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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字号

    这话我竖耳听来,不自觉想起白瑞当初费上老大劲把大哥弄进朝廷时,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如果不是大师兄从中作梗将大哥的官籍拨到户部,他现在定是早已在礼部混得风生水起,何来“终于能让人省心”一说。

    我瞧着他赏马的动作,赞誉道:“我难得见到如此漂亮的骏马,还是一次十二匹,是稀奇又欣喜。可刚刚端相过你那只乌黑如丝的膘壮坐骑后,见它裹着月色踢云而来,与你甚有默契,让我好生羡慕,顿时觉得世间再无有良驹能媲美过它,比它更合适你。”

    他偏着头,将我看了看,道:“噬夜是草原马,虽在种族中算高个,但比起这些伊犁马,还是低了几寸。论相貌,它比不上你眼前的伊犁,论传奇,当不了世人口中的汗血。但它有雄悍的马性,忍得过酷暑,耐得住严寒,暴雪风霜中也不曾退半步。他是我一眼相中的宝马,六七年间征战沙场,从来不惊不乍,厮杀中我骑着它以一人敌十,长刀未点地,取敌首级它长嘶一声即长驱直入。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当今太子的骁勇善战,生死共存亡,不亚于一名良将。”他目光烁烁,语速不徐不疾,情感上却真真切切。

    他真心待马,马亦死忠于他。如此生,如此死,自古名驹的一生,多见证了英雄的崛起与末路。我在心中打紧地叹了叹,好在如今朝中有将,且天下太平,大师兄也可告别沙场。

    马厩中仅听见马儿们咀嚼粮草的摩擦之音。他总将柔情的一面示我,噬夜才是懂他硬骨的那一个,方才的一番话,虽只是他拿命换来的赫赫战功一个缩影,我也能感悟到,噬夜,伯之及荆朝与他一道出生入死的将士,如烙印般深深痂于他血肉之中。

    “唔,果然我没看错,噬夜是一等一的良驹,在你心中也是一等一的重要。”

    他捆着粮草的双手忽然停下,面上浮出一丝邪意的笑,忽然把草往马槽里一放,两手对拍了几下,除去掌心的草渣后,一把拉着我,神色紧张地朝马厩门口快走,边走边说:“你上次在高乔运钱庄时吃的那顿醋我觉得还算是有名有目,谁料想这次只是隔了不到一月,你竟吃起牲畜的醋来。看来你确实是想我想得紧,已经到了人畜不分,愈演愈烈的地步。赶紧回房,我给你好好瞧瞧。”

    “……”

    瞧瞧瞧,瞧你个头啊!

    我被他嚣张地拽着满庭院招摇,惹得家仆们皆是注目于我俩。守规矩的一低头便过去了,胆子大些的乃是将眼瞪的圆突圆突,生怕瞧不清楚我的二人的眼耳口鼻。

    我们前脚刚进屋子,爹后脚便到,飘忽传来一句话,趁夜色尚早,要我们静候在房内,待到子时一过,就到后园的清芬亭内相聚,有要事相告。

    他走时还不忘回头叮嘱,此事需谨慎相待,切记勿向家中任何人走漏风声。

    我与大师兄面面相觑。

    子时,花园,凉亭……这个时间与地点,吟诗作对谈风月嫌晚,晨起开门迎众客太早。谈要事的地方不选在屋内,反而

    定在入夜后四下无人的后园,还需掩上整个府邸的耳目……老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夜无眠。

    我打发碧溢早早离去,自己动手体恤地烹上一壶浓茶,桌上摆着棋盘,大师兄是有备而来,打定主意要以练兵的心态与我杀上几盘。

    在他手下,我的棋艺显得甚是不精,不但总是赢不了,还总是被他戏弄般的围堵杀吃。好不容易在棋盘中看出得胜的机会,欲要造出一场乱战的局面暗算他一回,却反叫他乱中取胜,赢得更加漂亮。

    这棋下得我颇兴味索然。

    我悻悻收手,棋子“叮叮”落入棋篓,再转头时,却在零散如星布的棋盘上看见一张票子。

    黄白的底纸要比平常书信所用的厚一些,摸不出是什么料子所制。正中上方赫然印着“通宝文牒”四字,它下面的位置,留着墨蓝色的方形章印,“户部官票”。再往右边写有“通字第一号”,左方则是“奉元六年六月”,整张票子正中工整印着竖字一行——“准足制银一百两”。票子上皆是黑色的墨与蓝红的印三色,除去“验讫”与“汇升恒通”的章印外,其它亦不太好分辨。

    “通宝文牒即将流通于世,这第一字号,就是你的。”大师兄接过我手中的活计,将棋盘撤下。漫不经心中,送出一样如斯贵重的礼。

    我将票子前后左右翻个遍,又对着烛火细细端看,几下之后,一扫输棋时的沮丧,兴致盎然地问:“这票子能在哪儿兑?换的是真金白银?还是另一张通票?”

    他并不着急答话,慢悠悠地斟满两只杯中的茶水,悠然品上一口,自得道来:“只要有汇升恒通的地方,就能兑。兑的

    当然是真金白银,不然给你一张票子,你又要去哪儿换钱?”

    我自是喜滋滋地追问道:“当即可兑?还是需等上一日两日?”

    “当即可兑。我们在汇升恒通待过的那间钱库,只是其中之一。一家偌大的钱庄,储备的就是铜贯银两,入账的是铜钱,兑换的就是铜钱,入账的是白银,兑出也当是白银。兑换后按每贯钱付与钱庄三十文银息,钱庄有钱赚,商人亦有保障,皆大欢喜。”他说罢眉毛一扬,再品一口茶。

    我心花怒放地收了这张银票,甜着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过殿下!”

    大师兄眉头蹙成一朵花,“啧”地一声瞅着杯中茶,我当即讨好地抢过杯子,再说道:“嘿嘿,茶凉了,我替夫君换杯热的。”

    眉间花随即散开。

    他和善地同我说:“以东都为中心,四周作径,方圆三百里内,都有汇升恒通,银与票通换很方便。眼下最重要的,是将通换的钱庄分号开设到中原商贸发达的地区,可北上至沧州,南下至江广二州,西通梓州成都,东达江南苏杭,至此连通整片中原复地,才能做到恒通恒兑。”

    大师兄一边说着一边将杯中茶水倒出些许,用中指指腹沾过后,在桌上比划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又以圈点标出他口中的重要几州,北起南落,西至东达,整片中原之地全都囊括在内。未干的水迹经横竖连成一片,连年征战的骁勇大帅将它画成了一幅战事地图,有攻可守,透彻,清晰,直观。

    他这样表达的方式我极是喜欢。

    沧州临海,海港与河港甚多,不仅水运发达,且物产丰富,是连通中原内陆与诸番通商的重要据点。梓州成都位于川蜀腹地,因“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得天得厚的地势,哪怕历经前朝几代中原板荡,它仍旧独享安宁,既无血腥暴力战事,便在他人野心勃勃一怒争天下之际,安命养息,民生富庶。所以,川蜀富商云集,满城繁华奢靡景象。民业昌盛的宝地,买卖频繁,商人行商自要想出一切办法走出便利之道。

    我有闻川蜀内地其实早已有易易恒通的银票,只是腹地内道路多有艰难,并未外传形成气候而已。至于最东与最南的江南、江广四州,乃是几百年兴盛之地,钱庄银号早如百花齐放。汇升恒通手握通宝文牒,想来定会在竞相争艳的百花中尤为拔萃。

    这样的布局我认为极是妥当。

    “那么,东都部署已经落成,只差东西南北纵横四向中原就能银票恒通了?”我问。

    “东都百里范围内票银已可通兑无阻。沧州,我方才部署功成,东南方向四州其实早有钱庄成市,只需在没有汇升恒通的地方设庄立号即可。最后一步是梓州所在的川蜀,因为境内富裕,票号已经有了自成的通兑,通宝文牒虽是官票,但也不能做到叫私号一夜之间消失地步。眼下最重要的是将汇升恒通在川蜀成都当地开设分号,通宝文牒才可大展拳脚。我料想五年之内,中原板图内所有的繁华城府,都能钱票通换,畅行无阻。”

    他看一眼桌面上已经干透的水迹,因天热风干得快,此时只留下斑驳的渍渍印记,沉思片刻后,他抬起眼帘含笑着对我说:“到时不论朝廷还是高、韩两家,亦或是天下商人,都是受益的赢家。”

    他顿了顿,眼眸中有烛火蹿动,只在一转瞬间,烛火稍纵即逝,被深沉黯色所吞噬,只听他沉沉道一句:“但愿物阜民熙,百姓安乐。”

    曾几何时,他这样的面色与眼神我常常见,正是一眼便透彻明了他心中装着大事的形容。我虽是女子,但作为他即将过门的妻,当仁不让地须与他同想同愿,作为上出不来顶天立地的大举动,言语上,定当表露出分甘共苦的决心。

    遂我微笑着道出:“但愿国泰民安,天下无难。”

    静然。

    他默声不语,眼中却由深邃转了清澈,深情绵长笑意尽情浮现,一只手抚上我的左脸,轻声细语说:“可惜现在不是在宸阳殿。”

    我眼睛转上一圈,问:“在宸阳殿又如何?”他笑得更深一些,凑近了说:“相拥入怀,和衣而卧。”

    这个……我回想起钱库那日的情景,又一眼落在床榻上,腾地一下面红耳赤,闪开两尺远:“如此正好,宸阳殿的事,三个月以后……再思量罢。”

    他呵呵呵笑上好一会儿,邪意念头约摸又起,盯着我看上许久后,说:“我只说和衣而卧,别的不曾多想,倒是你脸红得跟灯笼一样……”他忽的停下来,眯眼捏着声音问:“究竟在思些什么□□之事?”

    咳,失策!一不留神又被倒打一耙。大师兄端歪理正自身时一向有能耐。

    我一屁股坐在圆凳上,正气凛然地说道:“你不多想最好,也不要管我想什么,总之邪淫之念我不思,他人之物我不念,就够了。”

    “这里没有他人之物,你大可对着夫君肆无忌惮且思且做你口中的邪淫之事。”

    “……”

    诚然,没有道理可讲。

    我便是沉默再沉默,欲要这么直挺挺地坐到子时……

    这么直挺挺地坐到子时显然是不可取,转眼之间,又任由他正经说起银子票子满天飞的大势之趋,每每听到合我心意的想法时,我总忍不得要插上两句。从他领着众位大臣议事着手,话到奏折文书繁缛,相左私见此起彼伏,他又如何平争议,定乾坤,到今天争得天下共赢的局面。我感慨心存谋略英雄者,才能胜人胜天,又赞他携一众功臣为我天下商人杀出一片新局势,可歌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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