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万两江山 > 甚好。勿念。

甚好。勿念。

    大师兄今日的来信仅有三页,不过是告知我他近日政事繁忙,脱不开身之类的尔尔。我以为这样的信件极好回复,却在最后一页瞥见了一首叫人读来牙酸的情诗:独羽孤凤心求凰,可叹无人诉衷肠。此情相思为尔尽,一朝迎卿入宫墙。

    我如故紧着皮肉在心中默念这首诗,大师兄写诗的功力相比年少时弱了许多,怎一首情诗写得如此直白与……入骨?

    啧啧叹无尽。

    我提起笔,放下,又提起,再放下。

    我是对这信表态,还是对这诗表态?应该回以简言书信,还是应该赋诗一首以效礼尚往来……

    正在踌躇不决的时候,我发现在最后的最后还有一行字,读出来成句的意思则是:多日未见,甚是想念。不知卿同感与否,安好与否?

    嗯,读到此处我神识忽的一派清明,下笔如有神,遂留:甚好。勿念。

    我即刻将信封好,在信封上工整写上:殿下亲启,立刻拿给旋坤交差。

    大师兄的信连着来了七日,不过从初初的吟吟痴痴化为了现在的言简意赅,内容上大多正派,述的都是他近日忙些什么,头痛些什么,当然话到紧要的朝政之事时,他总能恪守臣子本分地草草略过。

    我除了每日收信,就是在家中安分守己地摆布些符合妇道闺德的诸如刺绣书画之类的东西,一来陶冶情操,二来攒下些资本,进宫后可供挥霍。

    这几天活的单一,且,乏味。

    当然,我还是上市集招摇过两次,意在向东都的百姓证明,韩百万的大姑娘,尚安泰活跃于民间。

    第一次是与伯之聚首在海祥楼,那次动静稍大,又是与殿下之外的陌生男子在厢间内一待两个多时辰,零星落下点闲话,好像是几位膀大腰圆的婶婶们听闻后替殿下捏了好几把汗,顺带批判了我这糟心的行为。好在大家对于我与大师兄的美好祝福已经完全盖过了看笑话的心理,这闲话也没掀起多大的波澜。

    本来嘛,说客伯之就是大师兄派来的挡箭牌,我坦然的很。

    第二次便是前天,天赐绮罗从苏州进了百来匹极时兴的料子,颜色与布料都很是衬我,管事是个长心的人,知道我已是被宸阳殿那位主子捏在手心中的小蚂蚱,有腿无力再蹦不到哪儿去,就差人请了荣伯来问我试不试色。我觉得去自家布坊里,给自己挑几匹布料做几身衣裳并不影响我当下的勤学苦练,于是欣然前往。

    谁想我才刚拿起布匹照着身形比划两下,绣坊的绣娘们就不务正业地丢下针线,与我攀谈甚欢。她们想象力丰富,技艺又精道,拿着刺绣的样品问我这个可好那个可行,大婚时应该绣什么花,镶哪种边,绣几粒宝石,面面俱到,我眼花缭乱。这次骚乱发生在韩家的布坊,声响只在内部传播,不如第一次大,除了造成工期滞后了半天外,没甚大影响。

    至于第三次么,乃是今天。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不过是我身怀六甲的大嫂,足足三十日未见过夫君的整月而已。

    皇城脚下的东都住着大小官员百号人,却没曾见到哪个忙成我大哥这般田地的。上个月他脚不沾地的劳碌奔波,轿子马车轮换着用,哪个来的快便乘哪个,实在等不及了干脆用脚跑。听说最近衙门给他直接配了匹快马,倒是连身边办事的小官也省的带上了。

    去年我拿大哥的疲于奔命打趣,让他收拾好行囊搬到衙门得了,连往返的时间也可省下。哪知现在这玩笑竟然成真,一个月前大哥当真收拾几样贴身物品,住到了衙门里。

    韩衍说我连一年后的事情也能知晓,真是神算子一语道破天机。

    我谦虚道,二哥过奖了。心中却自责这张乌鸦嘴,信口开河的不厚道,很对不住大嫂。

    今天刚用过午膳,高家的小斯就来报信,说是大哥下午与几位大人要在钱庄长宁街的总商行议事。

    小斯留下这句话给大嫂就一溜烟地走了,大嫂却十分欣喜,稍作梳妆后就挽起我的手说:“陪我去趟钱庄,我想见见你大哥。”

    妇道人家不好上府衙,大嫂思郎心切,仍颇识大体地把所有相思都埋在心里。可是,去娘家商行,偶遇上公办的夫君就是另一码事了。她愁苦半月终于能够见上大哥一面,我没有不陪同的道理。

    因大嫂肚大如箩,腹中装的乃是韩家的金枝玉叶,出门的阵势不容小觑。荣伯的轿子早已立在后门,一众家仆呼啦呼啦地跟了一队,搀扶着将她送进轿内。

    我急切切追着大嫂的步子,不想在她上轿前被一个眼生的下人拦住。

    这厮从我跨出门槛就一直紧随着我,当时人多事紧我并不计较,可当下他却上前欲扯住我的衣袖,我纳闷这究竟是哪一房教出这么不规矩的奴才,正欲脱口教训两句,谁料被他捷足先登。

    这厮拦下我,张口便来:“韩小姐,我家小姐让我把这个交给杨公子……”说着塞给我一个桃红色布袋。

    我极是愕然。

    “什么杨公子?你家小姐又是哪个?”碧溢一掌呼出去,挡开了那厮的手,嗔道。

    小斯赶紧赔罪,解释说:“小的失礼了!小的是胡品三老爷府上的家丁,领了我家大小姐的命,特给韩老爷府上的杨公子送东西来的,可问过好几人,都说不知道府上的杨公子是谁。小的因以前见过小姐您,所以跟见了救星似的,着急没顾上规矩就上来惊扰了小姐,小的给您赔不是了!”

    唔,胡家的大小姐,不就是胡远柔么。

    我打量起手中的布袋。桃红色的底,粉白色的花,散发着一股幽幽的脂粉味。

    嗤,乱花渐欲迷人眼。

    小斯得了我会代转这个布袋的许诺后心满意足地回去复命。

    我将那布袋打开,里面竟只有胭脂水粉眉黛——三样东西!

    我把布袋里外翻个遍,也无甚其他有价值的参照。我空空望着这闺房三宝,不由地莫名感觉有一团气在胸口翻滚聚集。

    将东西塞回布袋,我转头对碧溢说:“这几样东西赏给你,慢慢用,用完为止。”

    碧溢识货,东西是好是坏一眼即知,却完全没有得了便宜的喜悦,只小心翼翼地问:“这……是给殿下的东西,不好随便拿的吧……”

    我睨着她问:“殿下什么时候能用的上这些东西?”

    “啊!对对对,殿下怎么用的了这样俗气的东西。再说殿下的就是小姐的,小姐将自己的东西赏给奴婢,奴婢一定照着小姐的意思,好好用,用光为止。”

    我没再搭她的话,尤感胸口那团气有愈滚愈烈的趋势。

    大嫂的轿子稳稳当当落在汇升恒通正门前,只因轿夫们将大门错认成了偏门,我今天才能借着高家三小姐的声势,从正门起,将钱庄内外仔细看个遍。

    长形的紫檀真金字匾大气写着“汇升恒通”四个字,据说这四个大字是高老爷花重金从书法大家濂珏处求得,一字五百两,四个字整整两千两白银。匾下方挂着一副木联,上头写着:长江滚滚汇百源,泰山绝顶升千松。两千两银子,半船大米的价钱。

    青石砖砌成的钱庄以圆心围墙圈住,中间留一条六门宽敞的通道,走进去后就见四四方方的里铺立在眼前,门头上是一块比围墙上的真金字匾稍小的匾额,以稍低调的楠木为底,同样以金漆撰写“汇升恒通”,平整鲜亮,静静悬于门头上。匾下如围墙上一般挂着一副稍小的木联,写到:旭日腾辉恒天地,福泽盛茂通四海。

    里铺的四方天角向上翘起,上小下大显得根基牢固,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天罩,罩住这钱庄中流通的财源,保一朝兴盛,永世安泰。

    外圈与里铺的两幅对联恰藏钱庄的名字——“汇升恒通”,而这钱庄总号的外形,从上俯视看下去,又正好是一个四方铜钱的造型,寓意四方钱汇,恒通三江。

    钱庄不似米铺或者绣坊那种买卖氛围,除了挂着的六盏灯笼尚显得喜庆外,乃是一派庄严肃穆。柜台里坐着一名年纪略长得掌事在专心做账,里面有两个年纪小些的少年不停地拨着算盘,“啪啪啪”的响声划破堂内的寂静,留下短且轻的回声,声声叩击阴冷的墙面。

    从前去钱庄皆是行兑换存放的生意,偶然来过两三次汇升恒通也是与爹一道从后门偏门进出,对于里铺的后院是熟悉的,但铺子里的柜面摆设都只是一眼掠过,粗粗领略过它的气派后即离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置身其中,观察过里头的细节与人物。这一刻的静,静的恰到好处,留给我大把的安宁去慢慢体味钱庄中的另一种经营氛围。

    铺子内室出来一名管事,与柜台中算账的那位不同,这位的谈吐,到更像是高老爷贴身的人。这管事亲切地叫了一声“三小姐”,又在问过了我的安好后,将我们引进了内室,再由内室,转而通向了后院。

    院内还是如往常一般没甚有趣的地方,一切都摆放严谨,只剩几口看上去有用的大瓮,在满满的水面上铺开朵朵睡莲,显得生气。

    听爹说,这院内的井水,大瓮,乃至睡莲,都是请堪舆师就天时地利与人格用罗盘细细打算过的,不容小觑。

    风水之术,果然奇妙。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