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秋天来临的时候,全国上下各大报纸和广播都在传达一个好消息——高考真的恢复了!何修远因为事先知道,所以并没有过于亢奋,只是如同往常那样,每天看书做题。

    柳芝又去跟柳荷分享这个好消息,哪知道柳荷她对象速度那么快,柳荷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那你还要准备考试吗?”柳芝试探道。

    “当然!为了这次考试我准备了快两年了,怎么能因为怀孕就放弃?再说了,我还要到考场上检验你的梦是不是瞎说的!”

    柳芝搂住柳荷,伸手摸摸她的肚子,“我的小外甥女要乖乖的哦,不要吵了你妈妈备考,等你出来了姨姨给你买好吃的!”

    柳荷扶着肚子笑,“放心吧,她很乖的!”

    外公给何修远请了两位家教,已经催了他好几次回海市去复习,但何修远不愿意,直接拍了电报告诉他外公:我很厉害,无需家教。

    气得外公一连写了好几封信从各个不同的角度码何修远得意忘形不知谦逊。

    在备考的间隙,何修远还询问了外公认不认识歌唱界的大拿。

    老爷子得知他的来意后,立马拍了一封急报告诉他:认识很多,让丫头速来!

    电报的价格很高,每个人都是惜字如金,但从短短的几个字里面就可以感受到老爷子对善梅的喜爱。

    为了感谢老爷子,柳芝说服了何修远早点回家,而后带着善梅一起想早些把老师的事情定下来。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过了这个学期,袁善梅就可以转到海市的学校上学,课余时间跟着一位曾经去过最高级别舞台的老音乐家学习。

    柳芝和袁善梅在海市住了几天就回到了宁水大队,一来,柳芝不想自己耽误了何修远的复习,二来,袁善梅过了寒假就要去海市了,柳芝想给她更多的时间和从前的朋友们告别。

    袁善梅本来还沉浸在可以和特别厉害的老师学唱歌的喜悦中,一听到柳芝这样说,心上立马蒙上了一层雾霾。是啊,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以后可能不能经常见面了,她要去新的地方,适应新的同学,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交到新的好朋友。

    但......有舍才有得,袁善梅并没有觉得十分悲伤,毕竟,成为音乐家是她的梦想啊,追求梦想的道路上总要付出一些什么。

    袁善梅并没有把要离开的事情告诉小伙伴们,因为她知道,那样一定会惹得大家也很伤感。就......等到最后一天再告诉大家,然后送给每个人一份礼物,让她们不要忘记自己。

    袁善梅打开那盒外太公送给自己的压根舍不得用的油画棒,花了半个多月,终于把送给小伙伴的画都画好了。她一张一张地卷起来,小心翼翼保存在抽屉里,准备放假了就送出去。

    那之后,日子如同流水一般,一下子就从生活的各个角落流走。

    又是一年的秋收,柳芝用自己一丝不苟的计算避免了大队上的每一户人家多交税粮。

    11月,柳芝又收到了仲旗的来信,说他的画被出版社的总编看好,总编还鼓励他报名了高考。

    12月,高考开始了。何修远、柳荷、仲旗奔赴不同的考场,因为柳荷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对象又请不出假来,为了防止她出意外,是柳芝陪着她一起去考试的。

    考完试,柳芝陪着柳荷去了冯溪月的摊子,经过几个月的物色,柳芝终于找到了一处位置不错且房东在出售的铺子,果断入手。置办完房产,柳芝与冯溪月签了一张合同,她们俩人六四分成,她投入店面,冯溪月投入技术,冯溪月的工作另开工资,年底一起算分红。

    两人点了两碗肉丝面,柳荷尝了一口,连连表示好吃。

    “偷偷告诉你,这可是你妹我的产业哦!”柳芝得意地和自家姐姐炫耀。

    “嗯......那等我的孩子出生时,我得要个值钱些的礼物。”

    这都不在话下,柳芝无所谓地点头,“行啊,除了星星月亮,只要是我小外甥女要的,我都给她弄来!”

    冯溪月失笑,“你真这么喜欢孩子,怎么自己不再生一个?刚好你对象也考完试了,总能歇一歇了吧?好机会啊!”

    “这个......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养孩子要耗费太多精力,我现在的目标只有两个,一是好好培养善梅,二是......赚更多的钱!不瞒你说,我已经在看第二家铺子了,二凤那么好的做衣服手艺,我不盘下来开个成衣铺,好像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总之,她现在一定要赶在房价低谷时期多买房多开店,让她认识的每一个女同志都能依靠自己的双手过上更好的日子。

    冯溪月笑,“二凤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1月,马上就要过年了,学校里的小学生们已经无心上学,一心只想回家好好过年了。袁善梅是这个时候把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告诉大家的。

    金勇辉愣愣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要去海市?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袁善梅摇头,“我也不知道,要是以后柳芝阿姨也跟着何老师一起去了海市,那我肯定就不回来了。”

    芳草一脸羡慕,“善梅你真幸运啊,以后就是城里的孩子了!要是你过年回来,可一定跟我们讲讲城里的孩子的生活!”

    “好啊!到时候你睡在我家,我们聊一整个晚上!”

    小胖看了眼金勇辉,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善梅,你以后可别忘了我们这群小时候的玩伴啊!”

    “嗯!我当然不会忘记你们!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呀!”善梅从书包里拿出她画好的画,上头缠着的麻绳还绑了一个蝴蝶结,“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要记得保管好哦!”

    金勇辉打开,画上画着一个缩在后头流眼泪的小女孩和一个勇敢伸出双臂保护她的男孩。画上写着:金勇辉,谢谢你,总是在我被欺负时出来保护我!祝你也能找到自己的梦想并为之努力!

    金勇辉的视线一瞬间模糊,低着头一声不吭,许久才把眼泪憋回去,“嗯,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还有,以后我来海市找你!”

    小胖也附和,“对啊对啊,我也来找你玩!听说海市可好了!我姑姑就去过!房子很高,还有很多大卡车,可气派了!”

    小胖的强行插入消散了些许离愁别绪,袁善梅噗地笑起来,“你说的是公交车吧,我坐过哦~”

    “哦对对!就是公交车,听说还有两层的,要是我去了一定要坐一趟试试!”

    几个人开始向往海市的城市面貌,纷纷约定,以后一定要在海市重聚!

    寒假的第一天,一大早,屋外的大门就发出了被扣响的声音。

    柳芝还在睡觉,何老师也没有回来,袁善梅穿上衣服,打了个哈欠,心里有点小小抱怨,到底是谁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一开门,门外是被早上的寒气冻到耳朵发红的金勇辉。

    “金勇辉?你这么早过来干什么?”袁善梅好奇,一开口,嘴里哈出了一阵白气。

    “阿嚏——”太冷了,袁善梅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好冷啊,你进来说吧!”

    金勇辉有一瞬间犹豫,“柳……那个你阿姨呢?”

    “她还在睡觉呢,咱们说话小声一点,别吵到了她。”

    金勇辉点头,放心地跟着袁善梅走进屋里。

    “你是来找我的吗?”

    “嗯!”金勇辉迅速点头,一只手在袋子里掏了很久,也没有伸出来。

    袁善梅眨眨眼睛看向他。

    金勇辉:……

    他眼睛一闭,将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伸到袁善梅眼前,掌心摊开,露出里头一颗比普通的弹珠大了不少的弹珠。

    “这颗弹珠是我最喜欢的一颗,也是我好不容易淘来的,送给你。希望……你以后不……不要忘记我。”

    说完这话,金勇辉的面上一片绯红,没等袁善梅回答,就匆匆迈开脚步,甩下一句,“我家里还有事!”就开门跑了出去。

    袁善梅看看手掌心的弹珠,又看了眼跑远的金勇辉,笑了笑,把弹珠装进了自己的“宝物盒”——一个精美的铁皮罐子饼干盒。

    听柳芝阿姨说,今年过年他们一家人都去海市,过完年,她就要直接去海市的学校上学了。

    袁善梅眷恋地看了许久自己的房间,这是她的第一个房间,里头的桌子椅子一切全都是特意为了她打造的,就这样离开……还真是舍不得啊!

    她又打开宝物盒,把那颗弹珠拿起来举过头顶,太阳光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辉,真好看啊!

    柳芝醒来时,小姑娘已经把自己的东西全部都收拾好了,装了满满一大包。

    “哟!真能干啊!”柳芝拿起桌上的一包饼干拆开一块塞进嘴里,“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我好像听到了声音。”

    “嗯,是金勇辉,他来跟我告别了。”

    柳芝咀嚼饼干的速度蓦地放缓,对于她爸,她的心情很是复杂,这次一走,意味着金勇辉与袁善梅的未来再也不会与从前一样,他们就像两条相交过的直线,慢慢地渐行渐远。

    虽然有点遗憾,但柳芝并不后悔。她笑着看向袁善梅,“那你跟他好好告别了吗?”

    “嗯!”袁善梅认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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