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云销霁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烧水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倪婉心和黎嘉和分别在沙发的两端坐着,隔着八丈远,却依然还是尴尬得不行。

    倪婉心想问黎嘉和为什么知道自己在悦明酒店,明明自己也没告诉他,难道是温故说的吗?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昨天过生日,又是什么时候订的蛋糕呢?什么时候回来的呢?不对呀,他的钥匙昨天不是给了自己吗?

    黎嘉和这边也有满肚子的问题,但是却不像倪婉心那样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他很痛苦,他不愿意回想倪婉心和钱君安站在一起的画面,却抑制不住脑海中翻滚的疑问:为什么倪婉心和钱君安会一起出现在酒店的电梯里?又为什么倪婉心会披着姓钱的衣服?昨天,他们除了在机场,是不是在医院也遇到了?否则为什么家里会有钱君安的衬衫,衬衫里怎么又有他的名片,名片后还手写了酒店的名字和房间号?他真是用心良苦啊!倪婉心是不是去见他了?还穿着那样一条红裙子。他们是不是一直都有联系?她是不是还想着他?可如果是那样,她为什么要答应跟自己结婚呢?

    这些问号像毒蛇一样啃食着黎嘉和的心。

    倪婉心看着黎嘉和越来越低沉的脸色,决定还是说点儿什么比较好,正准备开口,“哒”地一声,热水烧开了。

    倪婉心忙起身去倒了两杯热水来,这两个杯子还是刚刚黎母翻出来刷好备沏茶用的。

    默默地将水杯放在黎嘉和面前的茶几上,倪婉心捧着自己的热水杯吹散袅袅的热气,酝酿了半天,方说道:“你……”

    “你……”谁知道,黎嘉和却仿佛心有灵犀般与她同时开了口。

    这样突如其来的默契让黎嘉和瞬间高兴了起来,脸上的阴霾也雨消云散了,爽朗一笑:“你先说。”

    “你……”倪婉心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响亮的叫声,她面上一红,不好意思地问道,“你饿不饿?”

    那羞赧的表情叫不施粉黛的倪婉心显得愈发纯粹动人,黎嘉和顾不得那些毒蛇了,他只觉得被毒蛇啃食的心还有力得很,咚咚狂跳,怕倪婉心看出自己的异样,连忙绷紧了脸,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我去做点儿吃的吧。”

    “嗯。”

    得到肯定答复的倪婉心忙跑向厨房,可是厨房真的是特别干净,到处空空如也,除了一堆未开封的厨房用具,只有一个面碗看起来是常用的。她打开冰箱,愣了愣,随即将那个漂亮的巧克力慕斯蛋糕端了出来,朝黎嘉和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要不,吃这个吧?”

    黎嘉和点点头,倪婉心洗了两把勺子和两个盘子,分别给他和自己切了一块,坐在沙发上慢慢吃起来。

    香甜软化的慕斯蛋糕配上微微发苦却很醇厚的巧克力粉,不由让倪婉心弯起了嘴角,她满足地喟叹着:“真好吃。”

    黎嘉和其实不喜欢吃这样甜腻的东西,却禁不住被她陶醉的样子感染了,也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他放下勺子,笑道:“生日快乐啊。可惜蜡烛找不着了……”

    倪婉心错愕地放下勺子,一脸歉意:“谢谢。我,我……”

    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温故打来的电话:“亲爱的,你起床没有呀?生日礼物喜欢不?穿没穿呀?”

    温故的嗓门一向很大,在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房间里,黎嘉和自然也听到了两人关于昨晚的对话。

    倪婉心讲了几句,挂断电话后,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黎嘉和:“我……”

    黎嘉和打断她,露出一个极为明亮的笑容来:“昨晚上,你和温故在一起过生日了?”

    “嗯,那条裙子也是她送的。”倪婉心歉然一笑,“我不知道你还记得我生日,还买了蛋糕回来。你伤着脚,让你扑了个空,不好意思啊。”

    黎嘉和笑着摇摇头,又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心想,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因为温故是突然回来的,也是特意为我回来的,所以我们就一起吃火锅。后来,她喝多了,我不放心,就跟她一起回酒店睡觉了。”倪婉心继续解释着。

    “嗯。”黎嘉和咽着蛋糕答应着,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到钱君安这三个字。

    黎嘉和没有告诉倪婉心,他是叫了蛋糕送到家里,外卖员却说家中没人,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总是打不通,心慌意乱地从医院跑回家,看到蓝色衬衫口袋里的名片,打了电话找过去的。虽然钱君安语气平静地告诉了他住着的酒店地址,但是从头到尾,钱君安也没有说过,倪婉心和他在一起。

    昨晚上,倪婉心是和温故在一起的。而她与钱君安一同出现在酒店里不过是个该死的巧合,而不是藕断丝连,旧情复燃。

    黎嘉和的心思转地飞快,不由在心里咒骂道:钱君安这个王八蛋就是故意让自己误会的!

    “我、我是碰巧碰见……那个,那个谁……”倪婉心艰难地说着,她实在是不愿意在黎嘉和面前提起“钱君安”这三个字,黎嘉和就更不愿意听了,他粗声粗气地打断她:“我知道。”

    “啊,那就好。”倪婉心有些不知所措,她很困惑,自己这份内疚感到底是因何而来的。

    “结婚证呢?”黎嘉和突然问道。

    “在你那儿呀。”

    “不是我这本儿,是你的那本儿。”

    “应该在皮箱里,我去找一找。”倪婉心找来结婚证,黎嘉和大手一伸拿了过来。

    “干嘛?”

    “统一保管,免得你弄丢了。我要找个相框裱起来。”黎嘉和笑眯眯地说道。

    倪婉心不认同地撇撇嘴,有裱字的,裱画的,没听说过还有裱结婚证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才发现我很帅吗?”

    倪婉心堆起假笑,无奈地点点头,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会儿晴,一会儿雨,一会儿下雪,一会儿冰雹,没个准儿。

    黎嘉和看她娇憨的表情,情不自禁探过身去,伸手弹了她一个响亮的脑瓜崩,“咋地?你还不同意我帅吗?”

    噔地一下,倪婉心只觉得眼前一黑,脑门瞬间来袭的疼痛感叫她不禁喊出声来:“你咋还动手呢?精神病呀?”

    “你说啥?”黎嘉和佯装恼怒地拉下脸来,“总说我精神病,你看我是太好说话了是吧?不许说!听到没?”

    “你就是,你就是!”倪婉心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想想他这些精神病的行为吧,乌龙相亲时候莫名其妙把她拽跑,蜜月旅行到处找茬,回来路上胡言乱语,刚刚明明是电动轮椅却非要她用手推?!

    “不许说我是精神病,”黎嘉和一把拽住她的手,死死地攥在手心里,黝黑的眼眸深沉如一潭湖水,折射出倪婉心看不懂的深情,“我要真的是精神病,就把你吃到肚子里去,叫谁都看不着,摸不着。就是我一个人的。”

    倪婉心只觉得脊背一阵凉意,她忽然有些害怕,小声求饶:“我……我……你放开我……”

    “说,你错了。”

    “为啥?”

    “快说,你错了。”

    倪婉心被黎嘉和眼中的坚持打败了,况且她性格软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只好不甘不愿地开口说:“好吧,你错了。”

    “谁?”

    “我!我,是我错了。对不起啊。”

    黎嘉和这才满意地放开她。她不知道,她才是黎嘉和这张晴雨表的总开关。

    “你戒指呢?”

    黎嘉和松开她的手后,貌似不经心的一问,却叫倪婉心后知后觉起来,“对呀,我戒指呢?”

    “你是不是傻?”黎嘉和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就忍不住抢白她。

    “你才傻呢。”

    得到倪婉心的还击,黎嘉和这才满意地笑起来,自己可能真的是个幼稚鬼、精神病。

    “啊,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昨天帮温故洗衣服的时候,肥皂太滑了,戴不住,就拿下去了。完了,落在酒店了。”

    看着倪婉心脸上生动的懊悔表情,黎嘉和心情大好,决定放她一马,想说,“反正也不值钱,过几天领你去买大钻戒,好不好?”

    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倪婉心却一下想起来肥皂是个转移话题的好借口,抢先抱怨道:“对了,你家咋连块肥皂都没有,昨天我要洗衣服都洗不干净。”

    黎嘉和眼一横:“什么你家你家的,这是咱家。这有啥,一会儿咱们去逛超市,就啥都有了。”

    “你的脚能行吗?”倪婉心有些担心。

    “那怕啥,我不是有轮椅吗?而且是电动的。”黎嘉和露出得逞的笑容,叫倪婉心气得牙根痒痒,只好心中默念道,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正好,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两个人在家待着也没有事情做,家里没米没菜没油没纸,便打算出发去小区门口的大超市买些日用品和菜回来。

    倪婉心看看自己手里黎嘉和的钥匙串,又看看黎嘉和手中的那把小钥匙,不由好奇道:“你怎么还有一把呀?”

    “备用的。放在单位了。”

    “你昨天回单位取的呀?”

    “不然呢?要不是一直打不通你电话,我能大晚上瘸着腿大老远跑单位去取钥匙吗?”

    “我和温故去的饭店有点儿偏,可能是没有信号。”倪婉心歉然地看着他。

    “以后少干点儿对不起我的事儿就行了。”黎嘉和将备用钥匙拴在倪婉心的钥匙包上,从她手里取回自己的那串钥匙放在兜里,心满意足的乐了起来,没想到,自己多年的心愿居然达成了,倪婉心居然真的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了,果然,上天待他还是不错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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