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玄游历一月

    他们第一站是中心州市一家传承五百年的鼎鼎有名的酒楼。

    白玄说:“按照收集来的清单,正吃到这家。”

    秦肖肖低头吃菜,左手冲他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你,跑几千里,吃顿饭。

    “可惜还未曾去凡界看看,听闻凡界之物,亦精巧无比。”

    “唔嗯…去呗。”

    “凡界之灾不盛,我不能下界。”

    秦肖肖抬起脑袋,“悄悄去?”

    白玄摇头:“去了便要丢掉神通、躯壳、记忆,万事难料,不敢去。从上界看下界,人间八苦,百般滋味,不想自己品味是如何。”

    “曾观一人背猪苗到闹市贩卖,一只瘦弱,从篓顶挤出,两脚分立屁股置地,摔断脊骨,动弹不得,路人啼笑,车来人往间,唯它无措茫然;人贩负重物行走数时辰,觉物轻,以为喜,到市时方察六猪少一,哭喊去寻,未果,换得钱币回家,家人怪罪,不及喂养食料费。”

    白玄手指轻转着茶杯:“玄出生上界,未入过轮回。不去人界,万一投生畜生道,被猪吃回,算全因果,可终要再回上界,怕族中人笑我,平日不行好事,以致为牲畜。”

    “难道你只去灾妄之地?”

    “灾妄谈不上,几族各有纷争,我去纷争之地。”

    “喔,那你在上界,年岁几何?”

    白玄沉吟:“七万二千余岁。”

    秦肖肖拍着桌子笑起来:“那你不就是欺负曲欢是小孩?他连你零头都没有。”

    白玄:“……”

    他忍不住反驳:“我族七万岁成年,我刚成年不久。”

    “是是是,你也是小孩。”

    白玄板着脸,不说话,端正吃饭。

    “说起来,我认识一只叫暮色的凤凰,那你是什么?”

    “暮色?我识得她,我七万岁寿辰时她随父母来参宴,单独送了我一支羽毛做寿礼,是个可爱的妹妹。”

    “我问,那你是什么,什么种族?”

    白玄喝茶,未回。

    秦肖肖思忖,“你姓白。”

    “九尾狐。”白玄说。

    “!”秦肖肖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再看白玄,似乎更好看了些。

    “咳咳。”她指节搭在唇边,掩饰慌乱。

    “玄知道仙子喜欢狐狸,”白玄说,“如果仙子夜晚与玄同住一间,玄愿给仙子看看真身,仙子若想摸摸,也不是不可以。”

    “你怪大方的。”秦肖肖光是想想就脸发烫。

    呃啊啊啊,这个诱惑力太大了啊!

    手腕上的小花也发烫,秦肖肖摸摸手腕,料想曲欢若在这里,定要和她大闹一通,把整栋酒楼的醋坛都一口闷尽。

    白玄也看她手腕的花,笑而不语。

    二人之后转了话题,不聊真身和同住了。

    同时,曲欢亦在仙域一家酒楼吃酒,离他们千八百里。

    “听说这天象骤变,是由魔神剑出世引起。”

    “那这魔神剑现在落到谁家了?我听说在西北现世,衡赪宗新建的分宗也在那边,会不会被衡赪宗私占去?”

    “不知道,他们跟仙盟说是个魔头唤出魔神剑,他们为抵御魔头,折损了不少人,仙盟送了几条上品的灵脉去安抚呢。”

    他们谈论的魔神剑被曲欢明目张胆地放在桌上,曲欢未有任何易容,魔头就坐他们旁边,他们却不知。

    看来衡赪宗把消息锁得很好,旁人全然不知魔头出自衡赪宗本宗,还是他们道君的亲徒弟。

    曲欢唤来小二,“你们的酒不错,给我再装上几壶。”

    他将一个储物袋递出,“用这个,装满吧。”

    “哎,好。”

    小二一会儿又回到桌边,佝着背脊陪笑:“客官,您这储物袋大了些,我家这酒不够,还有其它酒,您要不看看?”

    曲欢点头,“也好。”

    曲欢离开酒楼,又慢悠悠地逛了许多地方,买了许多零碎物品,所有储物袋装满后,又去买新的储物袋。

    曲欢跟每一座城市的每一家店铺老板打听,有没有听过叫“随身空间”的宝器。答案无一不是否定。

    各地仙盟子弟都忙碌起来,街上经常遇到他们在盘查。很多人自称是持有魔神剑的魔头,凭此建立教派,收纳信徒,到处作乱,叫仙盟头痛。

    曲欢在逛人间的菜市场,买只烤得皮脆金黄的烤鸭,坐在店铺门口的台阶吃。

    仙盟弟子先是路过他,想起他背着剑,又折回来盘查:“哪儿的?”

    “散修,无门派。”

    “在此地作何?”

    “闲修。”

    曲欢被不同人盘查过几次,皆没发现他有异。

    路过的石见山觉得有异,掐隐身决跟随曲欢数日。果然发现,剑修之剑可收于灵台,曲欢却总佩剑于闹市,不见使用过。

    石见山直觉不对。

    好奇他是何方人士,便继续观望。发现曲欢一个男子,竟然整日在各地逛绣坊,买钗裙。

    他总跟绣娘描述一女子身量几何,长相何般,请教什么式样的婚服衬她。还总去金玉店铺买最时新的饰品。

    哦,他要成亲了。

    石见山更奇,因为曲欢终日认真准备,面上却不见丝毫欢喜。他终于忍不住现身问:“兄台,人生喜事,怎么不见笑意?”

    曲欢说:“新娘子在和旁的男子游历人间,不一定嫁我……但她答应嫁我。”

    石见山大脑宕机:“啊?”

    石见山无论如何看,曲欢除了修为弱些,品貌上佳,应该很能哄骗女孩子。

    他劝慰:“你得找人家问清楚,自己一个人这般准备管什么用?”

    曲欢点头:“等她愿意见我,我会去寻她。”

    “你不见她,怎知她愿不愿意?”

    “我知。”

    石见山又觉得曲欢有很大异样,正想再问,便听他说,“我们心意相通。”

    石见山:“……”遍体生寒。

    他默默离曲欢远了一些,和这种脑子是心型的人话说多了都怕身染恶疾。

    石见山又跟了曲欢几日,找不出异样,便分路离开。

    曲欢将物品准备充分,知道时候不到,便先前往赤魔之地。

    婚礼需要宾客,去问问今世的师父,仙门营地的祐哲、尉迟宏诸人,愿不愿意参宴。

    不料还不到仙魔边界,竟感受到赤魔之地魔脉传来躁动。曲欢将魔神剑收入灵台,伪装气息如常,只身迈入该地。

    -

    一月之期将近。

    秦肖肖终日跟着白玄吃吃喝喝,四处游玩,发现百姓们的生活并无变化,便问白玄。

    “你想看见什么,民不聊生?”

    秦肖肖答:“我以为会是。”

    “世界不会轰然毁灭,无数裂隙成为缺口,非本界的物质类如魔与怨魂,流进来,不相容,即演变成天灾。天灾多了,才会毁灭人。”

    秦肖肖质疑:“可曲欢第一世灭世,死了很多人。”

    白玄望她一眼,“这是两回事。”

    “?”

    “裂隙是裂隙,我们各神君下界补的是裂隙。裂隙本就存在,表面上,曲欢不过是往裂隙里捅了一剑,让裂隙更大了些,不值得我们如临大敌。这不是他真正的孽。”

    白玄领着她去了一处山巅,指着浩瀚的天问她,“看清什么了?”

    秦肖肖:“……”平平无奇的天空。

    浩渺无云,淡淡的浅蓝色。

    她忽然想起:“曲欢和我说过一样的话。”

    “什么?”

    “你应该知道吧,在广灵秘境里,我夜里入幻境,见到了杀人的反派曲欢,鸣州赤色血阵下,他说会向我解释他为什么屠戮鸣州人,同样喊我看天。不过他最后没有说。”

    白玄笑:“可能他觉得自己的理想幼稚,便没有说与你听。”

    秦肖肖奇怪望去:“你这话听起来,竟然没这么讨厌曲欢。”

    “嗯?仙子把玄想成什么了?玄本来也不讨厌欢弟弟,只是不喜欢他,他给我们添了很多麻烦,让我们平白废了很多时间来解决祸端。”

    “你不是神君么?你们时间不是很多么?”

    “时间多不是代表用来浪费,”白玄扯回原话题,“但从欢弟弟行此事的初衷上,玄并不讨厌他。玄觉得,他的理想是一个可爱的理想。”

    白玄手轻盖于秦肖肖眼上,再松开,秦肖肖感觉双目明晰,世界细微可见。

    再看天空,她说:“仙凡屏障。”

    白玄点头。

    “准确来说,是破了个口的仙凡屏障。我们后天出生的神明可补世界外表出现的裂隙,却补不了世界之内、天地初生时长成的仙凡屏障和仙魔屏障,这是种族之界。”

    “曲欢的孽在于,他刺的是裂隙后的仙凡屏障。仙凡屏障破口,修仙界灵气流向凡界,二者中和,凡界人强身健体,而修仙界再难出现能够登神位的强者;神界人寿命悠长,但子息单薄,若无补充,久而久之必定灭族;同时魔域受到凡界的牵引力变强,加快冲击仙魔屏障,灵力不足的仙域人抵抗不及,魔物会肆意流向下界每一处。此为灭三界。”

    “我们都佩服他,一剑灭三界。银希说他是投机取巧,我却知,要想打破仙凡屏障绝非易事,他背负了百万人的血孽,与天下人为敌,只为了达成他最初的理想——三界再无神、仙、人、魔之分,世间仅有人——众生平等,不是幼稚而可爱的理想么?”

    “玄后来了解他为何有这想法,竟然是因为,他无论在人、仙、魔哪一界,都得不到接纳,所以脑袋一灵光,想大家都是一样的就好了。”

    当人时,父母嫌弃他是魔。

    当仙时,胜不了对手,觉得修仙没有修魔快,去修魔。

    当魔时,受了仙、人、魔的嫌弃。

    于是第一世的曲欢,有了一个宏伟的妄念。他付诸实践,却带来三界的危机,自己也身死道消。

    再世重来,他后悔了么?

    小魔物这种人,应该宁死不悔吧?

    白玄又道:“他应该给仙子看过妄念镜,里面有仙子来时的世界。他建立那个世界不单单是为哄仙子高兴,也因为他想看看,‘众生平等’的世界是何模样。”

    “可惜罪孽就是罪孽,无法辩驳。曲欢今世犯下他第二道罪孽,以世间仅存的初代神明之力去建一个别界,无端耗损。指望所处的三界灭亡,而自己偷生?呵,痴人说梦。”

    秦肖肖问:“那你们想做什么?说服他以身补天,还是把魔神心脏从他身上挖出来,再去补天?”

    白玄摇头:“长在一起,挖不下来,只能拿他去补天。这原也是他的罪孽,他结的因,他便自己去当这个果。”

    虽然听起来并无问题,但秦肖肖莫名气愤。

    “那要是他没有这半颗心脏,你们是不是就要去找有这颗心脏的别人来补天,即使是无辜?”

    白玄道:“因果是,他没有这颗心,他捅不破这天。他捅破了,他便只能以心补天。”

    “不!那流笙呢!流笙也有半颗心,你们怎么不去抓流笙补天?”

    “呵呵,”白玄冷笑,“那便怪他自己弱,流笙把半颗心发挥出百分的力,分隔上下界,扭转下界时间,挟制整个上界,而他,他徒有半颗心,连一个我都打不过,如果是你,你选谁动手?”

    秦肖肖内心在尖锐鸣叫,最后只说:“……可是他的天命是天道操控,他的心脏是流笙给予,曲欢最初有什么错?”

    他们争吵时,远处的天空出现一道血丝。

    白玄神识眺望,收回来后说:“是,他有什么错,他只是喜欢杀人而已,就在刚刚,他屠了南边毗邻赤魔之地的三城百姓。”

    “……”秦肖肖哑声。

    “去哪里?”

    白玄抓住她的手臂。

    “回宗门,用得上你的地方。”

    秦肖肖万万想不到,白玄给她带回主宗,面对一众暴怒的人群。他们不由分说给她绑上刑场,说南边三城之灾,她与魔物同谋,要审判她。

    秦肖肖有口说不清:“我过去一个月,和白玄在一起。”

    白玄肯定不会帮她作证。

    她咬牙切齿地问最前方的白玄:“我犯了什么罪?”

    诛仙台上,秦肖肖被捆缚在审判罪孽的法器上,法器呈石碑状,矗立天地间,她憋屈地跪立,四肢被链条锁住。

    白玄位于她正前,清风朗月,朗声道:“同谋之罪。”

    秦肖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要骂人,但口被禁言术封住。

    场下人议论纷纷。

    当着所有人的面,白玄向她走近,单膝跪在她身前,伸手拂她头发到耳后,亲密地唇挨近她耳朵,轻声道:“你无罪,是我嫁祸你,所以待会儿你会被审出有罪,之后你会被惩处,然后关入牢狱。至于惩处得重不重,你可以求求我,我开心了,处罚会轻些,你少受皮肉之苦。”

    倒反天罡!!!

    卧槽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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