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走到二人座位旁边不远处时，袁翼看到了她。
他一动不动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越来越近。
从外表看，就可以看出她喝了酒，眼睛汪成了一汪水，脸颊也红彤彤的。
到了二人桌边，她冲那个女人笑了一下，然后在对方开口之前，她“一字一句”地对人家说：“他前几天——”
袁翼显然意识到了她要说什么，他立即欠身，一把拉住她，严肃地道：“不许胡说！”
马昕昕看着他拉住自己的手，想了想，闭了嘴。
她原本是想提醒这个女的，跟她相亲的这个男人，其实并没那么“单身”……
但是既然他这么着急，似乎已经看上了这个女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蓦地觉得，好像自己又冲动了。
好像一直在重复地做错事，我有做出过什么正确的选择吗？
为什么杨莹、徐月明、何燕妮这些人都可以在人生的关键当口，做出适心适意、毫不犹豫的选择，而自己却迟迟下不定决心？
我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抬了抬手，抱歉地说了句打扰了，深一脚浅一脚回到服务台，拿了刚才那包烟，走出饭店的大门。
她站在台阶上，撕开香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正要点着，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夺走了她的打火机和香烟。
马昕昕回过头，看见袁翼站在自己身后，一脸不高兴地看着自己。
她失笑，想到刚才，确实有点儿抱歉：“我确实是想搞破坏来的，但是——我也没搞成啊，所以你生什么气呢？”
他不理她，将香烟和打火机一股脑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格子里，用力太大，打火机砸在垃圾桶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这咚的一声，让马昕昕听出了他此刻的怒气，她收了脸上的笑容，诚恳地说：“我没破坏你的相亲，但是破坏了你的好心情？”
袁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
马昕昕被这一眼看出了逆反，心想凭什么？
这么讨厌我的话，那天在青栀园怎么那么大的力气？
害得她后背疼了好几天！
这份逆反心，让她说道：“我也要相亲了，我舅妈介绍的。”
袁翼像是没听到，闭嘴不说话。
“年纪到了，虽然没有父母催促，但是舅妈也很烦，我相亲也是没办法——”
“别跟我说这个！”他口气不佳地打断她，语速又快又不耐烦：“我根本不关心。”
马昕昕哦了一声，心想不关心就不关心，口气这么糟糕干什么？
而且你不是在相亲吗？就这么把人丢在座位上？
她没吸到烟，浑身都有点儿不自在，旁边的袁翼又不说话，又不离开，还拿出手机看，也不知道手机上是什么内容，看一眼还侧过头来盯着自己。
她揉了揉胳膊，出来得匆忙，没穿羽绒服，不适合在外面久站。
她也不跟袁翼打招呼，直接冲了回去。
回到包间，热气腾腾的室内，又让她的脑袋有点儿迷糊。
她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轻轻地啧了一下，懊悔不已。
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可真够呛，还能不能好了？好端端地冲到人家相亲二人跟前，搞什么破坏呢？
当年闹分手的是我，坚决不肯安定下来人的是我，而无论如何都不肯分手的是他，说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的也是他，中间都隔了这么多年了，各自安好不香吗？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还是做个人吧！
她因为有心事，接下来的时间多数都沉默，很久没有说话。
就在她以为这顿饭快要结束，拿出手机打算叫个代驾时，包厢的门开了，她忙着叫代驾没有回头，包厢内其他人却在看清来人之后，发出了惊呼。
马昕昕奇怪地抬起头，她旁边的杨莹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看进来的人，又看看自己。
她心想搞什么？
杨莹的眼珠子用力转向门口，示意她赶紧看是谁来了？
马昕昕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眼不要紧，吓得她腾地一下起身，瞪着门口站着的人。
只见袁翼走了进来。
马昕昕的眼睛一直跟着袁翼的身影，心想不是吧？
不至于吧？
我也没做什么啊？搞破坏也并没有真的破坏什么？还用追上来？
袁翼并没有看她，抬手跟程序元打了个招呼。
“真没想到你在楼下。”程序元笑着说，示意他坐。
袁翼坐下之后说：“凑巧。”
程序元给众人介绍，其他人都是老相识，只有杨莹的老公是初见。
能见到城中的名人，昔日高中的学神，杨莹老公十分热情，走过去坐到袁翼近旁，跟他攀谈起来。
袁翼是程序元老板，他来了，酒水又多上了一些，程序元和杨莹老公都重新将酒杯斟满，敬他一杯。
马昕昕坐在桌子对面，看袁翼竟然真的倒了酒，还举起来了，心想一杯倒的人，为什么偏要自不量力，动不动就喝？
喝了就耍酒疯，这个念头让她的后背微微不适，那天在青栀园发生的事再一次回到脑海，她惭愧地垂下眼睛。
她并没有立场劝他不要喝，毕竟青栀园意外发生之后，他从未联系过她。
或许是喝断片不记得了，或许记得但故意忘了，无论哪种情况，她都有思想准备。
事实上，在她内心深处，她觉得袁翼是故意忘了。
他不想跟她产生任何交集，即便酒后乱性，醒来也会懊悔，并恨不得立即忘记与她相关的糟心事。
于是她默不作声，好在她跟袁翼坐得远，桌子也大，刻意避开视线的难度并不大。
如此躲了五分钟，对面传来程序元那不急不躁的声音，轻松地跟他的老板说：“当初你跟马昕昕分手，也挺多年了吧？现在好不容易重逢了，打个招呼吧？”
马昕昕从手机上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程序元，心想这个人在干什么？
他老板的私生活也是他一个下属可以置喙的吗？
太冒犯了，别说是对老板，就算是对普通朋友，这种涉及私人生活的话题也不该当众提出来？
袁翼不会为此解雇他吧？这么一来，岂不是自己对不起燕妮？
她心里略微着急，向何燕妮看过去，何燕妮也有点儿懵，紧张地看着男朋友。
但程序元一脸的淡定，还催促了袁翼一句：“愣着干什么？打个招呼？”
袁翼抬起眼睛，看着马昕昕，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冲她点了点头。
杨莹肉眼可见地呼出一口气，就连一脸紧张的何燕妮都喜笑颜开，还冲一旁的马昕昕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主动点儿。
马昕昕险些失笑，她可无意当猴耍给人看，视线从袁翼的脸上一闪而过，就冷淡地垂下了。
一旁的杨莹着急地凑过来，咬牙说道：“你在干什么？看不出来燕妮男朋友在努力撮合你们俩吗？”
我谢谢他，马昕昕暗暗地想。
回答杨莹时，她的口气故作轻松，声音压低：“他白费力气，袁翼不喜欢我这样的，他今天来这里是相亲，我刚刚在楼下遇到他和那个女的了。”
杨莹愣了，看了看袁翼，又看了看马昕昕，遗憾地道：“
那真是太不巧了，你跟翼神明明很般配，隔了这么多年还都是单身，别说程序元，连我都想撮合你们俩复合。”
马昕昕心想你们不了解我和袁翼，才会有这样的念头，但凡是稍微知道一点儿内情，都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我无意结婚，也无意与任何人发展长期亲密的关系，而袁翼恨我入骨，他找谁当老婆，也不会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