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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与小人为伍

    我从前总觉得与这些势利眼较真纯属浪费口舌,现在仗着半只脚踏进皇城里的身份,不时挪揄起他们几下,可是解气,再见他们任凭我嘴上宣泄的功夫,却不曾怒也不敢言的模样,心中极是舒畅。

    胡品三不愧是老江湖,话不顺耳不要紧,脸面上一定要过得去,依旧厚着脸皮喜逐颜开对我道:“我这下里巴人如何能与阳春白雪对高下?再说,现在谁还敢看乱嚼舌根啐你爹没福气?你爹最大的福气就是生了你,他要是肯放手将生意交给你那几个兄弟,如今还不比神仙快活?”

    胡品三的脸,变得比天快。他是一把溜须拍马的好手。我要是没见识过胡家人的两张脸孔,怕是要被裹进他似糖霜般的巧言令色中。

    我说:“胡老爷虽然隐居巍峨峰,嘴上功夫却是一点没退化,商界少了你这样的能人,可不寂寞!”

    胡品三笑言:“你这巧嘴一张,说的我欲飘飘然,我老矣,也看开了,生意上的事,自留给全儿他们打理。但说到生意嘛……”他话到此时支吾其词,目光闪烁地看了看我身旁的大师兄。

    师兄直挺着腰板拱了拱手,转而向我道:“我在庭前等你。”

    胡品三望着大师兄的背影,对我说:“听下人来报,你与表哥一道来的,想必就是这位吧。”

    我浅笑,点点头。

    他接着道:“你们老韩家孩子各个气度非凡,还真是教子有方。”

    我笑而不语。

    胡品三见我左右无言,又道:“这两日在山庄住的可舒适?事情繁多,多有怠慢的地方,你千万莫往心里去。”

    他说完面上的客套话,又现出欲言又止的形容,我即识趣地说:“胡老爷有话直说。”

    他对我这番懂事显得极是满意,接着道:“我这下找你,就是要与你商量一件事……”胡品三在“一件事”上加重了语气,下足了料,就等我上钩来咬。

    我念在他年长的份上,还需敬上一敬,很给面子的凝神谛听。他等我缓够了劲儿,又道来:“我与东都的两位巨贾,连同江南一带的大盐商,准备成立商帮,地方嘛,就在禧胡山庄里。”

    “哦……”我将这调拉得老长,那叫一个别有深意。他顿了顿,又说:“眼下正在商榷中,但大体已是成形,商帮一旦成立,那东都的大小生意对外通商,基本都在我们的控制下了。”他说完眼神里闪出一丝狡黠的光,看得我愤恨又切齿。

    东都的生意都是你们的,对外通商也是你们的,岂不是你们径自管饱,却连口稀粥也不留的意思!

    我勉力擒出一个笑,赞道:“胡老爷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常听说世间高手参透到了一定境界后多隐居在深山,表面上潜心笃志,或参佛,或悟道,实际上大手一挥,指点天下江山。胡老爷就是这样的世道高人,隐在巍峨峰上,对着这些参天古树也能参悟出这般为商之道,佩服,佩服。”

    胡品三奉承了好一阵,终于等到我一句像样的赞赏,欣然道:“谬赞谬赞!我是小隐隐于野,百万老爷才是真正的大隐隐于市。不要说东都,放眼整个中原,能将生意做到贯穿南北恒通东西的,也只有你爹了。所以,商帮称霸东都,绝对少不了你爹!”

    啧啧,原来品三老儿在这儿等着我。

    我不露声色,直盯盯的瞧着他,他倒是一派自在样子,尤似一棵勃勃待发的喇叭花,势不可挡地继续道:“本来打算趁着这次百商会的机会,与你爹好好商酌商酌,不料这个差事由你代劳了。东都是千年古都,如今又饱受圣上恩泽,天下太平,我们身为商人的,饶是应该在太平的世道下集结势力,把那些零散小商都挤出去,免得他们乱了东都的商道,搅得市井不得安宁。”

    喔,他是说,如今天下太平,他等一干人尤其应在太平世道下好好捞上一笔,赚个盆满钵满,管别人是死是活。

    胡品三老奸巨猾。

    “再来,你现在是准太子妃,日后与太子完婚,便是高枝上的凤凰。这太子是何人,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储君,而你,就只等着母仪天下。你爹与你的这些叔伯,到时候全都需仰仗你的势力,将这商会的生意,遍布中原,甚至跨海通番,都统统不在话下!”

    喔,他在说,等到当今皇上百年之后,你那未来的夫君承了大统,你便成了皇后,这天下的生意,就全是我们的了。

    胡品三还想巴蛇吞象。

    究竟谁给他的胆子,让他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毫不避讳谈及圣上的百年之后,还恬不知耻地臆测旻煜继承皇位后,他即可将这中原土地上的生意瓜分殆尽?!

    胡品三不仅在深山上待久了修的飘飘欲仙,更是逍遥自在得很不耐烦了。

    若我刚刚对他还只是愤恨,现刻,他却只叫我生的出仇怒。

    “胡老爷这话,韩筱真心不敢苟同。当今圣上虽安康体健,意在一统中原,但也被周遭一些不痛不痒的小势小力牵去不少精力。却不知现在连本应本分经营的商人都要联合起来算计他脚下这块天子之地,他晓得了该有多痛心疾首。我们这些商贩,不论家业大小,该做的就是本本分分贩货通商,千百年不变的道理,怎么到了胡老爷嘴里就要垄断起来排挤散商了?再者,胡老爷哪日开了天眼,算出了我一准能够母仪天下?又是几时推出,太子殿下能任由我使着性子,纵容你们这些所谓的叔伯将生意做到恒通中原?”

    胡品三被我问到傻眼,终于开始青红不接地变幻起脸上的颜色。

    “胡老爷当然算不出,说不定他还算错了。”

    我身后铜制门臼的响声浑厚膈耳,飘忽而来一阵阴风,透入脊背。与阴风一样冷的,是这声音。这声音粘着磁性,有质无形地穿过我的耳膜。

    话音刚落时我已看清楚那声音的主人,一身暗纹祥云长袍,踏一双墨色云靴,头顶的纯金发冠与手中的鎏金折骨扇,处处彰显着贵气,与他傲视同侪的睥睨之态相称的极是绝妙。

    绝妙到令人厌恶。

    能历练出这身一出场就叫人生嫌的本事,普天之下也只有江南邝家的那一众不逊之辈。

    邝伦,当属不逊之辈中的翘楚。

    “韩姑娘说的不错,胡老爷这些妄断全属一厢情愿。东都商会结盟一事,不敢劳烦韩百万老爷,至于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我们更是高攀不起。”邝伦以他嚣张的气势,将我的势头压了下去。

    他还极不识抬举地说道:“不过我听说昨晚有人吃了闭门羹,独自神伤,本来想要劝导一番,尽一尽好友的道义,结果一听缘由,原是被韩小姐伤了元气。”他说着眼神瞟向我,又极轻巧的撩开,继续道:“我还当是什么伤心伤肺的大事,不过是散了一桩结来无意的姻缘而已,被女儿家的小肚鸡肠稍作羁绊就心神不宁了。大丈夫做事,当只取功利,旁的一切,便是遇鬼杀鬼,神挡杀神了。”邝伦说着,直把头仰上了天。

    我瞥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胡子全,他面上寡情而漠然。

    我暗自唾弃自己孬种,被人嘲笑小肚鸡肠,却还得端着仪态伫立不动。

    本姑娘本着不与蠢货论长短的豁达心态,欲要抽身离去,却听见邝伦的声音又起:“不过话又说回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泱泱中华上下几千年,也不曾听闻过有哪家的女儿与这世间万千男子的八字皆不合,断不好,也许真是天煞孤星属扫把的。哼,不知道皇家与太子晓得后,作何感想。”

    天杀的邝伦!这言语同口气,叫我怒不可遏!

    本姑娘深明大义,顾及你爹邝千朋江南巨贾的颜面,不与你计较,谁想你得寸进尺,拿着无中生有的星象占卜之道当着本姑娘的面几欲戳痛我。有些事情我平日里可以不计较,但现在我代表韩家站在这山头上,就不能轻易罢休。

    是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本姑娘不能忍!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今天我就要把他山中狼的气焰,浇灭在这巍峨之巅。

    本姑娘收回迈出的步子,转身就要朝邝伦撕去,思酌下我是应该扇他一巴掌,还是应该先扇他左脸一巴掌,再扇右脸一巴掌。

    孰料此刻我被一只苍劲有力的手,一下摁住了胳膊。

    这力道,我颇为熟悉。

    “韩百万的女儿,生来高贵。凡夫俗子的下劣命格,怎能配不上韩筱的千金之躯。不自量力娶回去,反被克死,这叫自取其祸,不值得唏嘘。但圣上,乃是天定的真龙天子,太子,乃是天子钦定的储君,而韩筱,是圣上与太子共同选定的太子妃。天子定下的人,也是尔等平庸之辈可以妄议的吗?试问,如果今天你们说的话传到皇上耳中,传到太子耳中,他们是会选择相信你们,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又试问如果皇上要给今天这场闲得找死的妄议定个罪状,你们,又有几个脑袋能够担待得起?”

    大师兄秉着浩瀚正气,凛然不容冒犯地顺畅说完这一席话。

    这席话尤似凛冽的风,刮得胡品三颤了三颤,尤似锋利的刀,锉得邝伦跌下了自垒的神台。

    连胡子全刚捡回来的那点傲气,顷刻之间也灰飞烟灭了。

    邝伦眼中闪烁一瞬而过的凶光,上下将大师兄打量一番后,又改为和善地道:“敢问阁下是?”

    我心道,不妙,要大师兄自报家门,说不定你们要就地完矣。那么,这通积怨已久的快意恩仇,未免也结果得太潦草了。

    “杨起恍。”大师兄说得坦荡荡。

    我心暗喜,怎么就忘了大师兄还有件现成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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