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时,谢晏还在灯下夜读。

    漫漫时光,他也只有以此来消磨时间。

    “夜已深,还在看书?”柳姒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走过去熟稔地坐在他怀里。

    她一靠近,谢晏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儿,皱眉问道:“你饮酒了?”

    他本准备沐浴后看会儿书再睡,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还带着一身酒气。

    “这几日高兴,多吃了几杯。”

    柳姒把玩着他散在胸前的墨发,她喝了酒,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懒劲儿,窝在谢晏怀中。

    烛火打在谢晏冷峻的脸上,她抬身轻啄了一口他的下颌,“一日不见,竹君想我没有?”

    感受到下颌一点湿润,谢晏垂下眸子看她,辨不清眼中神色。

    他一双眸子清澈而明亮,又透着冷漠与淡然,此时却倒映着她的身影。

    柳姒抬手触上他的眼睛,“可有人夸过竹君的眼很美?”

    “无人。”

    这世上无人会像她这般坐在他怀里夸他,也无人会一直盯着他的眼瞧。

    “那我,便做竹君的第一人。”

    说完柳姒轻吻谢晏的眼睑,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屋里暗香浮动,柳姒对坐在谢晏腿上,藕臂揽住他的脖子,轻吻他的眼睑,然后稍稍离开,又下移吻上他的鼻尖。

    前几日两人的亲近,让谢晏这次没有反抗,他就坐在那里,看着柳姒亲吻他。

    柳姒轻捏着他慢慢发烫的耳垂,食指从他耳垂滑过喉结,停至他的心口,手掌搁在那儿,静静感受着手下有力的跳动。

    然后唇角一勾,“谢大郎君,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这时谢晏才察觉到不对劲,满屋子里又飘着一股甜香,他看清柳姒刚才进屋时放在桌上的东西,又是那个香炉。

    他抓住胸前的素手,眸色微沉忍耐,“你又点香了?”

    感受到捏住自己的手十分滚烫,柳姒理了理谢晏散在额边的碎发,姣好的容貌在昏黄的烛光下惑人无比。

    “增趣罢了,竹君不喜欢吗?”

    她点了点他的唇,然后低头含住,另一只手插·进他的发间贴着发根细细摩挲。

    谢晏只觉头皮发麻,心尖酥痒。

    抓着柳姒手腕的力道渐渐减弱,最后彻底消失。

    一定是因为那香。

    谢晏想。

    屋子里的温度慢慢升高。

    柳姒的手悄悄往下,灵巧钻进他的衣袍里。

    谢晏身子一僵,清醒过来,猛地将身上之人推开。

    事发突然,柳姒一时不察被掀倒在地上,幸而地面铺了层毯子,不然她的掌心只怕会被擦伤。

    她坐在地上,感受着臀下的隐痛,心中无名之火上涌。

    快速站起身靠近谢晏,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五指紧紧收拢。

    被掐住脖子,谢晏也不挣扎,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倒是一副知道她不会杀他的无惧表情。

    刚才屋子里的暧昧气息瞬间烟消云散,变得十分紧张。

    看着谢晏渐渐变得涨红的面颊,柳姒像被烫了手,兀地松开。

    她怒道:“谢晏,莫要挑衅我。”

    此话一出,这段日子两人间看似平和的相处被打破。

    脖子上的力道消失,空气争先恐后地闯进身体里,谢晏喘着气。

    眼中泛红,但神情却是冰冷与厌恶。

    他闭眼不想再看见柳姒,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般。

    见他这模样,柳姒嗤笑,手摁向他衣袍下仍没有平息的物件儿。

    谢晏闷哼一声。

    柳姒没克制住情绪,朱唇一张,反击讽刺,“轻轻撩拨便这般,谢大郎君还真是下贱肮脏。”

    顿时,谢晏面颊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

    后厨一片狼藉,众人担忧地看着柳姒忙上忙下的身影,平意则看着一旁灶上摆满的酒酿圆子有点儿想吐。

    “公主,还是让奴们来吧,您身子娇贵,伤着可怎么办?”奴仆劝道。

    抹了把额间的汗,柳姒全神贯注地盯着锅里翻滚的热水,把一旁碗中生的小汤圆倒了进去,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平意捧着饱胀的肚子,看着又新下入锅中的小汤圆,实在没忍住“呕”了一声,忧愁道。

    “公主,别煮了,真吃不下这酒酿圆子粥了。”

    灶上的酒酿圆子卖相难看,好好的圆子被煮成了粥。

    在此之前,柳姒没做过酒酿圆子,最开始和糯米粉的时候怎么也捏不成型。

    煮了好几碗都不成功,全倒了太可惜,于是大家吃了不少。

    柳姒盯着锅里的圆子也有些反胃,但没办法,谁叫她理亏,要去讨好别人。

    那晚她喝了酒,没忍住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谢晏生气,一直过了好几日都没有理她,使出浑身解数,怎么哄都哄不好。

    派人去谢府暗中打听,得知他自小爱吃酒酿圆子,于是才有了如今在后厨这一幕。

    一个个小圆子被煮得浮起,见火候适当,又从陶罐中挖了一勺酒糟放进锅里,还加了两颗红枣和几粒枸杞。

    碗中加了小勺糖,把刚煮好的东西盛进。

    浅尝了一口。

    大功告成。

    经历了一上午,终于亲手做出这么一碗味道合适的酒酿圆子。

    柳姒看着这么一小碗的不易成果险些落泪,平意捂着肚子松了口气,厨房中其他人则庆幸地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皆大欢喜。

    兴冲冲地端着这碗“成果”去了竹园,谢晏倒是没在看书,而是坐在窗边煮茶。

    修长的手指执着竹片正往壶中拨茶,便是被囿于这一方天地,也是将发束得一丝不苟,一身浅蓝色的素袍,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配饰,却自有一种清冷不凡的气质。

    谢大郎君向来待人温和有礼,只是在看见柳姒以后,这些皆化作了冷脸。

    见柳姒捧着个碗立在门口,他道:“公主怎来此?不怕脏了足靴么?”

    又回到了从前冷淡刺人的态度。

    柳姒赔笑上前,“怎会?竹君是爱净之人,屋子怎会脏?”

    “是吗?”他盯着面前水开“咕噜”作响的茶壶反问。

    “自然自然。”柳姒急忙点头。

    将手中吃食放在茶桌上,“听闻竹君素爱这酒酿圆子,这是我亲手所做,快尝尝罢。”

    执起勺子轻搅了搅,一股甜酒香味儿飘至鼻尖,迎着柳姒期待的目光,谢晏舀了一勺,圆子饱满,甜糟粒粒分明,枸杞点缀其中,红白相间。

    “叮当”一声。

    手一松,瓷勺落回碗间发出轻响。

    “某怕食后暴毙而亡,谢过公主好意。”

    这是怕她下毒?柳姒心道。

    “我煮了一上午才得此一碗,手都被烫红了。”将手伸到他眼前,柳姒瘪嘴,眼眶发红。

    一双素手被烫红了好几处,可怜兮兮。

    谢晏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只是倒茶的手偏了几分,些许茶汤溅出。

    见此法无用,柳姒不由得有些泄气。

    她上前扯住他袖子,轻晃两下。

    “那晚我吃多了酒,口不择言。”低头诚恳致歉,“某错了,但求竹君原谅。”

    闻言谢晏微恼,将她的手撇开,讥讽出声,“公主怎会有错?”

    竟是油盐不进。

    柳姒见状也顾不得面皮,无赖般搂住他的腰,含泪泣声唤他,“竹君,谢竹君……晏郎……”

    娇柔婉转,梨花带雨。

    谢晏听罢,连忙伸手捂住她唇,看向大大敞开的房门外,而后低声斥道:“成何体统!”

    柳姒顺势缠上他身,眨巴着一双大眼,一颗泪似坠非坠,“你便原谅我罢……晏郎……”

    谢晏皱眉,“下去!”

    垂头沉思片刻,柳姒突然心生一计,在他怀中盈盈笑了两声。

    见人不从他怀里下去,反而低头发笑,他皱眉问道:“笑甚?”

    “我心中欢喜。”

    她兀地抬头,眉眼弯弯,眸中熠熠生辉。

    “欢喜竹君不将我当作外人,愿意同我置气。”

    她终归是不一般的。

    对上她的目光,谢晏微微别开了头,僵在那里,沉默了好久。

    此时此地,与柳姒动气对他并无什么好处。

    屋子里很静。

    而后他微微抿唇,端起茶桌上尚且温热的酒酿圆子,尝了一口。

    软糯香甜,味道不错。

    “吃了这碗,便算竹君收下我的歉意了。”见他入口,柳姒高兴道。

    只是想到什么,抑制不住轻呕了下,她急忙捂住嘴,抬头看他表情。

    “怎么了?”谢晏停了进食的动作。

    “我煮了许多,味道都不满意,其他的我便都食了,现下腹中饱胀得难受。”柳姒委委屈屈,大述苦水,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表情。

    她倚在他怀中,抓着他手可怜道:“竹君给人家揉揉罢,难受得紧。”

    “下次不必如此。”他犹豫片刻,终是无奈伸手给她揉了起来,力道适中。

    柳姒舒服地眯起眼睛,哼唧出声,嘴上还不忘说:“必不会有下次,也不会再惹竹君动气。”

    “我如何信你?”

    柳姒举手放在耳边,“可要我发誓?”

    “发誓倒也不必,你只答应我两个要求。”他说。

    “什么要求?竹君所说,我必定办到。”

    “第一,我要能出这间屋子走走。”

    柳姒毫不犹豫地答应,“可以,但是不能出这院子。”

    能出这间屋子就说明有逃出去的可能,谢晏自然也知道不能太过分,需叫人放松警惕。

    “第二,你需得答应我……”谢晏停顿一下,接着道,“往后都不可再用那香。”

    他没有点明是什么香,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这有何难?

    恐他反悔,柳姒连忙答应,“我答应你,日后都不再用那香。”

    怕他不信,又加了一句,“若再用,便叫竹君离我而去!”

    “这算什么?”谢晏瞥她一眼。

    “竹君于我心中,重于千金。我心悦竹君,若竹君离我而去,我自是受常人不能受之痛。此誓于他人不重要,于我却是慎之又慎,惧之又惧。”

    柳姒毫不避讳地在谢晏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意,态度认真而郑重。

    心尖仿佛落下一片鸿羽,泛起层层涟漪。

    心悦于他?

    他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叫他意外。可也并非全然信了,三分而已。

    “一会儿记得让女婢为你上药。”谢晏望着她发红的手提醒,“方才这话,日后不可再说。”

    这指的是她诉情的话。

    让旁人听去,于两人名声有损。

    他虽如今困在此处,但也不是往后都出不去,总有机会,徐徐图之。

    “竹君说什么便是什么。”柳姒模样倒是十分乖巧。

    她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

    总算搞定,不愧是无数名门贵女都折不下的高枝,太过难哄。

    她心道。

    屋中两人坐在一处,样子十分亲近,却是各怀心思,难以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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