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无星,雾霭无月,阴沉沉的天充盈了压抑的气息,证明连绵的阴雨还没有下到尽头。
铛,铛,铛。
好似远方传来了阵阵响铃声,只是那声音并不清脆,反而十分沉闷,彷若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迷迷糊糊的顾言卿划开手机,页面显示着00:00 。
近些天阴雨连绵,放飞自我的同学们都没有心劲闹腾,精力无法充分发泄,晚上捣鼓些稀里古怪的声音倒也正常,熟练的摸来两个耳塞,将耳朵堵上。
学十几年的科学,怎的还疑神疑鬼了起来。
顾言卿微叹了口气,半坐在床头,将被子裹紧不留一丝缝隙,死睁开眼,直视前分方,强迫自己清醒。
只是眼皮愈来愈重。
不知过了多久,铃声愈响,灵魂也有些许撕裂惑,不由自主的应招指引。
“时辰己到,该上路了。”
那是一位衣着道袍的青年道士。
领间挂了块黑白分明的阳阳八卦牌,牌子显古铜色,正好和其右手间的招魂铃相映衬。
和声轻喊,无形的音波扩散,八卦中央的阴阳玉随之旋转,使得周围群集了一圈又一圈的虚影。
唉,
这是第几次了?
第三次了吧,最开始被召集,顾言卿还会恐慌害怕。
如今招熟了,倒也知明,这种挂着阴阳八卦玉的道士是阴阳师,亦称地府引渡使,负责将亡魂送往地府。
只是她天生魂魄不稳,易离体,她是生魂地府不收,只是又要白跑一趟了,当真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竟有品质如此高的生魂?”
顾言卿清晰的灵魂混在虚影中有些格格不入,很快便引来了道士的目光。
品质,生魂?
顾言卿瞳孔微缩,只是面色不显,阴阳师是幽冥引渡使,只会关注业绩,可不会关注生魂。
若是生魂只会要求去地府记录,证明他们的业绩达标了。
他绝对不是阴阳师,还拿品质衡量灵魂,总觉得有些不太正经,小心些,总没错。
顾言卿当即跑上前,低头死抓住他的衣袖,惊喜道:“生魂?我还活着,这位阴差大人可否能助我还阳,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救救我……”
将顾言卿的手拉下,道士有些生硬道:“我是天师,不是阴差,只是受邀送这些阴魂上路,我辈修士扶危济困乃是本分,谈什么代价,俗气,等我忙完了,便助你还阳。”
“谢谢,您可真是个好人。”
如此保守,更像从古时来的老古董。
铛,铛,铛。
铃声又响了起来,不求回报,当然是现场就报了啊,道士偏过头,高大的身躯遮住了他诡异的笑。
可他没注意顾言卿的目光曾在八卦图上停了一秒。
别的不敢判断,说是天师,那乾坤就挂错了。
曾有位年老的阴阳师自豪的告诉她,有位年轻人喊他天师了。
“天师,您不就是天师?”
天师和阴阳师那能混为一谈。
老阴阳师望着胸前的八卦牌苦笑道,“阴阳师,不过是承祖上荫蔽才能替阴差跑腿的普通人罢了……天师,天师,听听让老头子我啊图个开心就行。”
天师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上可达天意,下可通地灵,他们的八卦牌自是上天下地,可称为天地亲师,简称天师。
他们这些连神通法力边儿都摸不到的阴阳师,那敢将乾坤八卦正挂于前,只是阴阳师数量多,传到外头,便有了乾坤入身需倒挂的传言。
这位自认为是天师,却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还过分保守,说话还有些文绉绉的,倒好生诡异。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尽量套些话,若真是她多虑,等安全入了地府再当好生陪罪。
顾言卿心思百转,眼神明灭转过一轮一轮一轮的光,显得灵动非常。
作群演时,有前辈指点过,人本该畏惧未知的事物的。
走了段路,面前显现出了两条叉路。
有一条正是虚魂去往地府的捷径,刚踏上去,便有黑雾迷漫,压抑又悲愿的歌声回响。
“啊,……!”
尖锐的叫喊,十分刺耳,作为初次入地府的生魂,没有吓的大喊大叫才不正常。
“住嘴。”
道士狞住了眉。
顾言卿的表情愈加惶恐。
又细心的补上了句:“天师,我是人,不是死……啊,生魂,听说阴气对生人有害,不知……可否先送我还阳。”
结结巴巴的,步伐有些颠三倒四,下意识一下踉跄,充份体现现了她的恐惧。
“假的,人天生是气运宠儿。”
道士讥讽道:“天地人,呵,这天地那个不是任其迷惘愚昧,那会被区区阴气所伤,你这是从神话中听来的,玉皇天帝,地府冥神?”
“天师你也知道啊,不过,我给你说……这都过时了,现在可是洪荒流占正统,圣人,教主,不沾因果轮回的混元大罗。”
有了话题,顾言卿彷如忘了恐惧,叽叽喳喳的讲着,清澈的眸中洋溢着的满是愚蠢。
真是无知,无知的令人羡慕的蠢货,活着都是浪费。
道士闪过一丝迷茫,他是没机会爬上去了,将其拉入地狱与他一起挣扎,也是件很有趣的事,不是吗?
“天师大人,您……”
顾言卿清澈的眸中倒映着他挣拧的五官,后退了半退,显然是怕极了。
道士的立即恢复了正常,解释道:“我只是愤恨这些人肆意捏造鬼神,这世间最高天神乃是东皇太一陛下。”
东皇太一?
顾言卿下意识的想到《楚辞.九歌》,传自春秋战国时古早神话。
“那……天师。”
顾言卿好奇的询问,“太一生水,神系里又有位太阳东君,论坛上传言是东君造反抢了东皇的位格神职,将陛下挤成了掌管风水的神,天师,可有此事啊?”
“一派胡言!”
道士怒目而斥。
“也对,照《九歌》所述,风水一事,向来由云中君主持,这估计又是网友瞎编的!”
顾言卿应喝道。
只是小声嘟囔着,传闻云中君乃是东君的夫人,这风水职位若被云中君抢了,……不可能吧,太一陛下不可能这么窝囊。
肉眼可见,道士的心境有些不稳,转而有些古怪。
到了这个地步,他又如何想不明他被眼中的蠢货牵着鼻子走了。
“你在试探什么?”
“大人你好聪明,您是信奉太一陛下的天师?那些网友太过分了,怎么能肆意的编非天神,我觉得陛下应当多位忠实的拥护着。”
顾言卿有些含蓄的笑。
他被牵着鼻子走了一遭,回味起来,很糟心,再让他顺着话予她道法神通,他的面子往那儿搁?
……“就比如说,我。”
顾言卿当即变脸,指着自己喊道,眸中闪着灼灼的光。
“哈哈。”
道士当即放肆大笑,“有趣,这世间多久没让我意外了,若能让祂们也被耍上一遭,那狗东西的面色,绝对有趣。”
顾言卿陪笑着。
这是还不是因为你这老古董太久没出世,时代变了啊,大神。
为了道法神通,卑微又何妨。
“只是我可不是个好东西,我的道法神通你可敢用?”
“能认识到自己坏的人他本人又有能多坏?”
最起码可比满口仁义道德,却坏事做尽还认为自己是好人的人好多了,顾言卿顺溜的彷着古人拱手,“师父再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半响,没有听到道士阻止。
顾言卿当即跪到底,嗑了三个响头。
“师父。”
“倒没那么蠢了,刚开始你便在警惕我?如今硬攀上了关系,不怕我是邪门歪道,故意引你放松警惕,好让你一步不慎跌入地狱。”
顾言卿笑嘻嘻的喊道,“不怕,因为师父你不会的。”
“你说这话前,我还不想,如今我又想试试,你当如何?”
顾言卿收起了嘻皮笑脸,认真了起来。
结合《心里学》与《行为学》她能认定这师父人很实诚,性情淡漠,却掌控欲极强,还生有一幅反骨。
若她应,这师父会给她的道法神通阉割一刀,等着她自取灭亡,若她不应,这师父会立即失了兴趣,亳不犹豫的她逐出师门。
“我是个普通人,渴望神通法力,追求长生不老,但是我也是个人,谁对我好,我就对他好,但谁若想搞我,我那怕死也要溅他一脸血。”
顾言卿想了想,第一次剔除了场面话。
“那若要用别人的血才能溅的到它?”
“那就就等我的血溅完后,别人溅。”
“愚蠢!”
他暴怒了,无形的威压压下来,如山如岳,地上皲裂出了道道裂纹,如蜘蛛结的网,横七竖八的向外延伸。
顾言卿却没有任何感觉,下意识的望向道士。
“本君阴无日。”
“啊?”
看着顾言卿懵圈的表情,他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笑道,“怎么我不是天神东皇,让我这蠢徒儿失望了?”
顾言卿可不惯着他,当即怼了上去。
“不是,我只是在想师父你这名字可真怪,可有个兄弟叫阳无月?”
“滚。”
顾言卿迈着大便往回跑。
“……过来,道法神通,不想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