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考研人的情书
/怕橙
第三章
林潋怕欠人情，第二天早早地就发微信提醒叶树要记得把衣服送去干洗。
叶树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回了个好的。
但是林潋还是没有放下心来。直到对方发来一张干洗的单子，她把钱转过去，叶树把钱收下之后她才彻底有了事情解决的踏实感。老实说她还是喜欢这样一码归一码的解决方法。
林潋是个孤儿，这件事情在江城没人知道。
小孩的记忆总是容易被抹去，她的也一样，人生前三年对她来说就是一片空白。自己的故事从别人的嘴里东拼西凑，现在回忆起来倒也能变现成一段可以复现在脑海里的录影。
当年被发现的时候还没有多大，院长妈妈一看就知道这孩子还没有五个月，包着个绿色襁褓，像一片叶子似的就飘到了她的身边。
六月，多好的季节，万物正要是茂盛的季节。张丽在门口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是一个清晨，尚未发挥威力的阳光绵绵地洒在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
小孩的眼睛大又清澈，她能看到阳光在她的眼睛里荡漾。潋滟，她当即想倒了这个词。
微风吹过，不远处小林子的叶子哗哗作响。她把宝宝在怀里搂得更近，轻轻地在耳边说：“就叫你林潋，好不好？”
院里的人都把小林潋叫做张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有时候张丽也会在想自己和这个孩子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林潋和自己之间的默契就是浑然天成。
林潋打小就就是个很灵的孩子，想要领养她的夫妻也很多。
张丽虽然很舍不得，但是想到如果能有合适的领养家庭，对这个孩子来说必然是一件大好事。所以她对每一个领养家庭都进行了非常认真的审核，终于选中了一对夫妇。
这个消息还是同一个福利院的朋友刘千阳告诉自己的。
她正在后院荡秋千，刘千阳跑过来恭喜自己，说是在路过张妈妈办公室的时候恰好听到了她在打电话，请对方过来商量一下领养林潋的各个事项。
刘千阳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开心，“恭喜你啊，这下你要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小林潋却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她呆呆地坐在秋千上，甚至有全身发冷的感觉。她不觉得是自己要有一个家了，而是自己被家、被妈妈抛弃了。
她刚刚开始不久的人生第一次有生气的感觉，林潋连秋千也不荡了，脑子里只想着找到张妈妈，质问她为什么要再一次抛弃自己？
气势汹汹的样子在看到张妈妈的第一秒钟就泄了气。
她正背对着自己，身边放着两个大盆子，里面装着的都是福利院孩子们的小衣服。
张妈妈正蹲在地上，拿着块搓衣板费劲地洗着。冬天的水很凉，林潋看着张妈妈的动作逐渐地变得僵硬缓慢起来，她也僵在原地。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站的时间越久越是盛不住，最后还是一大颗一大颗地滚到地上，很快被地板吸收不见，就像她的怒气冲冲，也被十二月底的风带走。
第二天的见面很是顺利，在场的大人没有一个知道这个六岁小女孩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挣扎之后才能笑眯眯地站在这里。
领养人见到林潋之后自然是满意得不行，搓着手连声说好孩子。领养流程走得很顺利，林潋默默地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大人们忙前忙后，同时也暗中观察着自己的新爸爸妈妈。
一直等到接近尾声，林潋也没有办法给他们打个分数，因为他们一直在做很流程的事情。林潋有些着急。
林潋的下定决心也是因为一件事，将要成为自己新妈妈的女人注意到了自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然后没一会就抱着一只小毛绒玩具跑了进来。
她不会像别的家长一样一只站着和孩子聊天，而是直接蹲跪在了林潋身边，笑眯眯地对她说：“林潋小朋友你好呀！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刚刚我太激动又太紧张了，忘了把礼物给你，希望你喜欢。”
林潋看着她，然后甜甜一笑接过礼物，女人脸上的笑意绽放得更大，“马上要带你回家啦，我好激动呀。我也是第一次做妈妈，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你一定要跟我说哦。”
林潋看着她，想要开口说话，但是找不着合适的称呼，只好张着嘴，看向张妈妈求助，但是张妈妈此时正在整理手头的材料，没能成功接受到林潋的信号，这也是两个人第一次默契中断。
看到小女孩的窘迫，女人马上会意，“不用着急改口，你可以先叫我阿姨的。”
林潋知道自己肯定没看错，也知道张妈妈的选择没有错，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善良的人，于是她开口，第一次向一个陌生人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这种感觉很奇妙，林潋的心里还在咚咚打鼓，带着期望又害怕失望，两种极度相反的情绪在拉扯着她，“谢谢阿姨，我能不能向您提一个要求？”
女人没有说话，但是笑着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林潋深深呼吸一口，“等咱们回家之后，能不能买一台新的洗衣机送给张妈妈？”
“咱们”这个词迅速地在女人心里生根发芽，她拉着林潋的手，“当然可以呀。可是你为什么会想送张妈妈这个礼物呢？”
林潋把另一只手也放在女人的手上，“冬天洗衣服太冷了，我想要张妈妈的手和您的一样暖和。”
林潋离开之后，新爸爸妈妈也兑现承诺带着林潋亲自去挑了一台洗衣机送到了福利院。
张丽收到的礼物的时候很奇怪，但是领养妈妈也就是陈虹说是林潋要求送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一切了然。领养那天她还在想为什么这个孩子平常和条小尾巴似的黏着自己，竟然能不哭不闹说走就送走。
陈虹夫妇之走后，她一个人坐在新的洗衣机旁默默流泪。
林潋的新生活开始得很突然，几乎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作为新手父母的陈虹夫妇显然也很手足无措，他们把自己能想到的新鲜招数全部用在的林潋身上。看着他们忙前忙后，林潋终于有了一种自己有家的实感。
后来回忆起在陈虹家的那一年，林潋的记忆里总是飘着药香。因为年纪小，再加上心事重，林潋在搬到陈虹家之后大病小病不断。
久病成良医，陈虹因为小林潋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甚至自己开始研究起了药理。
林潋记得有段时间她总是害怕放学但是又期待放学，因为一回家就会有一碗黑乎乎的中药等着她。
但是在药碗的旁边却总是摆着一份小零食，有时候是一颗糖，更多时候会是陈虹自己做的小饼干，甜度正好，是林潋喜欢的味道。
被领养之后的第一个秋天，院子里的叶子都在慢慢变黄，林潋在这时候生了一场最为严重的病。持续好几天的发烧让她神智不清，嘴里不断地在说胡话，喊的全是张妈妈。
陈虹慌张得不行，赶忙叫丈夫开车去福利院把张丽接了过来。
听到林潋生病，张丽差点在楼梯上绊了一跤，然后二话不说扔下手头的活坐上车就离开。
第一步踏进陈虹家的时候，张丽还在暗自庆幸自己确实是给小尾巴找了一对好爹妈，但是看到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的林潋时她差点掉下眼泪。
她跪坐在床边上，用自己的手捂住林林潋凉飕飕的手，用拇指来回轻轻地摩挲。
陈虹搬来凳子让张丽坐下，“实在不好意思，”她开口，“本来不应该麻烦您来，但是潋潋这次实在是太严重了，而且喊的都是您的名字。再加上我刚刚查出来怀了一个宝宝，有点力不从心，就只好让我爱人去请您过来了。”
张丽摇摇头，表示这没什么，随后又开口问：“您刚刚说您怀孕了？”
陈虹露出微笑，双手抚摸着肚子，随即点点头，“是的，也是刚刚查出来。之前做过很多努力，本来以为不能生了，没想到竟然怀上了。这潋潋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张丽把林潋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站起身面向陈虹，她的声音有些许颤抖，“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我能不能和您商量个事？”
陈虹是个明白人，她看向张丽身后的林潋，此时被窝里的小脸已经没那么通红，看来是已经感觉到张妈妈来了。
她冲着还在睡梦中的林潋微微一笑，然后把视线转向张丽，“我大概能猜到您想说什么事情，但是孩子还在生病，正好是心理敏感的阶段，您跟我出来说吧。”
两人在客厅坐下，陈虹给张丽倒了一杯水，张丽接过水杯之后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之后开口把话说完，“我知道您很喜欢潋潋这孩子，但…”
话还没说完，陈虹就笑眯眯地接过话茬，“您是想把潋潋接回去对吗？”张丽点点头。
陈虹没再说话，而是转身取了一个箱子过来。
她把箱子交到张丽手上，“这个是潋潋的小药箱，里面装的都是这一年来她的常用药。一直没敢跟您说，这一年她大病小病不断，我和我先生合计着就是太想您了。本来还想着等冬天带她回去看看，看看她的院长妈妈现在不再需要手洗衣服了，冬天手也可以暖乎乎的了，没想到生了这么严重的病。”
可能因为刚刚怀孕，陈虹显得有些辛苦，“最近确实因为怀孕的原因，我对潋潋的关心有点少了。但您看我这样，我也确实没办法。我先生和我商量了一下，决定出国找个环境好的地方好好养胎，可能之后就不怎么回来了。之前是打算和潋潋说一说，咱们一家人一块出国。等到潋潋长大成人，是想留在国外或者想回来都可以。但是现在。”
她把小药箱交到张丽的手里，“张妈妈，我想这个决定可以你先替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