    她狼狈地抓住他的袍角,泣不成声:“求您,救人……”

    下一瞬,她眼前一黑,陷入昏沉。

    再次醒来时,他坐在床榻边,薄薄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无焦距地望着一片虚空,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疏离之气。

    屋内暖烘烘的,弥漫着浅淡的香气,伺候她的小丫鬟不知到哪里去了。

    察觉她醒来,黎予辞垂下眼皮,扔下一枚重磅炸弹:“你已有身孕。”

    她无意识攥紧手下的被子,瞳孔轻颤,本已回暖的脸色倏地褪去血色。

    什么时候的事?

    她脑子发蒙,恍惚想起,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她曾见他在庭中对月独酌,修仙之人不易醉,但他喝的是酒仙酿造的“醉清秋”。

    她伏在窗户边,痴痴望着月色下清冷孤绝的男子。

    他似是醉了,高高在上的神祇沾染了人间烟火,竟唤她过去,目光里藏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与亲昵,他笑:“秋秋。”

    她鬼使神差地沉溺于他抛出的诱饵,红着脸,就着他的手浅呷一口酒。

    一口,便醉了。

    她双目迷离,他亦神志不清。

    终于,不知是花香撩人,还是月色缠绵,他们成婚后的第一个吻,便在彼此的试探中,悄然演绎。

    痴缠过后,便是更深一步的交融,身为彼此的道侣,他们理所当然地进行了魂与肉的结合。

    当她从宿醉中醒来时,已是好几日过后,满面羞红、浑身酸软的她却等到了静虚宫勾结魔族,被玄衡上君屠戮殆尽的消息。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