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咱们奉上头之命来清平侯府征税,也并未为难两位淑女,陈进士可别冤枉了咱们。”

    征税官员听见陈训自报家门,乃新进进士,态度也变得恭谦了些。

    陈训何等聪明,从这官吏三言两语的话,还有清平侯府如今清贫的样子,大概猜出了个七八分。

    新帝颁布的这未婚税,他也略有所耳闻,按理说征收赋税乃常事,只是这未婚税征收的有些蹊跷,现如今也不大兴土木也不远征重兵,国库也十分充盈,怎么会突然颁布这针对士族门阀的重税呢。

    清平侯府内闻袅袅和闻时汀都未结亲,自然要交这重税,闻时汀现为军籍可免,可闻袅袅是怎么都免不了了的。

    “鄙人就是闻淑女的未婚夫君,只是还未来得及上报内廷批准,但八字已批,信物已传,已是实事了。”

    陈训看出来清平侯府并交不起这重税,他与闻袅袅的兄长情谊深重,现在闻时汀又远离京城,他自然要帮助其幼妹度过难关。

    梅姨看出来了陈训的用意,连忙打圆场,连连称是,说是才缔结的亲事,连婚书都未来得及上报。

    而闻袅袅却在不远处仔细打量着这位真正的陈训,的确和长兄说的一般博闻强记、相貌堂堂,和沈兰幡相比别有一番风韵......

    可恶...她怎么会想起他...

    闻袅袅猛地摇摇头想清醒清醒。

    “袅袅快来快来。”

    梅姨见闻袅袅在走神发呆,连忙招招手把她给叫过来。

    “你和陈训公子的亲事是不是早就定下了呀?”

    闻袅袅刚刚在走神,现在听见梅姨的话,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这位真正的陈训公子原来真是来清平侯府为她们解围的,面对征税官吏的疑惑,她犹豫着说了是。

    “刚刚没想起来,如今我们家淑女是定了亲事的了,应该不用交税了吧?”

    梅姨热忱地给各位官吏们端来热茶和糕点,生怕他们否决此事。

    “就算结亲之事是真,但婚书未上报内廷还是该依照法令继续征税。”

    征税官员当然看出来了他们几人的小九九,为了应对此事内廷特地标注一切以上报婚书为准,更何况他今日受了贵人敲打,可不能把差事给办差。

    “哼。”

    见此计不成,梅姨夺过征税官员手里的热茶和糖糕,转身回屋去了。

    陈训也在一旁说着好话,但奈何他现在只是未派任官职的进士,自然说不上什么话来。

    倒是闻袅袅她并未过多挣扎,心中已做好了决定。

    “各位官家请进吧,将那一百金给抬去,请记好清平侯府已交满赋税了。”

    在清平侯府门口耽搁好几个时辰,那几个随行的官吏早就腿酸脚麻,见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于是连忙起身麻利地进府抬那一百金去了。

    不一会儿那一百金就被尽数抬去,为首的征税官吏也告辞,这一百金来的快去的也快。

    梅姨在一旁止不住叹气,花了这不义之财,还不知此后该带来多少麻烦事呢。

    “梅姨罢了,等明日我带些礼品去沈府,这一百金就当是向沈兰幡借的,我自然会与他立下字据。”

    闻袅袅自知事已至此,只有尽力弥补,那沈兰幡虽不知人品如何,但至少这几日接触下来,觉得他应该不是一个坏人。

    听闻袅袅说出沈兰幡的名号,陈训不禁皱眉。

    沈兰幡此人口服蜜饯,虚与委蛇,是为权臣,手段了得,怎么如今打起了清平侯府的主意。

    “那一百金是沈兰幡送来的?可否有说利息几分,或是有什么条件交换?”

    陈训生怕闻袅袅吃了亏,连忙询问参考参考。

    “并无利息或条件,他派人送来说是先父曾借给沈氏一百金,如今归还原主。”

    闻袅袅有些不敢和陈训对视,虽幼时与他见过见面,但那是黄髻之岁,她与陈训还是不甚相熟的,要不然也不会将沈兰幡给认成陈训。

    若不是征税官员阻止,自己可能就真与陈训结亲了...想到此处,她不免心跳的不免有些快了。

    “今日还要多谢陈公子救场,为我和梅姨说话。”

    她行礼道谢,心中是真的很感激这位远赴为自己和清平府而来的故人。

    陈训也浅笑,弯腰作揖还礼,他没想到当年的人声鼎沸的清平侯府,如今门可罗雀,他还是来晚了。

    如果他来的再早一点,说不定就能阻止沈兰幡和闻袅袅接触,搞清楚他的意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动。

    “今日真的多谢陈公子了,此番陈公子来可有其他要事?”

    梅姨也一个劲地感谢陈训,将他引至前堂内稍稍坐会儿,她见陈训一直打量着清平侯府的装潢内饰,不由感叹:“今日不同往年,自闻大将军被小人暗算后,这侯府内的一切像是落了一层擦不赶紧的灰末,怎么擦都擦拭不干净了。”

    “节哀梅姨,斯人已去,作为生者应该活在当下,鄙人只是感叹时光荏苒,只是略过了几年,这侯府内的许多事物和幼时的记忆不太相同了。”

    陈训和闻时汀同窗时,经常随他回侯府玩耍和夜读,在假山处躲藏,或是窜到房顶上射弹弓,那时侯常常有人开玩笑说他和闻时汀是一对亲兄弟。

    闻将军又常年在外,整个侯府都没有人敢管他们俩,除了侯府夫人会揪他俩的耳朵。

    他低头含笑,那真是一段美好温和的回忆...

    “今日来,是瞧瞧有没有能帮上清平侯府的地方,毕竟受了多年恩情,没想到碰见这等无奈之事,可惜鄙人有心无力。”

    陈训道明来意,他的确是迟了一步,若是他早些知晓闻袅袅此事的困境,他愿意缔结婚约来帮助清平侯府渡过难关。

    他此时心中只虽把袅袅当作妹妹,但牺牲自己的姻缘,和袅袅当一对假夫妻,照拂清平侯府以还恩情,他是愿意的。

    “陈公子...其实当日放榜之时,我也去榜下找过你,也是想用缔结假婚约这招来蒙混过关,可是却和沈兰幡缠上了关系,现在欠上了沈府恩情,罢了罢了...”

    闻袅袅听完陈训的自述,知晓原来陈训是愿意帮助她的,甚至很主动,原来当初是有机会平平淡淡渡过阻碍的,现在却和沈兰幡惹上了关系,只能心中感叹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兰因絮果。

    陈训听完闻袅袅的话,大概猜出了来龙去脉。

    一直以来他都淡泊名利,看清官场,只是父亲遗愿想让他考取功名,他为了父亲心愿参加科举,中了进士,不料被沈兰幡看中,想将他拉入名利场中,他一直不为所动。

    可现在他明白了,自他受清平侯府照拂的那一刻,他就与其结缘,就不可能摆脱内廷斗争这趟浑水。

    清平侯府只是案板上的鱼肉,受人屠宰,不管被征收未婚税也好,还是被沈兰幡算计也好,它只能成为被宰碎的鱼糜,只有成为上位者才不会被主宰。

    陈训心中已有打算,他会考虑沈兰幡的招揽,他要成为那个案板上拿刀的人,这样清平侯府和他才不会被人鱼肉。

    *

    在送走陈训后,梅姨松了一口气,起码现在未婚税的事情解决了,不用再每日忧心清平侯府破产的事情。

    闻袅袅则掏出自己省吃俭用的碎银子,递给梅姨。

    “梅姨,这十两碎银子去买点好些的糖饼料子,明日我要去沈府答谢,可是侯府里没有拿得出手的礼品,只有做些好吃的糕点糖饼料以心意。”

    这多余的十两银子她本来攒了很久,一直舍不得用,是准备生辰时买些首饰,可是娘亲从小就教导她礼尚往来,侯府的脸面不能丢舍。

    梅姨知晓这银子对于闻袅袅的珍贵,嘴唇微张,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拿着藤编篮子去集市上买食材了。

    这一夜清平侯府的厨房是灯火通明,两位厨娘和梅姨还有闻袅袅一直忙活着做糖饼糕点,梅姨花这十两银子去集市上买了一筐带黄的大肥螃蟹,她们准备做蟹黄酥饼。

    这新鲜美味的蟹肉,闻袅袅很久都没吃过了,她直咽口水,却不敢吃一口,因为她生怕做少了不够。

    还是梅姨心疼她,剩下的螃蟹壳里带黄,她拿来油炸后带着嫩豆腐一起煮汤,一道美味的螃蟹豆腐汤就可以解解闻袅袅的馋,再撒上些葱花,更加有滋有味。

    与此同时,乌云遮月,漫无边际的漆黑瞬间流窜至太极宫上空的每个角落,除了禁卫军的噤声和乌鸦的寒叫,四处无声。

    太极宫中烛火通明,宫门的琉璃窗上映衬着跳动的火光,而烛光中映射出两个人的人影。

    沈兰幡深夜被新帝传召入宫,此刻的太极宫内只有他和新帝两人。

    一位十七岁的年轻帝王刘长修慵懒地倚靠在专属于他的龙椅上,他的表情流露出满足欲望后的厌倦,阴骘的眼底可能藏着名为贪婪的深潭。

    他的手指修长,放在他高挺的鼻梁处,眼睛微闭似乎在假寐,好似根本就不在意被他传召来的沈兰幡。

    沈兰幡已经连续三夜被刘长修给传召入内廷了,连着三夜给新帝审批奏折,就算是内廷中消息最为灵通的宦官,也不知道新帝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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