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好香的茶。”

    “贾家的日铸雪芽是京中独一份的好茶,炒青的焦味比外头野铺子还香,表妹要再吃一盏。”一语未了,便瞧有人走了过来,淑娴放下茶盏,见来人眉眼盈盈,杏腮桃颊,着一身霞光红绸绣印山茶纹长褙,见她同坐,淑娴笑迎道:“五表姐。”

    清月一面斟茶,一面同她笑道:“日注茶唯京中才有,你若喜欢,我那儿有去年清明后的,此茶放久的才更香,我遣人拿去,只是唐州想是好茶多,表妹也不舍得拿出来?”

    淑娴平日不拘束惯了,也读不出表姐的话外之音,只将面前的茶盏攥紧,红脸道:“唐州哪儿有多好的茶,平日也只爱喝七宝茶。”

    “哟,那倒是巧了不是。”清月呷了口茶,“今儿席面备的有七宝茶,表妹想是留了肚子等着吃好茶呢。”话毕,见淑娴不语,只顾去吹那茶飘着的热气,自己心下仍有逗趣之意,正开口,便听一旁许久未语的淑妤道:“若说茶好,便是方才吃酒才上的青云茶最是一绝,东南五十里才出日铸岭,京中才不过两里便有制茶闻名的贾家,唯青云茶名是时兴,色泽墨绿,甜蕴花香,到底是蒸青,相比炒青,便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清月闻之一愣,心下才飘过几分叹意,又转而脸色堆笑,赧颜道:“表姐所言极是。”

    只这方才说话的功夫,三人还未放下茶盏,便瞧许家余下姊妹都吃完了酒,临坐一旁,淑妤同他们说话,却见人人面色均是悦而不喜不知缘由,不免有些落寞,再瞧一旁的清月,她左顾右盼,见卫二姑娘也吃完酒过来了,欣喜道:“表姐,只坐这儿做什么,后院也该到处走走才是,跟我来,同她们一起赏花去。”一语未了,便瞧清月放下茶盏,忙拉过淑妤的手,淑妤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拉起身来。

    见卫二姑娘吃了酒过来,便有几家官户姑娘们凑了同坐一起寒暄,卫二姑娘甫一坐下,循声看去,见清月跑了来,清月笑道:“便是差我们两人,就齐了。”

    再瞧她身后,见还有一位姑娘正款款而来,清月同女眷介绍道:“这便是我祖姨母家的嫡孙大表姐,表姐,你也快坐。”她又热络拉过淑妤的手,淑妤恐失了礼,向在座诸位问了好这才坐下。

    卫二姑娘细细打量了淑妤一番,随后漠视道:“你倒是吃得急,我们才吃完了酒听完了戏过来,你也掺进来了,还要罚你先去听完了戏才肯让你坐下才是。”清月红脸笑道:“这戏就同高僧手串的念珠,滑着滑着,总会见到听到的,倒不如同姐姐们凑个趣说话。”同坐女眷们听后都笑出声来。

    淑妤杵在一旁,只顾吃茶,任旁姑娘们谈天说地,虽心有热情,可转念想起方才弟妹们不轻易露喜的脸色,不免心生卑意,见对面姑娘正看过来,便抬眼对视一笑,又抬起茶盏将神色收入盏中。

    清月又恐她要走,说了一会子话便侧身看过来,见她正吃茶这才安心,又同女眷论起京中时兴衣料来。

    “我刚还同她说起,京中绸绣缎绣的,也只有什么色的才分贵重的不是,便是我这才做的一身霞色,也是卫二姐姐遣人送来的。”清月正得意,侃侃而谈,引女眷投来羡意,又纷纷同卫二姑娘热络起来。

    再瞧卫二姑娘,人还坐着,心飘得十万八里,余光刚一瞥坐着的淑妤,端直娴静,又有一旁清月时而投去似有忧意的眼睛,不免心生了一股子闷意,凭姑娘们说什么呢,只一嘴一一应了。

    “妤姐姐是打唐州来的?”见众人说累了正吃茶,卫二姑娘突然见缝插针问道。

    淑妤抬眼,温言笑道:“是,也不过来京中两日。”

    “唐州在南处,想是一路颠簸才到京,也不见姐姐其他弟妹们,莫不是都累歇去了?”卫二姑娘又看向清月,故作扭捏,“你也不拉着他们过来,合该一同说话才是。”话毕,清月心下会意,正起身要去拉人来,见淑妤不语,脸色似有赧意,卫二姑娘却面露笑意。

    “可赶着巧了,竟都在呢!”

    女眷纷纷侧目去瞧,见来两人倩影,身形窈窕,着清一色宛若青山的绿色衣裳,正携手笑言过来。淑妤也侧身去看,心下一惊,一侧是江家的四表妹,另一旁站着的……虽年长些,可举手投足间,眉眼盈盈,二人竟如此相像!

    清云笑道:“表姐也在呢。”语气轻缓,似在意料之中,话毕,又有女眷齐向清云旁的女子笑迎道:“祁大娘子安。”祁氏颔首,一双杏眼闪动,攥帕拂于身前,笑盈道:“妹妹们安好。”

    卫二姑娘见此景,心下虽有闷意,见祁氏一同坐下,便只收了方才的话,同女眷听长辈的闲语,祁氏瞧了眼一旁的淑妤,便想起来来时,清云一路上似有忧意的话外之音,便主动拉过她的手,说话时宛如落下的春日桃花,飘飘然,又似云雀衔花的惊声。

    “妤妹妹可到处转转了?”

    淑妤回道:“不曾。”言毕,祁氏拉着手起身道:“那便同我去赏花去可好?噢——再有另一边哥儿们投壶玩儿,且叫你家弟妹们都来,我领着你们去玩儿,坐在这哪儿有什么意思。”

    见二人要走,清月有拦意,一旁清云也起身放下茶盏,同清月道:“我也跟她们去赏花,你们且有的话说,便不扰了。”见如此,清月也只好作罢。

    且说祁氏领着许家姊妹,另有清云做伴,朝后院深处走去,香风满路吹花,坐石花容笑,又有环佩玉环铿锵之声,一鸟花间鸣,不免让人动容,淑妤同她们二人走一侧,讪笑道:“方才还要谢过祁大娘子。”

    “便是知道妹妹要多想了,却之不恭,受之有愧,若时常牵挂着,可不累着?”祁氏莞尔道,听如此说,淑妤也心下也惬意不少,一路也开始多语起来。

    “妹妹从唐州来,可知道唐州有户人家?”祁氏突然问道。淑妤一面接过清云折送来的柳叶丁香,淡紫色叶片狭长,花香闻之欲醉,她笑道:“大娘子说了我恐要细细想了。”

    “我亦是在唐州有认识的亲戚,是虞姓,虞家从二的便是我的舅公,他家嫡孙女也从二。”见淑妤脸色有困惑,想是一时未缓过来,祁氏便补道:“噢便是你同江家姊妹的干系,舅公家嫡孙女我也得叫一声从表姐。”言毕,淑妤这才明白,思忖半晌后,便言:“若说唐州有显赫的虞姓人家……便是如今尹家的主母,虞大娘子,竟然是她!”淑妤惊诧道。

    淑妤眸光闪动正对望着自己,祁氏又笑促道:“妹妹可认识她?”瞧祁氏脸色甚是欢喜,淑妤同她笑道:“自然认识的。”话毕,又想起了什么,面色稍红起来,“我母亲素日也与虞大娘子亲近……母亲说,下月我的及笄礼便是虞大娘子主持。”

    话毕,祁氏稍显惊愕,一愣后道:“那可赶着巧了。”见她思忖,恐有话要说,淑妤便主张去假山亭台处闲话,祁氏却随后一笑,道:“也不过是未出阁前,常听祖母念叨着,今儿偏又想起来,顺嘴问了句,另一边有哥儿们投壶,去瞧瞧。”话毕,淑妤也只好作罢,未再提及。

    投壶在天下,施于日用之间,唯宴饮上多见,替弓以乐贵客。汉武帝身侧有一郭舍人,郭舍人善投壶,曾一矢百余反,每投壶,帝赐金帛。更有道是“玉女投壶,天为之笑”之说。

    在唐州,便是小宴上也有投壶,只是见今儿场面,淑妤才知云泥之别,青山环绕,鸟雀衔歌,挂有彩绳彩灯下人声鼎沸,多是官宦家公子哥儿们,各各玉树临风,再有姑娘们,自成一群掩嘴笑颜。

    便是只有这样盛大场合,官宦家的儿女们才有幸,彼此见上一面。

    “可别跟丢了。”祁氏侧身笑道,领着众人往正中去,淑妤年长,自是更高一头,见正中摆着一定窑青釉贯耳瓶,约摸五尺,圆肚长颈,再有一侧的公子,离壶七尺,正手持良木白鸭羽箭矢,下一瞬,便听身旁判官举手笑道:“新一轮,有有初①!”随即,四周响起拍掌叫好。

    祁氏拉过二人的手,对望道:“我们再等下一轮。”

    有初者再投第二箭,若再投壶中,便是“连中”,只见公子哥从一旁再接过箭矢,臂弯微颤,神色一乜,随后探身甩手,下一秒便听判官再举手道:“是贯耳!②”虽未中壶中,却也是另一番本事,贯耳者只得下场,另新人上场。

    “是他。”祁氏突然道,引二人看去,见此人身形瘦长,身着花青绸绣长衣,脚蹬墨履,正一手接过箭矢,众人才得以见面目,秀发齐耳梳于脑后,前额宽广,眉浓而远,星目粲然。“是谁?”淑妤好奇道。

    祁氏轻声道:“是去年中秋,在卫国公府宴上判全壶③的人,东阳侯府的嫡公子俞子琰,家中从三,若只一轮也罢,偏是连三轮,好不风光。”话毕,二人心下惊呼。

    清云听后,心生好奇,也同看去——俞子琰翻上了右袖,纤瘦的胳膊白润,与手里那枚良木白鸭羽箭矢相佩,他目光如炬,好似与那壶生了仇,右腿往后微微一撤,手刚抬起便落下,便听倏忽一声,那箭矢便稳稳中壶,随后判官抬手,俞子琰接过第二箭,神色一凝,道:“这箭身太轻,换了来。”话毕,引众人欢笑。

    “倒还有这一说。”淑妤嗤的一声笑出声来,祁氏跟道:“可瞧紧些。”话音刚落,见俞子琰持过新换的箭矢,勾笑间,眸光里似燃火的野草,只瞧那箭矢同人生了亲近,刚稳稳中了壶,便跑了出来,旁人正发唉声,惊呼声,却见那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重新弹回了壶里。

    判官怔怔杵在那儿,四周静寂无声,半晌后才举手大声道:“有……有骁箭④!竟是骁箭!公子好投!”

    随后便听众人一时忘了拍掌只顾叫好,半晌才听拍掌之声,不住纷纷夸赞,清云绢帕掩嘴侧身小声,“竟有这般好本事!”淑妤点头笑道:“我亦是第一次才见,着实让人眼羡。”只一旁的祁氏扶额道:“这一轮恐有些时间,再等等吧。”

    直至那十只箭矢纷纷中壶才得以结束,祁氏这才氏拉手欢喜道:“走,我们也去玩儿。”

    只两轮,清云落得“有终”,便是一箭未中者,再瞧祁氏,落得“散箭”,这是第一箭未中,第二箭中壶,另淑妤是“贯耳”,其余弟妹幸得“连中”,“有终”亦有不再提,只说“骁箭”者便唯一人。

    清云撤身叹道:“好生无趣,便是去年中秋宴上我亦有个散箭,今儿定是手气不好!”淑妤笑慰,祁氏便道去假山亭台小歇,其余弟妹们随文逸去玩儿。

    三人于亭台吃果子吃茶,没一会子,便有使女急着来传,说是许家一位公子现吃醉了酒,让淑妤去瞧。

    三人同赶去时,文逸前来迎,见脸色赧然,再瞧清云,她看了眼一旁的淑妤,心生愧疚,忙道:“这是玩了多久的九射格,吃醉了酒,大哥也要拉着他才是。”

    文逸心下明白,并未多语,只领着三人去瞧,此时乘瑄已是醉得不省人事,发如垂柳,一面迷迷蒙蒙,一面打着酒嗝,正有小厮搀着歇在一处,忙得抚背,只等端来了八珍汤要醒酒,一旁淑妤攥着绢帕,探身去瞧,面露担忧,声色有些哭意,“我这堂弟竟是个不成气候的,没得脸以为你吃不上好酒似的,只管胡吃海塞。”

    文逸见势,便上前道:“也是那些哥儿们的才相见不知轻重,表妹莫恼,等吃完了八珍汤,我让小厮带去我那儿歇息,他们亦不敢来闯的。”

    见如此说,淑妤心下感激,又思忖后只得如此,啜泣谢道:“便麻烦表哥了。”话毕,又有祁氏,清云二人宽慰,这才心下敞亮许多,待乘瑄吃完了醒酒汤,小厮们一前一后带着人走了,众人这才散去。

    这边九射格还未完,三人在此逗留,文逸早已败下,只得陪伴一同论着这一轮赢者是谁。

    文逸指着他,笑道:“便是他夺魁!我自有信心。”

    三人皆看去,祁氏打量了一番,对不远处的人甚是面熟,一时忘记了姓甚名谁,清云抬眼,见此人身形颀长,身着一件鱼尾灰色绸缎对领镶黑边长衣,腰系白玉龟游荷叶形佩垂青穗,旁又扎青玉素面香囊,衣袂逸然,便是一身装束,从人群里脱颖而出。

    文逸侃侃道:“他是京中忠端伯府的嫡子史煜,家中从二。”清云恍然,原来是靠荫封的史家,方才席面,他家大娘子柳氏才送了珠姐儿小礼,文逸继续道:“如今他已过了省试,亦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话毕,祁氏这才想起此人,同她们二人笑道:“我可是想起他是谁了,家中从文,倒不提诗书,只说那一身的骑射本领也是本事,这九射格的夺魁者,竟和那投壶的那位一样局面了。”

    此话一出,便是一语成谶,众人皆拍掌祝贺,清云看着他身后一群醉酒的公子哥儿们,不忍发笑,再瞧史煜,神色自若,又好似面目春风,不免也佩服道:“果真是个人才。”

    “他们既完了,我们姑娘家的自然也不能输了。”话音刚落,众人循声望去,见说话的少女面色圆润透着红,目光慧黠,正双手抱臂从人群里站出。

    淑妤小声问道:“那是哪家贵女?”祁氏侧伏耳畔道:“噢,她是俞三公子的胞妹,家中从四,他们俞家倒稀奇,祖辈清流,生出两个善射艺的兄妹。”

    俞四姑娘环顾四周后,见无人应声,心下也不急,只踱步去笑迎那旁的姑娘,“段二姐姐,你自然要来的。”话毕,众人惊呼,竟是制墨世家的段家嫡女来了!

    段二姑娘眉眼咪成弯月,脂粉不施,脸颊白净的似玉石,笑吟吟的,说话如沐春风,道:“你来请,我自然来。”言毕,俞四姑娘又对另一旁的姑娘们热情,听远处走近人声,“好生热闹,既要凑个趣,我也来。”

    众人再定眼一瞧,原来是卫二姑娘,俞四姑娘盛情难却,清云同淑妤皆是要来的,虽一见此人,便心生忧心,又不好薄了脸面,只得硬着头皮上。

    最后,比试共六人,见均是姑娘家,判官只得撤下酒盏,输者现作诗一首,得是五言的近体诗,得现有的牌名不能胡诌,直至夺魁。若谁中途抽中了熊且射中圆盘中心,便此轮结束,而后除射中者,余下的人作诗一首。

    应是投壶投得好,九射格便射得妙才是,可结果却大相径庭。很快六人只剩四人,段二姑娘转身笑道:“便只剩下三人了。”

    段家以制墨闻名,清云房里现在还摆着一方不舍得用的陈年段墨,香彻肌骨而香不败,当佛供着似的。京中官宦世家对段家皆是客客气气的,见段二姑娘出局,纷纷惋惜,使女摆上案几,备上墨笔与澄心堂纸。

    字毕后,见段二姑娘朗朗道:

    春江夜·传家⑤

    碧玉瑟瑟归,春风浮江映

    寒英处处觅,段墨独当今

    “好!”众人惊呼拍掌,段二姑娘放下纸墨,对剩下三人作揖后散去,于一旁站立,淑妤正怔怔盯着她,心下正叹此诗不落言筌,又见此人立于人群中似碎琼乱玉,不住眼羡。

    还未缓过神来,便又有俞四姑娘垂头撤身,将手中绘禽的竹棍儿放下,又似有不情愿拿起墨笔来,却面露笑意,“我便作一首塞外定风。”

    只一刻钟的功夫,便见她开口道:

    塞外定风·忧思⑥

    千里马正蹄,笑将琵琶拢

    万里燕未归,关山携谁共

    竟不同闺阁诗风,倒平添几分气节,果真是应了祁氏那句“祖辈清流,生出两个善射艺的兄妹”!想至此处,淑妤心下正赞叹,欲有将此诗韵记下。

    清云正手攥一枚绘雁的竹棍儿,于卫二姑娘旁站立,神色自若,却唯自己明白,心下已是踌躇千千万。

    “雉中!”判官突然举手道,再瞧一旁卫二姑娘,傲意浮于脸上,手中的绘稚竹棍儿刚中,便引众人拍掌,唯扎在人群里的清月见此景叫好,一时自己是心花怒放,信心满满。

    淑妤同祁氏道:“若表妹也中了,便是留局再一轮,若未中,便是那位卫家妹妹夺魁。”祁氏点头道:“你瞧得清楚,她们二人年纪相仿,虽璟儿年长些,可卫家的姑娘们才华也不可小觑,她家虽从武,可各各都是同书苑读过书的,且看她们不论谁夺魁,也是一出好诗。”

    众人方才欢喜,现下已是寂静,皆翘首以盼,清云自知投壶技艺不忍直视,恐这九射格已是该出局的,唯越逼近越是自信甚佳,直至与卫二姑娘对望时,这才恍身,却后悔已晚。

    她不稀罕夺魁,宁作诗一首才是衬心,若未中便是皆大欢喜,可若中了,便是卫二姑娘失了场,唯是卫国公府家的公子姑娘们,心性最是傲气的。

    今儿珠姐儿满月宴,卫国公府主母吕氏送礼无数,又有亲手相赠璎珞,以示情分,国公爷去年中秋设宴,祖母携家眷无数赴宴,国公爷唯亲自接待坐曲水流觞,可见脸面,若今儿自己得了脸,落得他人难堪……想至此处,清云不免抬眼去看卫二姑娘,见她双颊红润,长眉下一双眼睛铺满了胜券在握的意思,自己心下剩空,似有些恼意。

    她抬起手,深吸了口气,只臂弯微微一侧,随后落手,面色温和,惊诧道:“呀!定是这竹棍儿太轻,怎没扎完落了。”

    祁氏同淑妤二人一时看得云里雾里,却听四周拍掌叫好声,判官举手道:“雁未中,贺卫姑娘夺魁!”话毕,见清月跑上来庆贺,一顿夸耀,祁氏同淑妤上前宽慰清云,“胜而不骄,败而不馁,若是投壶有这样好本事,岂不是夺魁无数了。”见祁氏恳切,清云回笑道:“还有一道诗,可要作完。”

    她一手攥着墨笔停于鼻尖思忖,沉香于一旁研墨,半晌后,她探身将衣裳压实,提笔道:

    月下醉卧⑦

    冰轮雁行缺,落叶轻舞影

    长更眠醉处,乐饮再独行

    字毕,她又蘸了墨,道:“这牌名便叫……”

    “唤灯令?”沉香放下砚突然道,随即清云面露赞许,笑道:“是了,牌名便是唤灯令。”话毕,淑妤细细又默读了一番,只论那仄韵便是对得上牌名,不免心下惊讶看着沉香。

    清云又将此诗念于众人听,拍掌声间唯一旁的文逸听完捏了一把汗,四妹妹的心性他最是清楚,最是喜心绪浮寄于纸墨上的人,虽心下疼惜,却前来欲将那诗收下,“四妹妹好才情,这诗我倒喜欢,不如我收了,再从书房寻一幅画赠你便是。”

    清云眸光闪动似有笑意,“好。”

    随后新一轮九射格再启,除文逸,余下三人已是散去,万花丛中风起是,她们衣诀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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