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一中从来都有自己的规矩。

    按照一般规定,每所学校都需要校服,一中不需要。

    按照一般规定,每所学校都会强制学生发型,一中不需要。

    按照一般规定,每所学校都会在高一结束后开始分科,一中.....不是不需要了,而是根本没必要。

    一年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些,于是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每个班都尽快地开了分科动员会。

    霖慈望着自己不痛不痒的成绩,很是纠结。平心而论,霖慈喜欢文科科目。可那天去周素芬家给她小儿子补课时,周素芬倒是头头是道,“诶呀,你一个女孩子,学习成绩又不好。估计运气全用在中考上了。又没个聪明脑子,还是读文科吧。小姑娘没后劲儿,别到时候分科之后成绩更差,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大概是太过无语,霖慈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心里有个声音嘶吼着:读理科!必须读理科!她要跟周素芬宣战!!!

    然而等坐在教室之后,霖慈也冷静了下来。其实也不光是周素芬,穆燕跟周围邻居请教了一圈,不都说理科是好于文科的吗?那些邻居倒是一副替她们着想的嘴脸,“文科那都是理科学不下去的小姑娘才选的。你家老大成绩这么好,能自己考到一中去,干嘛要退而求其次啊?”

    穆燕深以为然。

    而霖慈坐在窗边,街坊四邻的声音吵吵嚷嚷,她盯着自己的作文本,忽然有种奇怪的兔死狐悲之感——瞧瞧,她和文科一样都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至于谁兔谁狐,谁死谁悲,就不得而知了。

    凭什么呢?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霖慈愤慨上头,到底还是在分科意向表上填了“理科”两个字。

    收表的人竟然是覃凤声。倒是难得见他“为民请命”。

    把表交给他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害羞,没来由的。覃凤声倒是没什么反应,公事公办地接过来,扫了一眼道,“你要报理科?”

    他低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铁定要报文科了。”

    霖慈很想愤怒来着,可是他的神情之中不掺任何鄙夷或是奇怪,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霖慈问,“为什么呢?”

    覃凤声的回答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你喜欢啊,不是吗?”

    其实还好,其实都没那么喜欢......如果很画画比的话,但是艺术生这条路,霖慈是从未想过的。这样的念头刚一冒头,就会立刻被扼杀在摇篮里。

    霖慈望着覃凤声远去的背影,心里还是有些郁闷——自从鸽了覃凤声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微妙。他现在有个新同桌,蓝珊,是个从名字到内涵都分外漂亮的女生。

    霖慈把这些告诉由之时,由之大叫,“打击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打击报复!”

    霖慈却觉得不是,明明是人家蓝珊主动走向覃凤声的。

    有时候在楼梯碰见,覃凤声反而装没看见;可大家在一起说话时,他又会自然而然地插入其中。

    反正他人缘好,跟谁说话人家都搭理她。

    霖慈的性格中“纠结”占比很大,即便意向表已经上交,可直到放学,却始终有种惴惴不安的情绪挥之不去。她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溜达,忽然听到卢老师在不远处喊她。

    霖慈连忙跑过去。卢老师拿着饭盒要去打饭,“吃过饭了吗?”

    霖慈摇头,“还不饿。”

    “那也不行,吃饭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去,拿上你的饭盒跟我打饭去。”

    卢老师显然看出了她的心事,师徒俩打了饭,就领着她回了自己办公室。

    因鲜花不断的缘故,卢老师的工位总是香喷喷的。霖慈有些局促,多亏卢老师说办公室的人都去开会了,让她放心吃,霖慈这才放松不少。

    面对卢老师,霖慈也不再伪装,坦言自己是在为分科的事纠结。

    卢老师道,“从你的成绩分析,你很适合文科。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话,去忽略你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

    霖慈不说话。

    卢老师道,“还是你觉得学文学理都一样?”

    霖慈被狠狠吓了一跳,呆呆道,“卢老师,您不会有读心术吧?”

    卢老师笑了,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腿夹给霖慈,“你们班的壁画是你画的对吗?凤声那孩子跟我说起自己要参加壁画比赛的时候,我还真是吓了一跳。你知道吗,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让画妈妈。他倒好,画了个圆圈就交上去了。老师问他,他还理直气壮地说,‘我妈就是光头’。”

    说起覃凤声的童年趣事,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霖慈完全可以想象小小覃凤声为了图省事睁眼说瞎话的样子。

    “凤声寒假里还说要跟一个大漫画家做同桌了,我问他是谁,他却不肯说。可他前段时间天天臭着张脸,估计是愿望落空了?”

    霖慈脸红。

    卢老师只是性格严厉,但她并不是老顽固,少男少女之间的情愫宜疏不宜堵。再说了,说不定是她家小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更何况,她是真心喜欢敏感早慧的小姑娘,“你画的很不错,我有请美术老师来看过,她也说好。我想你有天赋的话,或许不应该拘泥于学文学理,你的文化课成绩在艺术生里是很够用的,走艺术生的路应该能走一个很不错的学校。”

    霖慈惨然一笑,也不再隐瞒什么,“卢老师,我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要读书,家里就靠我妈.....他们,我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要算了呢?”卢老师道,“这是你的人生,难道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算了吗?”

    霖慈苦笑,“如果要用我亲人的辛劳来换我一人的未来的话,那就算了。”

    卢老师笑了,“如果我来资助你呢?霖慈,你可以算了,但我不舍得你算了。”

    霖慈瞋目结舌,“卢老师?”

    “没办法,”卢老师耸肩,“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很爱看漫画书的。”

    无以为报。

    霖慈涨红了脸,“卢老师,等我以后赚钱了,我一定加倍还给您。”

    卢老师点头,“那要努力成为大漫画家啊,这样随便送我两本签名书,就抵消了。”

    霖慈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怎么可能抵消呢?恩情难消啊。

    像只小雀般,吃完饭后霖慈连忙飞回教室学习。卢老师则慢悠悠地坐在工位上喝汤,刚喝了两口,眼前一暗,抬起头来却看到自家儿子紧抿双唇瞪着他。

    “坐,给你的苹果吃了没?”

    “你故意的。”覃凤声心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可是心里的话却无法直白宣之于口。

    “我怎么了?”卢老师慢条斯理地一饮而尽,站起来望着比自己都高的儿子,“你是说我资助霖慈的事吗?”

    “她会更不想跟我说话的!”覃凤声愤怒。

    “如果只是普通同学,为什么不跟你说话?”

    “你明知道穆霖慈自尊心超高,你还资助她,那她肯定更不想面对我。”

    “你是觉得我资助错了?”卢老师摇摇头,“凤声,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呢?还是说你就这么自私,觉得你对她的感情可以超过她的未来?还是你很自卑,你所谓的‘情感’连短短三年都撑不过?”

    “我没有.....”覃凤声很少能赢过卢老师,“我只是希望她能向对待普通同学那样对待我。我只是不想.....”

    不想让她躲着我,避开我,离我那么遥远。

    卢老师将一切尽收眼底,暗自腹诽,傻儿子,穆霖慈要是对你像对别人一样那你才该紧张痛苦了呢。

    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卢老师再度摇头,“你最近学习态度的确有问题。你想让我支持你,也要拿出个样子来。我看人家目标挺明确的,到时候你考的还没人家好,人家看不上你了,可别怪我没早提醒你。”

    覃凤声点点头,似懂非懂地出去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卢老师耸肩,臭小子还想来跟她兴师问罪,还是太嫩了些。

    卢老师为人宽厚温柔,也难掩她性子里杀伐果断的女人本色。她说是资助霖慈,实际上付出的辛劳却远比钱财上付出的要多的多。准备装备,寻找画室,统统都包揽在她名下。

    而霖慈也争气,尽管艺术生文化课要求不高,可她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不需要去画室的时候还是努力跟上同学们的脚步。

    她没告诉周素芬自己走了艺术生的事,可怪只怪G市太小,根本没有秘密。大约过了两三个月,周素芬就知道了她去画室的事。当即不肯,又是大闹了一通。指着穆燕和齐忠义的鼻子骂他们好好的一个女儿养成这个不上进的样子。

    霖慈忍不下去了,第一次把手里的杯子朝她扔了过去。水泼到周素芬的脸上,三两根海带似的头发贴在她黝黑粗糙的脸上,可笑又狼狈。

    “你不如把我给杀了!”

    霖慈崩溃了,她几近癫狂,从地上捡起碎玻璃片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划,嘴上不住道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满意了?

    发疯也是需要力气的。霖慈出了一身的汗,丢了全部的洋相,等回过神来时,穆燕搂着她哭。周素芬不见了踪影。

    那时,霖慈那时候还以为,一切终于可以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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