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司扇再醒来时,恍如隔世。

    四周静谧,只有一盏烛火发出“啪嚓”的呢喃声,她抖动着手,下意识去触碰自己的双腿,又试图挣扎,撑开身上的被褥,见仍完好,这才得以放松下来。

    似乎是动静太大,司扇听见门栓落下的声音,她双手怔怔,停在了半空,突然屏住了呼吸朝外看去。

    “呀!是娘子醒了!欸——慢着些,我搀着你。”使女忙跑过来,一手枕着她的头,一手环着她腰间,随后朝后一扬,司扇半躺在床上,似是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头仍是晕乎乎的。

    使女倒了盏茶奉上,“小厨房正熬药呢,娘子再等等。”

    司扇心下还有些恐慌,语气迟疑,“她们走了?”

    “走了。”使女面上挂着笑。

    “那二郎呢?可从外头回来了?可让倪妈妈她们瞧见了?”司扇端着茶盏,一口未沾。

    “回来了,咱院里的人瞧他是从主母院里过来的。”使女回忆道,又转视故作眼羡之态,侃侃道:“娘子恐不知,咱二公子自回来了后,一直随在你身边,只方才实是撑不住才回书房休息,换了我来,说要等娘子你醒了,再吃一碗药。”

    茶影中,荡漾着司扇一双似笑似哭的双眸,倏忽间,从眼角溢出的泪花落于这盏茶中,随后一饮而尽,“他当真守了我一晚上。”

    她似在自说自话,又似在问自己,使女面露憨笑,替她挲平身上的被褥,“是呀!娘子且先躺着,我去小厨房看看,想是药已熬好了。”

    待使女服侍司扇将药饮毕,又从小厨房端了碟蜜糖解苦,二人说了一会子体己话,临近午时,司扇再撑不住,道实是困乏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使女仍坐在外头,正埋头做针黹活。

    闻院里此时来了人,使女慌慌张张收了活,立直了身,只管讪笑,恭身迎道:“见过倪妈妈。”

    倪妈妈歪身,瞧了眼里屋正睡着的人,开口问道:“屋头那娘子还没醒?”

    使女摇了摇头,老实回道:“早时才醒了一次,吃了药后,正午睡了。”

    倪妈妈思量片刻,未再上前一步,随后扭过了身,命使女道:“小心伺候着,待人醒了,传主母院里有要事。”

    温温和和的日色,晕开了院落各处小池,泛着密密的一层光点,直叫人晃眼。

    文适收回了目光,踱步往书房走去,四周顿然恢复静寂,他躺在榻上,双眼实是再疲乏不得,便睡了过去,不过才一刻钟,他的额头开始冒出密密汗珠,微张着嘴,似有梦话喃喃。

    文适记事起,尚且不到始龀。

    亦是这样一个春日烂漫之时,他同家中姊妹,往书苑去。

    今日夫子来的早,待孩子们到时,已为每个人的书案上,准备了一方墨,再一张澄心堂纸。

    夫子拈髯笑之,“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来一场闲趣,古有子安①尽兴饮酒赋诗,也有摩诘②独行山中自逍遥,更有德润③赏钱塘八月涛,如此,才称一句——但愿长闲有诗酒,一溪风月共清明④!咱今日不赋诗,亦不行山不观潮,只面前一张纸,你们各自作一幅春景图。”

    “春景图……”孩子们喃喃自语,定是有一时困住的,追问道:“夫子,人算春景吗?”

    此话一出,众人啼笑皆非。

    夫子未语,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朝这面看过来,见他套着一件锦葵红色的小袄,扎着两揪头发,像过年才见的福娃,原来是江家二公子,夫子面露慈爱,笑呵呵道:“自然也算,你们忘了——动笔形似,画外有情⑤这一句吗?只有要情,便是山是水,是人是鬼,都称得上画。”言毕,孩子们立马收了笑容,自顾开始研墨起来。

    闻夫子如此说,文适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春景图——小小的人儿,拿着比自己手还长的墨笔,一面在心中自语,一面专注着在纸上一笔一画,划过的每一道墨痕,都带着孩童间才有的颤动生韵,墨晕开,似春雨润地,悄然无声,渐渐浮现出了清晰的轮廓。

    此画便叫——

    “《天宫神仙》①”如此直白的画名下,写着“江文适”三个字,夫子细细瞧了几眼他的画,不免怔住——墨笔简单勾勒出一位姑娘的脸廓,一双不归整的手搭在胸前,似有若无的一抹笑仅仅用一笔勾之,细长眉眼中,看得久了,似有无限风情,又带着几分稚嫩。

    “咳咳……”夫子看向文适,“为何画此人叫此名呢?”

    被唤的文适,“唰”的声站直了身,他无比傲然,带着稚嫩的声音回忆着从前学的诗,“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⑦,画中的姐姐,便是我读此诗所幻化的天宫神仙,故而叫此名。”

    四周一片安静,夫子一时无语,只好先让他坐下,又顺手拿起另一张画,“《春雨》,江文逸。”

    文逸坐在文适靠前的位置,文适见他起身,听他恭身道:“回夫子,此画名《春雨》,因一首《春夜喜雨》得感。”

    夫子将画凑在鼻尖瞧上一番,不解道:“……可画上,哪儿来的雨呢?”

    文逸背得朗朗上口,“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⑧。雨自上天而下,无色无味,如何捉摸呢?我读此诗得感,甚觉子美所言雨者,是夫子也。夫子不吝日夜,批点书卷,赤心教育,如雨绵绵,故而画中者非雨,而是正看画的夫子。”

    文逸一枕诚心,惹得上首正坐的夫子又哭又笑,他双眼噙泪,不住点头夸耀,“好!好啊!孩子们,这才称得上一幅《春景图》呐!”

    于是,方才还静寂的孩子们,听完此言,纷纷拍掌,文适将手攥成了拳头藏在兜里,气鼓鼓瞪着夫子——凭什么!

    待孩子们从书苑回来后,文适揣着这幅画,一蹦一跳往母亲院里跑。

    “母亲!母亲!”文适满院唤崔氏,崔氏正于后院理账本,闻声不免苦笑道:“在这哩!你过来吧。”

    “母亲。”文适一张圆圆的脸蛋儿,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透过他的眼睛,似有无限欢声笑语,“夫子今天让我们画了一幅画。”

    “噢?”崔氏停下手中话,笑呵呵看着他,“那你画得什么呀?”

    “母亲看——”文适摊开那幅画,一张人像赫然出现在崔氏眼中,文适自顾道:“这是我画的《天宫神仙》,母亲不常说,咱每日在书苑读书,要将学的记在脑子里吗?你瞧,我已然记着了,还将它们画了出来,手如柔荑——”

    “你大哥画的什么?”崔氏盯着画,突然止道。

    文适努了努嘴,“叫什么《春雨》?说是画的夫子,我瞧了他画的,画上要什么没什么,哪儿来的夫子?真真儿是笑人!不如我画得——”

    “你竟真赶不上你大哥半点吗?”崔氏声音突然高亢,似是尖锐的银针,戳破了方才气焰在上的文适,文适尚未反应过来,见母亲双目已有了泪花,又听道:“我原以为是你父亲故意腌臜我,原来你真得赶不上你大哥!”

    文适立马还嘴,“母亲何故说这样难听的话!”

    “你嫌难听,怎不嫌这画难看!”崔氏险些要撕碎手中的画,一幅墨痕已干的画旋于半空,随后落地,一盏茶泼在上面,画中的人霎时晕染开来,逐渐模糊。

    “你与你大哥,相差不过一岁,你们尚且年幼,你大哥却懂得还恩,你呢!”崔氏指着地上的画,又盯着正冒泪花的文适,“你竟同外头那些吃花酒的公子哥有什么两样?尽想着这些路柳墙花?平日教与你的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文适再憋不出,嚎啕大哭起来,惹得周遭使女纷纷侧目,崔氏抹了泪,转视道:“倪妈妈,你去将这画烧了,莫让他父亲发现了。”

    “娘子——”倪妈妈似有踌意,文适听后,上前忙将地上的画怀在胸口,一面啜泣:“不许烧!不许烧!”

    “由不得你!”崔氏只用了半成力,从他怀中夺过了画,文适尚未站稳,一个踉跄倒地,倪妈妈于是上前去搀他,文适甩开了手,胡乱抹了脸,攥着拳头便要上前抢画。

    “你个兔崽子,你要反天了不成!”崔氏将画举得老高,只一瞬间,那画被四分五裂,成了千万条碎纸,似千斤重砸在文适头上,“我告诉你江文适——”崔氏直呼他的名字,“从今以后,凡是有画课,你都不许去!待在书房给我安心读书,还有……”

    后面的话文适听得不真切,他只顾蹲地上,将一片片洒下的画片拾起来,捏在手里,又揣进兜里,汩汩泪水如泉涌落在地上,画上,起初,他只是想让持家劳累的母亲,看了自己的画能开心,哪怕一刻也好。

    文适跑得飞快,迎面撞见了回来的清云,此时见她揣着画,哼着小曲过来,清云鲜少见到二哥流泪,上前关切道:“二哥,你怎么哭了?”言毕,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张手掌大的绢帕,替他揩泪。

    清云比自己还稚嫩不少,见她如此问,文适再撑不住,心中的委屈化成泪水一股子喷涌出来,也不说是何事只管哭,清云轻轻拍着他的肩,二人坐在石上,待文适缓和了不少,他问妹妹:“你画的是什么?叫什么名?”

    清云不知他出了何事,见他问,以为他好了,这才笑道:“我画的枝头上的燕子,我叫它《回暖》。”

    清云摊开自己的画,一根无比粗壮的枝干,快占据了整个画布一半,枝干上,扭扭曲曲……似是一只鸟?文适苦笑起来,将画合上,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她,“你把这画送给我吧。”

    “送你做什么?我还要拿给母亲看呢。”清云恐他要抢,宝贝似地将画揽在怀中。

    母亲只喜欢大哥的画。

    要说的话就在嘴边,文适瞧她一双发亮的杏眼,忽地咽了回去,只说:“好妹妹,你就送给我吧,我喜欢这画,改日,我请你吃糖丞相。”

    “二哥当真?”“自然。”

    那日春色甚好,大抵也是兄妹二人仅存的几丝温暖。

    “二郎的书房里,统共四十七张画,每张画足有二尺长,主母可曾踏足?我有幸得他喜欢,能进书房,才发现——四十七张画,每张画,画得都是主母你的模样,二郎说,你不爱笑,我起初不信,直至我见了那些画才当真。”

    司扇说得极其平淡,尽管面前上首坐着当家主母,她的言语依旧轻得像泛不起涟漪的小池,就好似当年,她初见二郎,再逢妹妹乌枝一样

    “二郎时常做梦,他同我说,梦见的都是清一色的雨,时大时小,主母可知缘由呢?”司扇再次跪身磕头,“主母,我与二郎在一起的日子比任何人都久,他所想所念,我都知道,因二郎喜欢对我说真心话。故而我不能死。”

    许久未有人再对她说这些话,崔氏心知,这亦是司扇的真心话,任何人在面对死亡前,所言皆是肺腑之言,可她身为当家主母,听惯了底下人在被发卖前的掏心掏肺的话,又岂能为眼前戏子的话动容,“你,连同那自缢的乌枝,你们外头唱戏的,花言巧语会哄人,若没有你们,他尚且能浪子回头,如今竟为了自家通房,与我翻了脸,你未做母亲,怎明白身为人母的苦衷?怎清楚身为当家主母,何事该做何样的决断?”

    司扇见她依旧“雷打不动”之态,似在意料之中,她又磕了声响头,“主母说的极对,我也笨嘴拙舌,只知一件事——”司扇抬头,一脸决心看向她,“既主母有此苦衷,也有此愿,望二郎回头,我便能允诺,我可以做到。”

    崔氏顿然愣住,“凭你?”

    只刹那间,司扇能明显感受到崔氏眼底掠过的担忧,她似笑非笑,素音清冷,“自被二郎赎身进府,我便知自己身处何地,只求真心换真心,我便不怕受苦受难,也从未有任何僭越之想,即便是昨儿被打断了腿,我也要爬过来,同主母说这句话——我虽烟花女子,自知贫寒低贱之身,得贵人相看救我于水火中,我感激涕零,愿一生在此,守在二郎身边,二郎能与主母永团圆,也是我的终生夙愿。”

    崔氏也忘了自己是多久放司扇回去的,只见她身影绰约,一步一步返回文适身边,崔氏顿然明白些许她的话,一双眼闭,再忍不住的泪水忽地滑落下来。

    闻二郎已醒,司扇大喜,忙让小厨房将熬好的花胶汤盛在小碗中,自顾端着汤往书房去。

    “二郎。”司扇如莲轻移,轻唤他的爱称。

    见是司扇进来,文适忙起身,急道:“你怎就下床过来了?可吃药了?你坐,你先坐——”文适看着她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言语柔意,“可好些了?”

    司扇颔首,舀了口汤,“已然好了许多,二郎瞧我哪儿有不好的?快尝尝,才熬的花胶汤。”

    文适呷了小口,甚觉心口发苦发酸,不过一夜之间,她似乎比从前更为淑静,猛得心口开始作痛,他紧紧攥着司扇的手,声音颤颤,“怪我,未许你名分,让旁人随意糟践,我已知告知给她们,此事不可再提,若有,打了卖了只管依你的意思,在我心里,你便是这院里的当家主母。”

    文适所言“她们”,便是院里余下的通房,他能做到如此,司扇闻言,已是心满意足。

    “方才见你还睡着,我便自个儿去了主母那儿,与我说了许多,主母不会赐我死,二郎一切宽心。”

    “呸!什么死不死的好不吉利!若再有母亲院里的人过来,甭管拿谁,我都不依,你我二人已吃了酒,说一生便是一生。”

    文适的话似糖,甜滋滋的往司扇心口闯,她喜欢看他为自己着急的模样,如她所言——真心对真心,大抵如此。

    “噢再有——”司扇敛笑道:“乌枝的事,主母也同我讲了,二郎,听我一句话,她的丧事我替你去,你一个贵门公子哥,为一个外头戏子奔丧,哪儿像话?”

    “好,好,都依你的。”文适知她受了难受了委屈,便是要天生的星星,只要开口,他也要依。

    乌枝的丧事办得极快,司扇从崔氏处拿了丧钱同家牌,再有家中戏班的人,请了抬棺的,众人将乌枝葬在度玉山下某处空林。

    没有哀乐,没有哭声,就如同方才卷来的丝丝缕缕的风,再睁眼时,便同风般,消失在人间。

    碑前,燃着熊熊烈火,司扇将她所留不多的遗物一并烧去,此时她的手停在半空,正攥这一张绢帕。

    一张枯黄的绢帕上,有汗渍,有墨痕,似不是墨痕,她细细一闻,原来是烧炭的炭灰,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

    重圆诗

    春意来,枝头叫。欲往桥,觅鸟笑。

    天将晚,夜雨闹。见持伞,良人到。

    你提笔,我铺墨。执君手,共携老。

    ……

    许是绢帕太小,仅仅三行再无后文,乌枝会写字,是司扇自幼教与她的,后来进了戏班,班长要买新曲给她们唱,姊妹二人刚入戏班,正困顿时,无多的月钱,于是二人灵机一动,一人作了一首诗,唯妹妹乌枝写得极好,班长便请人谱了调,不曾想,在一次官宦公子的聚宴上,乌枝一唱而红,再无其他戏班有这样的荣光。

    便是自那日起——司扇细细回想,四窜的火光在眸光里跳动,她于茶肆中,听闻妹妹近日名声大噪,一向被班长贬低才华不如妹妹的姐姐司扇,怔怔瞧怀中琵琶摔落在地,恰似这一摔,引在场江家二公子侧目,将她的后半生摔向侯门贵府。

    待所有遗物化为灰烬,司扇终于起身,双腿传来的酸痛尚未发觉,她盯着面前熟悉的人,皆是从前戏班的人,噢还有班长,正埋首垂泪,他应是在场人中最伤心的吧,司扇想,而后她笑了笑,以“夺魁”之态,朝众人道:“走吧。”

    众人从后门回了江家,迎面撞见晴雪过来。

    晴雪见她面色春风,又想起前儿她才被罚一事,忽地明白了什么,于是和和气气道:“姐姐往哪儿处去?”

    司扇转过身,“往主母那儿去,事完了还要复命呢。”

    晴雪自知她所言何事,二人笑意浅浅,晴雪靠拢道:“咱一同去吧,我这会子得了空,去四姑娘那儿找沉香玩儿。”

    待最后一抹半月香完,绿芜正要拿了出去净炉,清云见此,问她道:“欸——你这几日去瞧了沉香,她可好些了?”

    绿芜撇了撇嘴,“去了次,想是还要过些时日吧。”言毕,便自顾跑出去了。

    “这丫头,我是要吃她不成,跑那么快……唉也怪了,怎好好的,就犯了咳疾呢……”清云面露忧心,秋水见状,放下尘掸子,走过来慰道:“姑娘莫担心,等我这头事儿完了,我替姑娘去看看沉香。”

    清云颔首,“你只同她讲,待病好了,我这有拟好的几首诗,还要她过来帮我瞧瞧呢!”

    正说晴雪过来找人,沉香已然将房门紧闭,面色昏沉,似惶恐不安看着某样东西。

    她盯着手中,攥着的绢帕上,抹了几行字。

    定波·长相思⑨

    一处相思两处浓,却闻月下君忧酒

    十载春秋目探船,断愁未断把心嗅

    绢帕一直被她藏匿在旧衣里,不曾让人发觉,再拿出来时,绢帕已然被丢进炉中,顿时灰飞烟灭。“长公子……”她盯着燃起的火光喃喃自语。

    她忆起从前,缠着清云道:“姑娘,你教我写字吧。”

    清云手中的棋子停在半空,她戳了戳沉香鼻尖,笑道:“从前让你们都跟我学写字,没一个肯的,怎这会子又想啦?”

    “我悔棋了还不成。”沉香故作羞恼地将下好的棋子撤了回去。

    “好好,我全当你从前同我玩笑,快去拿纸墨来,这回可不许悔棋了!”清云抿着嘴,眼睛里透着无限欣赏。

    再后来,沉香看着渐渐熄灭的火光,忆起梦中人的模样,发觉再触碰不得时,两行泪顺势滚落下来,屋外响声剧烈,直至敲门上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沉香,是我!”

    沉香忙抹了几行泪,将炉盖合上,才敞开门,投一笑,“晴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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