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寺的外观和她的破旧茶馆别无二致，一样的破败，一样的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秒就能轰然倒塌。

    至此，苏浅也是有些信了这座寺院建造于南宋时期的传言。

    寺庙外有一段铜色院墙环绕，围着庙宇圈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落地基较高，因而掉了漆的门匾下有两三道坑坑洼洼的石阶。

    一看便知来此烧香求佛的人不少。

    今儿个香客照旧络绎不绝，苏浅擦过几人肩膀跨进门槛内，正中央的院子里摆放着足有三人高的巨型香炉，青铜四面分别刻画着形状各异，青面獠牙的兽状虎狮。

    苏浅简单扫了一眼，心底大约明白了，她刚进门就来到了地藏王菩萨的地界。

    联想到自己也曾死过一回，于是踩在人流末端，冲小沙弥请了几炷香，在本殿的各个菩萨身前，恭恭敬敬跪了一通。

    出了正殿，苏浅转身走向殿宇的侧院，不过看到里面拜的都是些药王，三霄娘娘之类的除病去灾，财源广进的。

    她兴致缺缺，没什么雅致进门给众位菩萨去叩一首。

    再往侧面走就不是一处地界了，那头似乎更像是寺里和尚住宿的地方，中间还建了一处小院墙隔开，不得已，只能移步向后院走去。

    孤山寺本山并不大，说是后院，也不过是建在主殿后方，多走了几步路罢了。

    后院的殿宇更小，主殿里面不像前院的殿落，好几位菩萨共处一屋，可能是屋子小的缘故，里面只有一小樽金像制成的弥勒佛。

    大小还没有苏浅的半身高，甚至连个香案都没有，屋子里头一半都是阴暗面，因此来到这里拜香叩首的寥寥无几。

    相比于前院的几个，苏浅倒更偏爱这座金像。

    她跪在蒲团上，真心实意双手合十，行礼拜了三拜，只是在最后一叩首睁眼时，发现蒲团的前沿底下有一片亮眼的东西。

    苏浅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里面别有洞天，等她把东西拿出来，竟然是一支价格不菲的玉钗。

    方才亮眼的地方是玉钗顶端嵌制的小粒珍珠。

    珍珠颗颗饱满，而玉钗握在手心也是温良如玉，没有丝毫杂质。

    苏浅正待思考，身后蓦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阿弥陀佛。”

    是个年岁不大的小沙弥。

    苏浅仗着背对那人，不慌不忙将玉钗送进怀中藏好，而后打起恰到好处的笑意，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回了一声，“师傅安好。”

    “贫僧法号了悟，女施主有礼了。”

    “原来是了悟师傅，贫妇这厢还礼了。”

    了悟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仅靠背影便吸引了他目光的女施主。

    那人上身着一件湖蓝对襟小褂，下身一席同色缎面凤尾裙，考虑到来佛门重地，穿着并不是很艳丽。

    如瀑的墨发直直披在腰际，一副未出嫁的待嫁女儿打扮。

    了悟视线犀利，目光更是毫不避讳从苏浅的头部打量到脚部，由上到下，一寸不肯放过。

    虽说十分无礼，可苏浅在了悟眼中看不到任何歹意与恶意，甚至在那人的眼底，她看到了一丝欣赏之意。

    既如此，苏浅也由着了悟看了。

    片刻过去，苏浅浅笑问道，“师傅看了我许久，不知看到了什么。”

    “阿弥陀佛，”至此，了悟单手放置胸前，诚心回道，“看到了施主凭心而活，潇洒自在，看破尘世，令贫僧艳羡。”

    看破尘世？苏浅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走上前，“看破尘世倒是师傅说大了，至于凭心而活，更是妄谈，我也是个身不由己的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

    “既然如此，我这么容易便看穿尘世，师傅下一句岂不是要说，施主与我佛有缘？”苏浅眼睛盯着了悟，玩笑道。

    然而身为一名僧人，从不与人玩笑。

    了悟至真至诚回道，“有缘人自会凭心开悟，不会因为贫僧只言片语的劝言而投身佛门。”

    他那毕恭毕敬的模样，不晓得的还以为他在给苏浅传经授道。

    罢了，苏浅有些神情怏怏，果然跟和尚开不了玩笑话，她趁了悟沉浸在自我思维毫无察觉的时候，明明白白叹了一口气。

    等她洗耳恭听听完了悟的最后一句话，她问道最后一句，“今日贵寺是否有贵客前来？”

    “正是，现在正在偏院内由住持招待，所以今日偏院，暂时不对外开放。”

    “原来如此。”苏浅接着冲了悟点了点头，告声扰便侧身离开了。

    到此，孤山寺也没有再能光顾的地方。

    苏浅决定打道回府，下山的路跟上山的路不同，一个在山后一个在山前，一个崎岖陡峭，一个畅通大道。

    甚至后门通往下山路的方向还留有一副对联。

    “莫忘来时途，一心去往归来路！”

    苏浅瞧着门两旁的对联，啧啧称奇，佛家的地界，总要做出些和外界不同寻常的地方来。

    一副对联也要这样的与众不同，虽说押韵，可偏偏不对仗。

    不过这句话倒像是特地写给苏浅的，由此，她还特地重复了几遍，“莫忘来时途，一心去往归来路。”

    口中不断咀嚼着这两句话的含义，心里也难免有丝遗憾，来到孤山寺并没遇到一个可以称得上合她眼缘的有缘人。

    这一次算是无功而返。

    然而正要走出后门，院墙的那一面却嘀嘀咕咕传来愤懑的辱骂声。

    “等我找到外面那个勾引四爷的小贱人，我非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接着是另一道声音，音量更矮一层，“福晋是不是多虑了？”

    “我怎么可能多想！”妇人音量因着怀疑骤然拔高，“府里头格格福晋甚至能靠近四爷的丫头就那么几个，我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会想错！”

    想来这句话容易暴露出身份，另一道声音赶忙压得更低，“侧福晋，您小声些！”

    “怕什么！让人知道了身份又怎样！”

    她在府内跋扈惯了，才不听下人的劝阻。

    接下来的话，苏浅也没仔细听，她向来也没有偷听墙角的爱好。

    只是等到李秀齐奴仆俩走的远了，突然有道清丽的声音叫住了她，“夫人，请留步。”

    话落，主仆二人回头，从墙内转身走出一位清俗雅致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