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通海面色阴沉，他当导演这么多年，除了早年没有名气的时候，受过投资商的威胁，其他时候，还没有落入过下风。

    霍韦有这个资格不接他的戏，他也没有必要舔着脸求他接。

    “那也没什么好谈的，别说让她演女一，女二她都够不上。”

    怒气一上头，他开始失了对虞绯的好感，开始贬低她，由此来给自己捞回颜面。

    霍韦见他油盐不进，冲着卫城那儿抛眼色，谁知他竟然在偷看人家小姑娘。

    啧，这狗子不对劲啊！

    虞绯很感谢霍韦维护他，她对他投去感谢地颜色，转头对着张通海道：“张导不信任我的演技，我非常理解。”

    “不知张导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试镜机会。”

    “至于我能不能胜任女主一角，由张导自行决定。”

    胡哥说的对，这次的资源相当于天上掉的馅饼，若她不能好好把握一番，老天爷恐怕都要看不过去，降雷劈了她。

    她还需要得到更多的筹码去和系统谈条件，若能解决和系统之间的龌龊，那对谁都有好处。

    张通海慢悠悠地夹了一块生肉放在已经热了的烤炉上，阴阳怪气地说道：“我那里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你可是霍韦钦点的女一号，还有卫经纪人保驾护航，哪还敢让你试戏！”

    “这烤炉上的肉，味道可以鲜美，也可以干巴。在我眼里，你就犹如失了滋味的肉，吃进嘴里，味同嚼蜡。”

    这话说的极其不客气，霍韦嬉笑的神情也渐渐收敛了，张通海未免有些过分。

    而卫城眼皮微抬，那双不带温度的眼眸瞥向他。

    张通海顿时感觉背后生凉，手下的动作顿了顿。

    虞绯眼眸微闪，她知道刚混圈的艺人想拿到资源很难，尤其是像这种大导演的戏，更是难上加难。

    今天的这场局，她稀里糊涂就跟着胡哥来，说她有野心也好，说她异想天开也罢，她并不想再糊里糊涂地回去。

    过两个多月，她拍完《姬夭传》，光是等着电影上映，就要经历漫长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她需要曝光度，也需要积攒一定数量的作品。

    有热度，有作品，艺人一定程度有机会红起来，她要红，红了以后，才能给她带来更多的粉丝。

    她不拘坦然，直言道：“张导所言极是，只不过肉要经过烹烤，会变成什么样子，也全凭烤肉人的心意。只要张导能转换一下思路，想来璞玉也能变成宝玉。”

    “就你还宝玉！简直是不自量力，如果没有旁人撑腰，你什么都不是。”

    张通海见没有人打断他，顿时忘记了方才他们是如何护她的。他不由地嗤笑，似乎也改变了主意，日后或许能给这新人下点绊子，教教她在娱乐圈，何为谦逊。

    话音一落。

    卫城眼神晦暗不明，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刚接到通讯，张导你家里好像着火了。”

    就在刚才，他手机里来了条信息。现在还在他们面前摆谱的名导，好像有些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吃软饭吃惯了，一时之间，忘记了分寸。

    “什么？”张通海的笑僵在了脸上，他不懂他话中的意思，还以为他在说笑。

    他家就在西茂湾区的云顶山庄，那里遍布别墅，装修豪华，防火设施更是一流，火是烧不起来的。

    卫城语气无甚波澜：“你的太太好像正在让保姆把你的东西丢出门，你女儿说话似乎没掺假，你或许要被张太太，不对，是夏小姐，扫地出门。”

    霍韦憋笑，他知道的不比卫城少，豪门圈子就那么大，一传一，百传百，各种丑闻尽有尽有，传播速度还挺迅猛。

    而且，他们所接到的信息远远不止这些，他现在看着张导头顶上，隐隐泛着绿光。

    胡定言和虞绯对视了一眼，天，这是什么劲爆的八卦，是他能听的吗？

    张通海第一反应，不觉得卫城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但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自家女儿在家里也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肯定是她作起来，夏岚也拦不住她。

    他装作不在意地道：“我女儿年纪尚小，又被我和夏岚惯坏了，她在家里发发脾气，丢丢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乱传，竟传出扫地出门的事来。”

    虞绯瞥了瞥卫城的神情，从神似她师兄的脸上品出点古怪，事情好像并不会是张导说的那么简单。

    霍韦倒是不忍心了起来，他直接印证了她的猜想，懒懒散散道：“你夫人外头有人了，现在急着清算财产，把你赶出门，给小白脸腾位置。”

    “我没记错的话，《烟村》最大的投资商是你夫人。”

    “你们散了以后，夏小姐肯定不会给你投资。容我再多问上一句，张导，你这马上就要净身出户，手上到底有没有多余的资金拍这个剧本？”

    张通海的夫人夏岚，永丰集团的独女，那是真正含着金汤匙出身千金，年轻的时候，看中了一穷二白的小导演，非要嫁给他。

    不论是豪门圈，还是娱乐圈，不少人都清楚张通海的导演事业能发展的那么顺，背后少不了他夫人的帮助。

    他要拍戏，他夫人会给他投资，他要结识权贵，他夫人会帮他介绍。

    眼红的人，看不惯也只能背后嘲笑他，什么狗屁大导演，不过就是有钱人家里的倒插门，指不定哪天夏小姐厌了，就把他赶出门。

    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霍韦也不想趁火打劫，但他当下还真挺喜欢《烟村》的剧本。

    张通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霍韦的那些话，宛如一道道晴天霹雳。

    他不愿意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可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他没有骗他。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以前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瞬间清明了，他紧握着桌角的指节已经开始发白。

    他在外面劳心劳力谈工作，结果被人偷了家。另外，原来他被人戴了绿帽子，可以含蓄地称作家里着了火！

    好一个着火，怎么不干脆把他点了。

    主要是虞绯没钱，要是她有钱，她肯定做雪中送炭的那个人，自己当投资商，当演员，赚双份的钱。

    然后钱生钱，她再投戏，再演戏，循环往复，就不用愁没有戏拍。

    虞绯见张导呼吸急促，忍不住劝道：“起码女儿还是你的。”

    说完，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她以前看多了话本子，话本子里面有比张导更惨的人，夫人和别人跑了，养了多年的孩子也是她夫人和邻居生的。可谓是，一个惨字了得。

    卫城肩膀微颤，喉间溢出低低的轻笑。

    憨态可掬，哪都透着宝气。

    要是让网友们知道卫城的心声，必定会反驳道，虞美人辣么美，跟憨完全不搭架！

    张通海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听到卫城的笑声，更是把怒意撒在了虞绯身上，“我的家事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你这种人，我是永远都不会用。试镜机会，滚回家做梦去。”

    虞绯变了脸色，就算她说的话不中听，他也不该如此侮辱她。

    况且，她只是想让他放宽心，生怕他气得背过去见了阎王。

    她作为演艺圈的新人，尊重有能力的导演。如果能从他手中拿到资源，她自然会很开心。但若是这人从始至终都瞧不上她，那她也没有必要再争取了。

    一再放低自己的位置，这不是她的性格。

    《烟村》与她无缘，她弃了也不心疼。

    虞绯咬着牙朝着张通海道：“我这种人也不会再想着和你合作。”

    “日后，张导若是想找我合作，请记住今天的话，我同样看不起张导你这种人。”

    “人生如戏，张导，你千万别把自己演成一个笑话。我们同在娱乐圈，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可不想因为笑话你，浪费了时间。”

    说完，她压下那股酸涩的情绪，和卫城对视一眼后，猛然低头。

    她发现自己在看见他时，总不自觉地以为是在面对师兄。

    “胡哥，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包厢。

    霍韦想挽留，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们这种人谈事情，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不喜与人撕破脸面，毕竟当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张通海虽然少了夏岚撑腰，但好歹是混圈几十年的老导演，人脉关系错综复杂。

    原先，五五分的局面，眼下最多三七分，他们这边七，他那边三。

    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还是有些顾虑。

    她刚才好像委屈了？卫城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了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视线交接的那一刻，他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总觉得自己应该不顾一切护着她才是，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对他人的恶语。

    他是商人，最喜欢审时度势。他不插手，好像又并无过错。

    这种分裂的想法，左右撕扯他，他薄唇紧抿，理智被吞噬殆尽。

    反手把手机扔在桌上，泼墨般的眼眸里映着张通海的身影，“不急着回去处理家事，反倒骂起了我的人。”

    “我给你三日期限，把人给我求回来，不然的话，我不介意圈里以后没有你这个人！”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

    张通海知道卫城不单纯是娱乐公司的经纪人，还是某家族企业的少东家。

    就算如此，他的手也伸不了这么长。

    “你可以回去问问夏小姐，我卫城有没有这个本事让你在圈里混不下去。”

    他不是动不得张通海，只不过背后要付出些代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