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学期,许悄悄开始渐渐忙碌起来,她参加了学生会,参加了社团,在教室和图书馆之间忙到飞起。她尝试了所有以前没有尝试过的事情,觉得人生骤然之间变得无比开阔。

    韩家树的学习很忙,但也总是挤出时间变着法约她出去吃饭。她拒绝的次数多了,偶尔也会因为不好意思而赴几次约。一来二去,学校很多同学都知道了,韩家树在追许悄悄。

    而李铭笙却是整天顶着一张狂妄不桀的脸在她面前晃悠,不断寻找存在感。他上了大学以后变得开朗很多,不再整天板着脸,也渐渐和班级的同学混熟,结交了一批狐朋狗友。

    却唯独杜聿名,像是发射到天上的卫星,时断时续传来一些信号。他们偶尔联系一下,大多也聊不了几句。

    十月,上大学的第一个长假,许悄悄没有回家。之前实习的建筑公司同事听说许悄悄考上了南陵大学,都说着要请悄悄吃饭,为她庆祝。

    就约在了十一小长假,小桃组织的,叫了好多同事一起。居然也叫上了李铭笙。

    许悄悄偷偷问小桃:“怎么还有他?”

    “他也考上了,一起庆祝嘛。”

    一群个人在饭店吃饭,吃的很开心,也闹得很凶,许悄悄和李铭笙被推着并排坐在上座,之前的同事们轮番上来敬酒,那感觉就好像是在参加他们的婚礼。

    许悄悄不怎么会喝酒,但还是勉强喝了好几杯。

    李铭笙起初只是嘲笑她酒量差,后来见她渐渐有了醉意,才站出来替她挡了大半的酒。

    有人起哄:“唉,李铭笙,我们敬许悄悄,你怎么回事啊?”

    李铭笙不笑,眉毛邪着挑衅:“有本事先把我喝趴下了,再敬她。”

    一顿饭吃完已经很晚了,不过同事们似乎不想这么快结束活动,又约着一起去KTV唱歌。

    许悄悄和桃子几个人女生相互搂抱着,一起去了KTV。大家都有些醉了,也许是第一天的假期,没有工作的压力,所有人都找个由头尽量放松罢了。

    许悄悄也醉了。据说喝醉了酒可以让人忘记烦恼,变的快乐。可她觉得自己并不快乐。

    明明是一个公司的聚会,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杜聿名。

    自从上了大学以来,杜聿名就好像有意疏远着她,平时尽量不联系,偶尔悄悄主动联系他,也说不上几句话。

    杜聿名的回复总是非常简短,发信息也总是惜字如金到近乎冷淡的程度。

    嗯…

    好的…

    可以…

    …

    许悄悄觉得苦闷,坐在KTV的角落里,忽然忍不住抱着桃子哭了。

    “他为什么不来?”

    “谁?”

    “你说杜总吗?”

    桃子大概也喝多了,吐槽起来:“他从来不参加我们这种聚会的。他和我们所有人都不是同一类人。”

    “为什么?”

    “一个完全没有社交,只有工作的人是很可怕的。尽管他是那么帅,可那种状态多少是有点不正常。”

    小桃狠狠干了一杯酒,咬牙吐槽:“俗称变态!”

    许悄悄的眼神闪了闪,忍不住笑翻了,可笑着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又哭了。

    她脑袋昏昏沉沉的,觉得整个世界跟着天旋地转,身边所有的人都变模糊了,只有杜聿名的形象慢慢清晰无比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许悄悄自己也不知道,这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单单是杜聿名,这么多年了她就是放不下。

    她心里面开始出现一个汹涌的念头,就现在,此时此刻,她比平常任何时候都无比渴望要见到他。

    她摇摇晃晃走出包厢,整个会所充斥着刺鼻的烟味和酒精混杂的恶臭。她觉得胸闷,寻着一缕微凉的空气,找到了楼道口唯一开着的一扇通风窗口。

    她大大的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觉得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随即便掏出手机,拨通了杜聿名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打通,但杜聿名很快就回拨过来。

    大概是悄悄这边的环境太过嘈杂了,他一开口便问道:“在KTV?”

    他的声音先是温吞的,慢条斯理的。

    听着他熟悉的声音,许悄悄傻笑了几声,说:“你为什么不来?”

    “我一直在等你来…”

    许悄悄的声音含混不清,及至后半句,杜聿名大概完全没有听明白。

    “喝酒了?”

    他沉着声音,却赫然有些吓人。

    “嗯。”

    “醉了?”

    “嗯…没有…”

    沉默了一会,杜聿名飞快地说:“在哪里?”

    许悄悄含混不清地报了个地址,杜聿名声音冷冷的说:“站着不要动,我马上过去。”

    许悄悄终于心满意足:“好。”

    她又摸索着回到了包厢,桃子正在唱歌,见她进来,一把拉过她一起唱,一首欢快的小情歌,愣是给悄悄唱出了分手快乐的感觉。

    李铭笙坐在角落里看着许悄悄唱歌,嘴角总是忍不住地挂着笑。

    小桃唱了好几首,终于忍心把话筒让出来,李铭笙接过话筒,唱了一首<情非得已>。有人把另一个话筒递给了许悄悄,她也大大方方站起来一起跟着唱。

    他们唱到[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的时候,包厢的房门被推开了。

    杜聿名出现在包厢门口。

    氛围骤然变冷,但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只是一小会的冷场过后,所有人就又热闹起来。几个好事之徒连拖带拉,把杜聿名拉进了包厢。

    杜聿名坐在包厢最里面的角落里,看着许悄悄和李铭笙一起唱歌。

    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包厢所有人都在跟着唱。气氛一下子变的很热烈,只有角落里的杜聿名,看着眼前迷醉欢乐的一群个人,目光冷淡到可怕。

    这首歌结束,许悄悄觉得浑身发热。久积胸口的愤懑一下子抒怀了,她握着话筒不想放,忽然想要做一件非常大胆的事情。

    她想表白,把那个写在日记本里的秘密大声说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踏着迷醉的步子说:“我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包厢里一下子炸了。

    有人起哄:“谁啊?谁啊?”

    许悄悄神色迷离地在包厢里转了个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杜聿名表面平静如水,一如既往的温和,默默坐着,仿佛不带任何情绪,眼里无波无澜地与她对视。

    只是他忍不住地揉着指关节,一下一下,太用力了,骨节分明的手揉的雪白一片。

    许悄悄站在人群中朝他这边笑。

    “他在这里。”

    “谁啊,是谁啊?”

    许悄悄看着他,迎着朦胧的醉意说:“我喜欢你,好多好多年…”

    杜聿名揉着的指关节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那声音极细微,但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被一拳绵绵地击中,一瞬间的昏聩过后,他的心里随即一静,周遭那无限的嘈杂都在那一刻停歇了,他清清楚楚听地到了那一声:“喜欢你,好多好多年。”

    尽管是带着醉意的语调不详,可那一颗心却是再真也没有了......

    许悄悄竟然是这样痴心地在爱着他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考上南陵大学,也是为了他?

    杜聿名觉得不可置信,多年前的种种际遇一下子穿越时间的宏海,层层朝他拍打过来,他躲闪不及,迎头盖脸被打的一败涂地。

    心里莫名隐隐有些抽痛,他下意识朝着衬衣的口袋摸去,却没有摸到烟盒,他只觉得心乱如麻,一切都不对了,离谱的可怕。

    轰然一声,人群中,许悄悄的话筒被打翻落地。李铭笙一把拉过她,狠狠地吻了上去。

    短暂一阵窒息的沉默过后,整个包厢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欢呼着,极其疯狂的。

    杜聿名被那一阵轰鸣给震惊了,他呆呆地坐着,猝不及防的又是一阵震动。

    许悄悄没有躲,李铭笙吻的很用力,几乎断绝了她所有的呼吸,一阵窒息过后,悄悄才回过神来,未及做出反应,已经被李铭笙拉出了包厢。

    李铭笙发起疯来,真的吓人。他一路把悄悄拉上了电梯,拉出了KTV。被室外初秋的冷空气一吹,许悄悄一下子清醒了一些,她一把甩开李铭笙死拽着的胳膊,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李铭笙大概早已经万箭穿心而死了。

    他嘴角略扯了扯,伸舌头在被打的那一侧脸颊顶了一下,忽然笑出了声。

    “做我女朋友!”

    悄悄觉得不可置信:“什么?”

    “做我女朋友。”

    “你疯了吧!”

    李铭笙忽然暴起,一把把她按到墙边,眼神凌厉的吓人:“我没和你开玩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女朋友!”

    许悄悄挣了两下,没有挣脱,便一口狠狠咬在他的手背上。

    李铭笙手上吃痛,可还是一动不动,死死按住她。

    许悄悄开始哭,带一种近乎绝望的羞耻。

    “李铭笙!”忽然有人一把拉开他。李铭笙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才看清是杜聿名。

    杜聿名,又是杜聿名。

    怎么那里都有他?这个局分明是他组的,特意避开了杜聿名的。

    杜聿名几乎从来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叫过他,这是头一次。

    杜聿名一向对他不错,时刻关照,处处提点。李铭笙压着心里的火,不好发泄,终于愤愤地朝后退了两步,叫了一声:“师父…”

    杜聿名此刻心里五味杂陈,思绪乱的一塌糊涂。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翁翁的,却还记得要护着悄悄。

    而身后的许悄悄靠在他的后背上,吐了。

    吐完以后她有些站不稳,踉跄着就要倒下去。李铭笙要上前扶,被杜聿名一把推开:“你早点回去,我送她。”

    李铭笙这会的酒也差不多醒了,没敢顶嘴,双手插在兜里,还是保持着他一贯桀骜不驯的姿态,只是说话的时候,语气中略带着些真诚:“师父,我喜欢悄悄,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无可救药的喜欢她。”

    “这一年我发了疯的学习,你以为我是为了老头子那点钱吗?”

    杜聿名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他才终于慢悠悠地说:“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你先回去。”

    李铭笙心里堵着,那句“可她喜欢的却是你!”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说又不甘心,终于甩下一句:“走着瞧吧。”才转身走进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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