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希提着热乎乎的奶茶回来的时候，看见周声正在打电话，就站在一边等。
周声先给姐姐周悦打了电话，没打通，她爸的电话又打过来，这次再不接，就有十三个来自她爸的未接来电了，所以周声只能接了。
不耐烦的语气从手机里传来。
“怎么不接电话？”
周声没说话，只凭一句怒气冲冲的责问，她很难分析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只听电话那边又说：“给你姐打也不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刚才姐姐说已经回家了，应该不太可能又出门，所以周声大致可以判断，她们爸现在还没回家，联系不上她们两个，才疯狂打电话，而不是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打算对她周声兴师问罪。
周声庆幸自己站的地方人不多，并不很吵，她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对着手机说：“我写作业呢，手机静音了。我姐可能在厕所。”
手机那边她爸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再开口时火药味没那么浓了。
“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你妈呢？在家吗？”
现在家里大概只有周悦一个人，否则未接来电的数目肯定不止十二。
所以周声决定赌一把。
“还没回家，只有我和我姐在家。”
父女两个又说了几句，主要是一个说一个听着，然后就挂了电话。
周声松了口气，为了防止露馅，又忙给周悦打电话，但周悦还是没接，也许姐姐又出门了，或者在洗澡之类的。
她给周悦发了条微信，大体说了一下情况，嘱咐姐姐不要和爸吵，但还是不放心。
凌希看她打完了电话，就过来问她出了什么事。周声说自己得回家了，然后开始叫网约车，凌希头脑风暴了几秒钟，试探着问：“你家里人应该不会……家暴吧？”
周声手下一顿。
“不会，还不至于。”
大概是两年前的冬天，周悦曾经和她们爸爆发过一次争吵，吵的是什么周声早就忘了，只记得两个人都气得不轻，然后周悦又说了句什么，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周悦被打后愣了愣，然后反手推开她们爸，跑出去了。
自那以后家里没再发生过类似的肢体冲突，但周悦和爸爸的关系也永远有了裂痕。
周声根本不会爸爸吵，所以挨一巴掌的可能性比周悦低很多，再加上今天这事很可能不会暴露，所以基本不用担心。
前提是和周悦对好口供，避免两个人的说辞不一致。
周声叫了车，凌希把牛乳茶塞她怀里。
他刚才在夜市上转了半圈找喝的，但夜市里卖的不是太凉就是太甜，他想周声感冒了喝凉的或是甜的都不好，所以最后去街边的奶茶店买了热奶茶。
牛乳茶的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手心，周声道了谢，本想再道个歉的，毕竟突然说家里人担心自己要快点回家有点煞风景，但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觉得说出来会显得太客套，所以她捧着奶茶没再说话。
凌希还在想关于家暴的事，又问：“需要我跟去解释一下吗？转移一下你爸妈的怒火什么的。”
“你去了就更解释不清了。”
凌希想了想，也是，就作罢。
车到了，两个人就在这里分别。
刚才已经道过谢了，一时想不到其他话说，周声就抬手说了句再见。凌希原本两手插兜里和她一起等车，见状也抬起手挥了挥，张了张嘴，好像有话要说。
周声就没开车门，等他说完。
“实在解释不清就怪我，别自己扛着。本来也是我约你出来的，反正……哎呀……”他看起来挺为难，好像想得不是很清楚，用语言表达出来就更困难，不过周声明白他的意思。
司机按了按喇叭，俩人这才想起还有个人在等，凌希就不再说了，挥手道别。
周声点头，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还没坐稳，凌希忽然在外面敲窗玻璃，周声降下车窗。
“记得吃药。”
他说完，立刻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大幅度地挥了挥手，表示这次是真的再见了，他没其他话要嘱咐了。
夜市上的人多起来，凌希身后熙熙攘攘已经全是人，周声看着他对自己招手，看着有几个人从凌希面前经过，顺着凌希的目光往这边看，她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匆匆挥了挥手就关了车窗。
奶茶还是热的，不甜，周声家里饮食比较清淡，她自己也不喜欢吃甜食，所以觉得甜度刚好。
刚喝了几口，周悦就打来电话，她刚才的确在洗澡。
“怎么我们就非得时时刻刻盯着手机等他打电话嘛？平时抱怨现在的年轻人总抱着手机，现在又怪我们没及时接他电话？”
周悦刚洗完澡，看见周声发的微信和几个未接来电，立刻就气炸了，在电话里连珠炮一样抱怨。
周声耐心听她抱怨，等她气稍微消了以后，又安慰她几句，俩人一致同意，今天周声出门的事对父母保密，周悦去参加同学聚会这事也没必要特意告知。
到了小区门口，周声把奶茶杯等垃圾丢进了小区旁边的垃圾箱。
虽说现在只有姐姐周悦在家，但还是要小心谨慎，她爸妈虽然没有翻家里垃圾的嗜好，但如果偶然被他们发现她喝奶茶，拿爸妈的话来说是“不健康的垃圾食品”，也少不了一通思想教育。
周悦正在吹头发，周声就先去自己房间换了衣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周悦正往她房间走，姐妹两个就撞上了。
周悦还有点气，说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他能打这么多电话，想起来就烦。
“他给你打了几次？”
“十二次。”
周悦翻了个白眼：“服了。”
周声无意给姐姐讲“要理解父母、尊重父母”的大道理，她们姐妹两个最清楚自己爸的什么脾气，这么多年了都没变，周声不指望父亲能改变自己，更不想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姐姐，让周悦迁就父亲。
不想让姐姐乳腺增生的周声想，眼下还是先让她消气比较重要。
所以关于父亲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了，她转移了话题。
周悦回了自己房间，周声跟在她身后问：“今天同学聚会怎么样？”
“还行，之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回来。对了，吃饭了吗？家里应该还有速冻水饺，给你煮点儿？”
“不用了，我吃过了。姐，你们这次聚会有没有一个叫李恒岳的同学啊？”
周悦正面对镜子梳头，听她这么问，从镜子里看了周声一眼，扬了扬眉毛：“有啊，你认识？”
“我一个室友认识，我听她说的。”
周悦继续梳头，问：“你室友男的女的？”
她问完了，自己都觉得荒谬，又说：“都把我气傻了，你室友我都见过，当然都是女生。我高一的时候和李恒岳同班过一学期，不是很熟，但说过几句话。那这么说，你那个室友是不是和李恒岳有点什么？”
周声点点头：“是有点什么。”
“吃完饭以后我们没聊够，就找地方唱歌去了，不过李恒岳吃完饭就走了，算是走得比较早的，”周悦放下梳子，转头对周声说：“你室友都高三了还有点什么，真是勇气可嘉。”
“他们挺低调的，还没公开。”
周悦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那一届高三啊，毕业后没多久大家就都分手了。”她抬头想了想，又说：“嗯，应该是一对儿都没幸存。”
“为什么？”
“因为毕业了呗，毕业之后大家的去向不一样，在大学遇见了更喜欢的人，或者单纯就是没感觉了，”周悦耸耸肩，“无外乎就是这几个原因。”
她说完叹了口气，但看起来也不怎么难过，更多是觉得唏嘘。忽然周悦又扭头看向周声，笑得有点八卦：“你呢，跟谁有点什么吗？”
“没有。”周声立即否认，忽然想起回家后忘记给凌希报个平安了。
周悦也不追问，慢慢点点头，笑容加深了几分。
“挺好，挺好，年轻嘛，很正常。”
语气听起来像她比周声年长至少二十岁。
周声从姐姐房间出来回了自己房间，拿起手机要给凌希发消息，忽然刚才在车上的不好意思的情绪又回来了，她怎么也敲不出“我到家了”这四个字，最后只是别别扭扭地发了张没什么具体意思的表情包。
凌希很快回复。
【解决了？】
周声想了想，开始打字。
【解决了，无人员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