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六一文艺汇演是所有小学生的第一次大型的集体活动，所以这段时间，大家放学都不出去玩了，全都按照杨老师安排的任务排练的排练，做道具的做道具。
柳芝也特别期待，作为筹备组的外聘人员，柳芝几乎每天都去学校转悠，反正她现在嫁人了，可以找夫家很有钱的借口，想尽一切办法逃掉地里的活。
除了表演的小学生的演出服装外，还有就是舞台的搭建和舞美的布置，柳芝让木工大叔打一块3米×4米的高台，后头再竖两根可以挂横幅的木杆，简易的舞台就这么搞定了。做好就一直放在学校里，兴许还能留给之后的孩子们使用。
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别说是新的布了，就是穿坏了的衣服也舍不得拿来当演出服装糟践掉。柳芝问二凤买了几块五颜六色的土布，这大手笔一度引起了杨老师的震惊。
各方面的准备活动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表演开始的前两天，柳芝在队上四处张贴文艺汇演的宣传海报，还准备邀请队长作为嘉宾坐在第一排。
哪知道赵国梁一脸神秘地告诉柳芝，“我把这事儿跟公社的领导说了，没想到他很感兴趣，说到时候会过来看看。柳芝啊，现在可不仅仅是咱们大队的事情了，你一定要更加上心一些，确保做到尽量不出纰漏。”
柳芝其实很烦应付这帮领导，一天到晚除了说几句空话没有任何的帮助，可这也是展示宁水大队工作成效的一个好方法，为了生产队今年的评级，柳芝也只好咬牙应下了。
这人呐，就是不能主动去招揽工作，杨老师到底是个没有太多经验的年轻人，所以到后面，一些统筹决定的事情全落到了柳芝的头上，直到表演开始的前一刻，柳芝已经精神高度紧张到两天没有睡觉了。
演出开始前十分钟，领导、家长、小米和他的同事等等都到齐了，柳芝也在后台清点好人数，笑着鼓励小朋友们，“等会儿你们就按照平时排练的演就好了，不用紧张，把台下那群大人全部都当成萝卜就好了！”
小孩们都笑了起来，紧张的氛围笑笑消散了一些。
主持人是小杨老师，为了写好主持词他前前后后改了许多稿子，已走上讲台，看着出乎意料多的人群，他深吸一口气，强壮镇定，“尊敬的领导，各位家长各位社员，大家下午好......”
第一个节目是几个女孩子组成的合唱组。
伴奏带是用的何修远的收音机录的，作为外聘人员的家属，他今天承担起了DJ这项任务。
因为是第一个节目，几个女孩子免不了紧张了一下，总体完成得不错，就是中间的部分有人小小卡了一下。
下一个节目是男孩子们的翻跟头表演，何修远配上了一首浩然正气的音乐。
几个男孩子表现得不错，跟头翻完，舞台下响起了阵阵掌声。
节目到中段时，主持人报幕，“下面，由一年级的袁善梅同学为大家带来独唱《快乐的节日》”
袁善梅穿着太外公送给她的十分漂亮的公主裙，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走上舞台，柳芝在她身后拍拍她的肩膀，“加油，我的小歌唱家！”
“嗯！”小姑娘褪去了眼中的胆怯，昂起头，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舞台中央，微笑着看向人群，鞠躬。
“小鸟在前面带路......”第一个音符飘出来时，台下几个分管文艺工作的领导就震惊了一下，袁善梅的唱腔并不是一般小朋友那种原生态的唱法，而是有点女高音的意味。
农村的学校里竟然还有唱歌这么好听的小孩子？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在感叹今天没有白来。
其中一位小声与边上的人说起，“这么好的苗子，不然挖到咱们少儿合唱团去培养培养吧？”
“嘘——先听孩子唱完。”
一曲终了，舞台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袁善梅心里的畏惧真的一丝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万众瞩目的自豪和受人欢迎的欢欣鼓舞，她的胸膛里似乎有很多野马在奔腾，“嘚嘚嘚嘚”，一声声的，引领着袁善梅走向音乐的殿堂。
袁善梅朝舞台下鞠了个躬，一步一步像个小公主般优雅地走到后台。
早已在那头等着的柳芝立刻把她抱了个满怀，她也激动坏了，“你太厉害了善梅！唱得真是太好了！”她把早已做好的野草花束送上去，“喏，小小歌唱家，我是你的粉丝！”
“粉丝？”袁善梅不解地歪着脑袋。
“就是歌迷！”柳芝觉得袁善梅应该还是不懂，懒得解释了，“反正就是非常非常喜欢听你唱歌的人，我不管，我已经提前预约了做你的第一号歌迷！”
熟悉的羞涩再次爬上小姑娘的脸颊，“嘿嘿，好啊！我还要去准备下一首歌，柳芝阿姨我先过去了！”
“嗯！去吧！”看着袁善梅远去的背影，柳芝的心中有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当年，她妈妈是不是也有这样站在她身后感到欣慰的时刻？她也有过让妈妈感到骄傲的时刻吗？
柳芝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好想妈妈，不是还小的还需要依赖她的小袁善梅，而是总是微笑着鼓励自己，把自己当做她人生的第一位的温柔妈妈。
妈，你放心，我会让你实现梦想，好好地长大的！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
何修远就在舞台的前面，转头看到柳芝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在哭，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柳芝吸了吸鼻子，“没什么，我是骄傲的，我们家善梅太厉害了！”
何修远失笑，真是个感性的人。这个节目才刚刚开始，何修远小跑过去摸摸柳芝的头发，“好了，你看那帮小学生都在笑你了！不过说真的，你真的很棒，你看，你把善梅教育得多优秀。”
“我当然厉害！”柳芝使劲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了眼正在看热闹的小学生们，摆摆手，“去去，别看了！等会儿还要上台呢，动作可别忘了！”
趁着小学生们回头的间隙，柳芝小跑着撞进何修远怀里，只是短暂地拥抱了一会儿，她笑着仰起头，“好了，现在我又充满了能量了！”
“你当我是破庙的书生呢？”何修远失笑。
“没错！你等着被我吸吧！”
话题转变得太快，何修远一时跟不上柳芝开车的步伐，脸红了红，“不跟你说了，我回去放音乐去了。”
最后一个节目是所有孩子的大合唱，作为嗓音条件最优秀的，袁善梅自然被杨老师放在了最中间的位置领唱。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稚嫩的童声响起，整齐又和谐，偶尔有几个高音上不去的破音给整首歌曲增添了几分趣味。
袁善梅笔直地站在中间，努力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她感受到边上的同学会紧张地看她怎么唱，也有人唱错了跟着她的调重新唱。被所有人依赖的感觉……真好！
所有的演出全部解结束，台下的掌声久久不能平息。
有几个当初觉得瞎胡闹不让自己孩子参加表演的家长也来凑热闹了，看着孩子失落的脸，踹了一脚，“看热闹不就得了，你上台不就成耍猴了！”
孩子气得胸膛起伏剧烈，“才不是耍猴，我觉得他们表演得可好了！”
另外几个聚在一堆讨论，“这柳芝可真是邪了门了，明明当年读书的时候差得要命，初中还没毕业就不继续念了，怎么搞这些东西这么擅长呢！”
“就是说啊，有的人可能天生不适合在地里干活。要我说，那几个搞文艺工作的人指不定还组织不过柳芝呢！”
工作人员：你们说人闲话的声音都这么大吗？
不过虽然没有面子，但几个人不得不承认，在统筹协调的能力上面，她们恐怕真的比不上柳芝，至少那个舞台的设计就别出心裁了。
他们再次跟领导提出，把那个唱歌最好的小姑娘挖去合唱团，今年的比赛那就稳了不少了。
柳芝陪在赵国梁身后送走领导们时，其中一人顺嘴提起了这事，“你家孩子要不要来临南上学？上学的问题我们来解决，只需要她加入合唱团就好。”
柳芝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孩子还小，她去了临南就没人照顾了，还是不了。”
身后几个工作人员瘪嘴，到底还是农村人，活动组织得再好有什么用？目光这么浅薄！临南学校的教学质量哪里是乡下的完小可以比的！
几人又劝说了几句，还是没能说服柳芝，只得放弃这个提议回去了。
不是柳芝舍不得孩子，而是刚刚在后台看到袁善梅那么开心让柳芝坚定了她的决定。
临南再好，也比不上海市随便一所小学的教育水平。更何况海市有无数歌唱界的老前辈，柳芝决定欠外公一个人情，让他帮忙引荐引荐。
毕竟，何家有那么多好的资源，如果为了所谓的骨气不去求助，损失的只会是袁善梅的前途。
回家路上，袁善梅蹦蹦跳跳的开心极了，这是她短暂的有生以来最满足的一天。
“柳芝阿姨，我觉得我爱上舞台了！在台上唱歌的感觉真好啊！”
“嗯！我也觉得。我们善梅天生就适合站在舞台上！”柳芝笑着摸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