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赵千兰福大,没死成。

    第二天睁开眼看见身边围了一圈的人,几张熟悉的面孔让她一度以为这是阎王爷送她轮回前的走马观花,好让她回顾自己的半辈子。

    可是看来看去都没有武老坤那张鬼脸,赵千兰就觉得不大对劲。

    这个骗了她半辈子的男人,知道她要去投胎了怎么可能不来诅咒她一番呢?

    当初她不肯配合,武老坤可是诅咒她下辈子变个畜生哩!

    赵千兰其实无所谓下辈子变人还是变畜生,在她看来其实都一样,只要活着,就是受罪。更何况如果下辈子还要变一个怪物,那她宁可不活。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分不清眼前到底是人世还是地狱。

    及至一声熟悉的声音喊她,“兰姐、兰姐,你醒了吗?”赵千兰才惊觉自己竟然还活在人世。

    地狱哪有这样温柔的声音?

    她缓缓睁圆了眼睛,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过了好半晌,她莞尔一笑,“宴小姐,我没死吗?”

    宴娥和旁边的人都松了口气,道:“没有呀,你还好好地活着呢。饿不饿,要不要先喝点水?”

    赵千兰觉得蛮有意思的,“当时感觉脖子都要断了,我怎么还能活着?”

    孟一行探出个脑袋,笑道:“这多亏了贾大哥啊。你也是神奇的很,明明流了那么多血,结果没多会儿就自己停了,不然贾大哥医术再高恐怕也不行哦。”

    贾扶生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完了又问赵千兰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不舒服的吗?赵千兰摇摇头,无所谓道:“反正死不了,这点疼还经的住。”

    这时候陈凤从外面端来小米粥,众人让开一条路,陈凤就坐到床边上,由宴娥轻轻将赵千兰扶起来,然后她舀了小勺递过去,道:“大姐,来喝点粥。”

    大姐?赵千兰张嘴喝下小米粥,眼睛盯着陈凤身上,“你是?”

    宴娥笑了笑,道:“这是陈凤,跟你我是一样的人,她的印记含义是‘二’。她说既然大家的印记都是数字,不然就按顺序称呼好了,你以后就叫我四妹吧。”

    陈凤也接道,“叫我二妹。”

    二妹四妹?赵千兰默了瞬间,这样亲昵的称呼她还是第一次能叫。

    她轻轻地叫出声,“二妹、四妹”,然后便泪流满面。

    见此情景,宴娥和陈凤对视一眼,全都明白赵千兰此刻的心情。

    这是孤独半生终于重逢家人的喜悦和委屈,她们,都有过。

    过了会儿,赵千兰平复心情,问起其他人,“一二四在这里,那老三,还有五六七,她们在哪儿啊?”

    听到问及老爹,孟一行不禁叹了口气,“老三,也就是我爹,他叫孟英,几年前已经去世了。”

    宴娥看了看孟一行,有心接过话头,道:“老七叫冯灼灼,现在就住在湖南孟一行的家里,等你养好了就可以去见她了。”

    “哦”,赵千兰点点头,又问,“那老五和老六呢?还没找到吗?”

    宴娥失落地摇摇头,“有些眉目,但还不确定,等把你送去浙江后我们才去找他们。”

    赵千兰疑惑道:“浙江?送我去浙江干什么?”

    “为了救你!”宴娥答道。

    既然赵千兰已经清醒,宴娥便把其中缘由讲了个清楚,最后总结道:“你和二姐的方位是被故意调换的,她回到北方你就会出事。如果你想痊愈,就只能把你送回原本的东方,明白了吗?”

    赵千兰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有一点确是现实。

    她看着陈凤,说道:“你们是半个月前开始北上的,而我也恰好是那段时间身体开始浮肿然后变成现在这样子。鸠占鹊巢,对的上,都对的上!”

    末了她眼睛里放出光亮,“原来我不是得了绝症啊,四妹,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宴娥顿了下,转头看向贾扶生,问道,“五河县的房子还没退吧?”

    贾扶生笑笑,道:“没呢,当时也不晓得陈凤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所以我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

    “那挺好,省事儿”,宴娥回过头,继续道:“今天这么一闹,武老坤那边肯定会收到消息的。孟一行,你连夜去买三张船票,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行”,孟一行点头,然后转身跑出去了。

    倒是贾扶生和羊犀很意外的样子,“怎么才三张船票,我们不用跟去吗?”

    这时陈凤的眼睛下意识地瞟了眼宴娥,略显尴尬地解释道:“是这样的贾先生,天津城我人生地不熟的,怕你们一下都走了我不习惯。而且今天这么一闹,我也怕那些人来找麻烦,所以就跟四妹说、想留个人再帮帮我…”

    宴娥接了她的眼神,顺着话就往下说:“而且二姐还带着小豪更加不方便,扶生你又不会功夫,所以我想让羊犀留下,这样大家更安心些。”

    羊犀听了这话不免看了眼贾扶生,欲言又止。

    倒是贾扶生还想再驳,但想着他们来去不过十余天,况且羊犀也不跟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于是就爽快答应了。

    又说了会儿话,大家就各自去休息了,只留下宴娥陪着赵千兰。

    十点多的时候,孟一行从外头回来,把三张船票交给宴娥,两人交谈了几句宴娥便嘱咐他早些休息。

    回身关门,宴娥也准备睡了,可羊犀却突然出现,问她:“宴娥,你让我留下来不单是为了照顾陈凤吧?”

    宴娥笑了笑把她让进来。

    赵千兰已经睡着了,她却依然小心地放低了声音,“还是你了解我。长话短说,这次把赵千兰送回浙江后我想再回趟成都,有些事,我想当面问问贾扶义。”

    然后她把木头疙瘩上有字的事情全盘托出。

    羊犀简直惊呆了,“你不是说贾扶义十多年前就已经疯了吗?”

    宴娥呼了口气,直道:“或许,贾扶义没有疯。”

    羊犀理解过来了,凑近了,眼睛里都闪烁着八卦的光:“你发现了什么是不是?你觉得、贾家有问题?”

    “嗯”,宴娥点头,却也有点拿不准,“说不好,也许这只是他们贾家的内部纠纷,也许,跟我有关。总之一切都要等见了贾扶义才知道。”

    她顿了顿,继续道:“如果贾家真有问题,羊犀,我希望你能帮我盯着贾扶生。”

    “没问题”,羊犀痛快答应。

    默了一分钟,羊犀觉得还是有必要讲出来,“宴娥,贾扶生是会点功夫的吧?”

    宴娥一头雾水,贾扶生啥时候会功夫的?

    羊犀摆摆手,哎呀一声道:“今天我看他踹红胡子那一招像是有点底子的,不过我也不确定,你们相识这么久,你都不知道,那或许是我看错了吧。走啦,我去睡觉了,明天送你们。”

    门关上,宴娥却没了睡意。

    贾扶生,真的会功夫吗?

    **

    轮渡是清晨七点出发,宴娥们六点多就已经等在了港口。

    天已经大亮,远处的海平面与朝霞相接,映衬出水面波光粼粼。岸边有几只渔船正往海中间驶去,船沿上站着的鱼鹰目光如电,似乎知道今天的任务艰巨。

    港口里人来人往,送行的,接人的,脸上或挂着笑,或是拉着手依依不舍。

    在天津呆了半辈子,乍然间要离开了,赵千兰这心里头是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不高兴。

    况且她还有另外一种期待。

    那个骗了她半辈子的男人知道她要走了吗?他要是知道的话,会来送她吗?

    可是再相见,两个人又该说些什么呢,互相谩骂吗?

    赵千兰不禁苦笑,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如不再相见。

    眼睛一晃,她看到了跟在宴娥身边的花鱿鱼。

    而花鱿鱼看见她看他,眼神就有些躲闪。

    这孩子!赵千兰笑笑,招呼他过来。

    昨晚上孟一行不仅买了船票,顺带还给她买了辆轮椅,坐在轮椅上是比窝在箱子里舒服多了。

    花鱿鱼慢慢走过来,眼睛却不敢直视,两只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住破烂的衣角,似乎很不安。

    “赵姨”,终于还是颤巍巍地叫出声。

    赵千兰从棉絮里伸出手想去摸摸他干秃的脑袋,却又觉得染了血该更不好看了,只得又缩回来。

    “不怪你,你给武老坤报信也是怕我死了,我那天那个样子谁看了都害怕。”

    花鱿鱼终于抬起眼眸,又急又委屈,“我真的只是想让他救救你,可没想到他居然会关着你…赵姨,武老坤为什么要关着你啊,你们之前不是很好吗?你也不欠他钱…”

    很好吗?赵千兰歪了歪脑袋,可能曾经很好过吧。

    “大人之间的事情,有时候比欠钱还难还哩!”

    赵千兰一边说着,忽听后边人群中一阵骚动,她看向宴娥,宴娥们也发现了不对劲。

    很快,他们看清是几个混混模样的男人挥舞着铁棍,两边吆喝着赶走行人,行人稍有不从便会挨一闷棍。

    港口很快安静下来。

    赵千兰心中发紧,大约知道是谁才有这样的阵仗。

    果不其然,港口的青石板上响起来一阵皮鞋的踢踏声。

    声音渐渐地近了,露出个油光锃亮的脑袋来,脑袋之下是一身挺拔的西装。

    来人身形精悍却个子不高,虽穿的很上流社会,可那脸上至左眼起鼻尖止的刀疤十分醒目狰狞,与之体面的装扮很不相称。

    那人眼神锐利,嘴角虽还有弧度,可发出的声音却丝毫掩藏不了本性的冷酷。

    他冷笑着,说,“赵千兰,这就想跑了?那我们之间的账、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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