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场之约4

    中央城广场是一个露天的广阔黄土地,四周建立起阶梯台阶,瞧着朴素而豪迈。转录石的投影在广场的四面八方,有种5D全息投影之感。空间一面被压缩,可以眺望见斗兽场全景,一面又被扩展,可以瞧见一粒粒尘土,细枝末节。

    空间的大小和景色随人意识而动,秦肖肖试着把曲欢的影像调整到和现实同等大小,跟着他走了两步,头晕得厉害。她只好放松眼睛,穿过高高人墙,像个小朋友一样大迈步往上走,找一个最佳观景位。

    “师妹,这边!”

    瞧见唯一的熟人艾至,秦肖肖顾不上心中敌恶,只觉他是救星,连忙奔过去。

    这一横排竟然只有他们两人,艾至豪横地往座椅一坐,秦肖肖看出种VIP的感觉。

    “坐吧,这是眷属的位置。”

    许多南宫家子弟给曲欢下战帖,却仅是普通挑战,建立生死斗的只有曲欢和南宫欣,因而眷属只有秦肖肖和艾至两位。

    看秦肖肖听话坐在身边,艾至眉目舒展:“自古以来,入斗兽场者的亲眷需坐于席间。以前资源匮乏,女人作为物资被抢夺,胜者可带走败者的亲眷。规矩流传至今,生死斗者必有一位亲眷在席上,妻子,姊妹,或母亲,作为赌注。”

    艾至说着说着笑起来,动手挼挼她脑袋,“师妹,要是小师叔输了的话,你得留在南宫家做小奴隶了哦。”

    原来是这个意思!

    秦肖肖丢开他的手,反唇相讥:“你还是想想你输了该怎么办吧。”

    “阿欣输了的话……小师叔喜欢男生么?不然我不会别的啊。”

    “无耻!”

    秦肖肖头扭向另一边,不理艾至了。

    她的视线放在场内曲欢上,跟着曲欢移动。他正穿过郁郁苍苍的丛林,独自往前,少年身形流畅漂亮,眉目疏远,面无表情,瞧着有几分冷。秦肖肖吞咽唾沫,她最馋曲欢不同她在一起时候那种看不上一切的冷漠疏离感,目光滑过他身上每一处,想象着亲近时他眸子雾淋淋的模样。

    入场不过一炷香,曲欢忽然停下脚步。其他人正以各种手段搜寻他的位置,他在一棵巨树前蹲下身子,手触及树根。

    巨树开始疯长,成为圆心,向外蔓延扩张。其他树木像被病毒传染一样,一圈接一圈沸腾起来,遇到凶兽,主动发动攻击,凶残地进行围绞。

    整片斗兽场,凡有植被覆盖之地,中低等凶兽皆被斩杀。

    全场哗然。

    四周闹嚷嚷的,秦肖肖头好晕,完了,忘记告诉曲欢,低调点行事。斗兽场里的凶兽,开局死了三分之二,这是可以的么?

    艾至看热闹不嫌事大,悠悠鼓起掌来,“看来不需要担心小师叔呀。”

    “在那边!太狂妄了!”

    场内,因巨量的灵力波动,曲欢的位置暴露给其他挑战者,四面八方的挑战者纷纷向他奔去。

    曲欢也向着距离最近的人赶去。

    相遇的几息,那人刚刚出招,两眼一懵,即被捆成个大粽子。少年持剑未出鞘,神情淡淡,过他而去。被捆的人脸都憋红了,好不容易挣开,已经找不见曲欢位置。

    曲欢把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捆缚手脚丢开,给包围圈劈出一个口子,而后于凶兽尸体铺就的血路上行走,很长一段路没再遇到别人。

    秦肖肖再没见过比曲欢更适合血色的人,有种奇诡的漂亮和残忍,他红色眸子看人时,给人带来震颤,是种“恐怖之美”。

    秦肖肖观战得仔细,问:“凶兽会给南宫子弟通风报信么?”

    艾至:“何出此言?”

    “因为阿欢讨厌被监视,他一般,对兽比对人友好,不滥杀的。”

    开局杀这么多灵兽,是在杀南宫家眼线呀。后来顺着尸体线走,也是种掩藏足迹的方法么。

    弄出很大动静后,曲欢又变得低调,没有直线地向终点前进,而是避开高等凶兽所在地。夜晚,他路过几个山洞,最后选择安安静静地在野外过夜。

    秦肖肖精神奕奕:“山洞里有陷阱?”

    艾至叹息:“怎么发现的?明明很隐蔽。”

    秦肖肖心情很好,阿欢就是很厉害,感知能力超强,一般他不是主动寻衅,别人想跟他打架是找不到他的。

    以前的曲欢很喜欢去打架,现在的曲欢,入场前,拉着她手承诺过,“若非自保,绝不杀人”,秦肖肖好想摸摸他的头,夸奖一声好听话,竟然真的说到做到。

    这场比试看得人昏昏欲睡,赛事的主人公几乎没和人发生过正面战斗,提前规避掉所有危机,毫无刺激人眼球的看点。

    很多观众离开了,而秦肖肖依然一步不离地守着。

    她就是想和曲欢待在一起。

    待到夜深,她像是犯病了一样,抱着自己蜷在座位上,几次伸手想去触碰转录石投出的幻影,摸了个空。

    不和曲欢在一起,好不习惯。

    看得见摸不着,好讨厌。

    艾至瞧她这样,打了个哈欠,来拉她的手臂,“师妹,这影像看得人头晕眼花的,我们去别处逛逛。”

    秦肖肖埋着下巴,无声拒绝。

    艾至强硬地拽着她手臂,给她拎起来。

    他们到街上,稀稀拉拉有几个路人迎面走过,到了街角一家亮着昏黄灯光的小酒馆。

    艾至笑:“来北境一趟,当然得尝尝北境的蒿桃酒,这家是最正宗的。”

    秦肖肖脑袋清醒了些,想说自己才不会吃艾至碰过的东西,实际艾至斟酒,酒碗摆到她面前,醇香飘到鼻尖,她轻轻嗅闻,忍不住两手端起酒碗,小口小口地抿入。

    “我真后悔啊——”艾至拖长语调,秦肖肖抬眼小心看他时才继续道,“没想到师妹真会喝啊,我后悔没有提前加点料。”

    秦肖肖翻了小半个白眼。

    “我长进许多了,不是那么轻易能被药到的。”

    而且当年她也没有被药到,是云曦帮了她。

    “好好好,师妹厉害。”艾至戏谑地说着话,姿态轻松,一面品酒。他喝酒比秦肖肖豪放得多,每次都是整碗下肚,脸上不见半点红气。

    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前半夜,就只是相坐着喝酒。秦肖肖知道自己酒量,不敢多喝,一面还吃着解酒的东西,艾至喝得极多,旁边摆出了一溜酒碗酒坛。

    对坐了许久,好像一酒泯恩仇似的,秦肖肖脑袋糊涂,有些想不起自己为何讨厌艾至,而觉对面是相识许久的朋友。

    也许是因为艾至喜欢男人,对她没有威胁,所以给她的感觉,还挺亲近的。

    她有些醉了,两腮嫣红,竟然不知轻重地开口问:“你以前为什么那样?”

    “怎样?”

    “你骗没有家世的小姑娘,这样欺负她们。”

    她问出口后心中惴惴,艾至却大笑,“师妹,你给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有差别对待么,家世好的我就不骗么?”

    “……”是拐卖犯,却是对贵女贫女一视同仁,公平的拐卖犯。

    “再说,什么叫以前那样,我现在也这样。”

    秦肖肖埋脸,小声骂:“……坏蛋。”

    艾至后仰靠着椅背,“哎,师妹,你骂人真好听,再骂师哥几句。”

    秦肖肖不理他了。

    沉默一阵,艾至语气中嬉笑没了,“别不说话呀,师妹你觉得我该是好人么?”

    艾至最初这样对秦肖肖,仅仅是因为她有个天赋高的弟弟,艾至喜欢给南宫欣树敌。而后来——

    女孩说:【我来找你要钱。】

    艾至在衡赪宗作威作福几十年,身上总是伤痕累累,别人都见怪不怪了,那是第一次,有人把刑事堂的人喊过来,以为他是受害者,要“救”他。

    找他要钱?这借口天真得可爱。这钱背后是罪恶和屈辱,怎么会有人明知他是恶,依然愿意救他?

    这样一件于秦肖肖而言小小的事,却叫艾至记了许多年。他原计划是让南宫欣杀了秦肖肖而和曲欢结仇,但事到临头,他竟然反悔舍不得了。在秦肖肖看不到的地方,他默默纠缠了她许多年。

    “师妹,”艾至说,“我喜欢女孩。”

    秦肖肖瞪大眼睛:“那南宫……”

    “我爱阿欣。”

    行行行,你们男同性恨就这样玩。

    艾至陷入往昔回忆,睫毛芊芊,面颊在灯光下显出些柔和秀美来。

    “听故事么?师妹。”

    不待回答,艾至自顾自往下说:“我族世代镇守恶龙,因玩忽职守,恶龙逃出危害人间,我族被打入斗兽场惩戒。”

    “后来,只有我一个走出斗兽场,被南宫家大少爷救下,代价是成为他的奴隶。南宫对我不好,总羞辱欺负我,我起初十分恨他。”

    “我有一位青梅竹马,从小定了婚约。我家成了这样,我成了这样,我不好耽误鸢见,便和她说解除婚约。她握着我的手,哭着说,此生必不离不弃。”

    “我那时觉得非她不可了,她是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后来,她说,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怎么好意思纠缠我?”

    艾至闭了闭眼,嘴角讽刺弧度更大,“她,她安排人……”

    艾至眼睛瞬息布满红血丝,鲜红地盯着秦肖肖,整个身子发起抖来。

    他同时知道自己的反应,拼命忍着,额角都忍出了青筋,眼神凶狠,模样可怕。秦肖肖心里打退堂鼓,想往后躲。艾至立刻抓住她的手,眼神恳求:“师妹,别走,我不会伤害你。”

    他看起来像只浑身伤痕、垃圾堆旁的野猫,秦肖肖只得坐定。

    艾至问:“为什么,爱人可以成为毁灭者,而仇人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

    “那几十个人把我折磨得痛苦不堪时,南宫出现了。他踢开我身上的人,拉着我手臂拽我起来,”艾至表情是回忆的愉悦,“阿欣说,怎么我的小狗被人艹成这样——阿欣也不喜欢男人,是我爱他,我一次次下贱地勾引他。”

    “……”凄惨又带感的故事。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报复了鸢见,我渐渐迷恋上看女孩痛苦的模样。也许我曾经也是那样,阿欣也是迷恋上看我痛苦的模样。师妹,我戒不掉了,你知道么?”

    秦肖肖觉得很生气,共情不了他伤害无辜女孩的心。

    很气,于是摔了酒碗,站起身来。

    秦肖肖低眼睨着艾至略瘦弱的身,他垂着肩,衣服松垮,看起来颓然又狼狈。

    “师兄,你很可怜,但我不原谅你,因为我也很可怜。”

    “我知道,像师兄这样的,想要报复尘世,也只能来欺负欺负我这样的。弱肉强食,其他更强的那些,你也不敢惹。在弱小者身上发泄情绪,过后又来受害者身上找认同,师兄,你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茅厕夹了?他妈的有病。”

    秦肖肖转身就走,还到柜台把一夜酒钱结了。

    艾至看她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趴在混乱的桌上,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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